“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关心吗？”莫轻寒没能克制住自己震荡的情绪，问出了这句他或许是他早就想问的话。

平常冷冽到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这一刻竟有些失控，夹杂了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的手筋骨分明，修长而有力，淡青色的血管微凸，似是在克制。

顾听音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话，她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大，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手腕上传来些许疼痛感才唤回她的思绪。

他自己或许不觉得，可他的力道落在她手上，握得又紧又疼，很不舒服。

顾听音忍不住动了动，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刚想说什么，撞进他眼睛，脑海里立马响起他刚刚那句问话，她不懂他怎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可看着他幽黑的眼睛，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可能是不一样的。

“不、不是！”她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摇了摇头，“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的声音清清甜甜，咬字很慢，外面雨声噼里啪啦，她的声音却依旧清晰，一字一句钻到他耳膜中，砸在他心尖上。

莫轻寒突然觉得胸口一滞，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下，加重的呼吸消失在错杂的雨声中，喉咙一阵发紧，仅有的理智残留在他手上，注意不要捏伤她。

“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短短几个字，在他心底孤独深处搅起了骇人的惊天巨浪。

像一场深海里的火山喷发，所有的烈焰翻滚都被掩埋在平静的表面下。

莫轻寒脸上冷漠的面具一寸寸裂开！

“哪里不一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底下藏着血液奔腾的响动。

还有一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名字叫做“期待”的感情。

周依站在一旁，看两人站在屋檐下，距离很近，中间只隔了把伞，细小的雨丝被风吹进来，水汽弥漫。灯影略暗，男人高大的身形将女孩儿遮住大半，只露出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像极了电影海报里的男女主角。

屋檐不宽，她站在后面，只看到两人站得很近，并没注意到顾听音的手腕被莫轻寒抓在手里。

即便如此，她心里仍旧有几分怪异的感觉，却又莫名不敢上前去打扰。

照顾感觉，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

顾听音一点儿没察觉到自己的话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咬了咬唇，漂亮的杏眼眨巴了几下，忽然生出股冲动，想问出自己纠结了许久的问题。

她对小时候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了，时隔那么多年，人长大后的模样也会变，单凭那点模糊的记忆想要找到人，机会实在渺茫。

她一直没放弃过寻找他，但她感觉都不对，那些人都不是小时遇到的哥哥。

就是有一种这样的直觉。

直到遇到他！

哪怕容貌身形发生改变，但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忽然生出这样的感觉，他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那个哥哥。

她本来想问的，每次话到嘴边，又犹豫了，总感觉时机不大对。

而现在……他既然问了，她也正好可以问清楚。

她以前想过很多种开场白，见到他要说什么。

感谢型的：哥哥，谢谢你曾经救了我。

关心型的：哥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道歉型的：对不起哥哥，我现在才报答你。

……

但是现在，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你……是不是小时候救过我的哥哥啊？”她带着三分犹豫和七分期待问出这话。

她心里觉得他是，但没亲口听到他承认，总还有一丝不确定。

小姑娘离得近，微扬着脖子，白皙小巧的下巴十分精致，杏儿眼又大又漂亮，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所有情绪一览无余。

莫轻寒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错愕，然后很快被冷漠的面具覆盖。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

顾听音问出这句话后就怀了满心的期待，迫不及待想看他点头说“是，我就是小时候救过你的哥哥”，但一秒过去、两秒过去……许多秒过去，昏暗的雨幕里，只有噼里啪啦的暴雨砸进她耳膜，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明明站在避雨的屋檐下，她却觉得自己被雨淋了个透。

难不成，我认错人了？他不是我以为的哥哥？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听音晴天霹雳，脸色“唰”的白了，清灵灵的眼睛涌起了一汪水汽，夹杂着水汽放寒风卷起她鬓边的乌发，凌乱地拂过苍白的脸颊，叫女孩儿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顾听音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可能？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哥哥，怎么可能会认错？

“哥哥？”她定定地看着他，喊了一声，声音里甚至夹杂了丝丝哭腔。

这句似哭非哭的“哥哥”直接扎破了莫轻寒坚固的防线，险些叫他溃不成军。

他脑子里还没权衡好相认的利弊，身体却先一步反应了。

莫轻寒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素来冷淡的眸色难得有了别的情绪。

算了，承认就承认了。

“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顾听音眼底的雾气一收，瞳仁再度亮起来，好像有星星在里面发光。

她脸上绽出大大的笑，毫无掩饰的、单纯的、灿烂的、开心的笑，完全抛却了名门千金的矜持。

外面大雨滂沱，她的笑却像是一颗发着光的小太阳。

一靠近她，整个世界都晴朗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顾听音太过兴奋，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她六岁多的时候被拐的，十三年了，她从来都没忘记过这个救了她的哥哥，现在终于找到了。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但我又怕我认错了，一直没说。”

莫轻寒的心倏地沉了下，奔腾的血液半途而止。

“你当初没告诉我名字，后来爸妈接我回去，我想让他们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你。”

“现在我终于找到你啦！”

顾听音自顾自说着，根本没注意到莫轻寒的表情和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没注意到两人的气氛渐渐冷凝下来，反而因为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更亲近了些。

“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啊？”顾听音问，笑容稍微收敛，鼓了鼓圆圆的眼睛。

她当初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要他一定来找自己，她要好好报答他，大学时还报了电影学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增加知名度，这样无论他在哪儿都可以看到了。

为此，她还发过自己的童年照，五官跟现在没什么改变，他肯定能认出自己。

“还有，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就是小时候的哥哥啊？”

小姑娘还在锲而不舍地发问，可以看出她真的很高兴，一直把小时候的事挂在心上。

莫轻寒看着她，表情却一点点重新冷凝起来。

她对自己的特殊，也不过是因为心底的感激！

她说的“不一样”，原来是这种不一样。

呵！他真的想多了！

顾听音变身成了小话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有太多想说的话了。

她叭叭得起劲儿，但另一个主角一直没反应，哪怕被兴奋冲昏了的大脑再迟钝，她也渐渐反应过来，他好像并没有很高兴啊。

顾听音的话突然顿住，笑容凝固，过于明亮的眼睛恢复正常，挂上了些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她张了张唇，喉咙不自觉发紧，声音却很茫然，“哥哥，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

哈哈哈，女鹅不开窍，我鹅子要气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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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