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退避

23.

没有宋善宁的叨扰,谢谌的日子好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晨起出门跑马,下午在书铺看书,时不时往窦府去看望窦承和织锦,平静而安逸。

只是偶尔路过双陆楼时,会忍不住抬头瞧那张扬的欢门。

荆阳跟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谢谌便先收回目光,淡淡地问一句,“看什么?”

荆阳次次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闷闷地挥手,把心内的八卦都咽回肚子里去。

这日,是织锦的生辰,谢谌天未亮便起床更衣,想要早些到窦府,陪着织锦一道用一碗长寿面。

不想一出院子,先碰上董氏和他弟弟董海,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正是要往谢谌的院子来。

谢谌神色淡淡,唤一声,“姨娘,舅舅。”

董海平日里便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衣食住行全依仗着姐姐的救济,但是董氏这些年在侯府地位不比从前,时常捉襟见肘,便都要靠谢谌拿自己的月钱填补。

谢谌若是不耐烦,稍稍劝诫两句,董氏便会在谢谌跟前一通哭天抹泪,直说自己当时生下他受了多少苦,等拿到银子,又变脸似的恢复如常。

他也曾想过,不再给董氏掏银子,却又害怕自己的猜测全部是假,若他真是董氏所出,那该如何?

就在这一年有一年的纠结中,谢谌不知给她填补了多少银两。

眼下看这董海眼底发乌,一眼便知是在哪个烟柳巷子眠花宿柳来着,要不然就是赌了一宿的钱。

谢谌厌恶地蹙眉。

果然,董海偷偷搡一搡董氏的胳膊,董氏走过来,正好拦在谢谌跟前,“阿谌,你这时要去何处?怎么这么一大早便要出去,可曾用过早膳不曾,正好你舅舅来了,不若去阿娘的院子里一起吃罢,咱们一家子多久没有团聚过了。”

团聚?

谢谌早年总爱去董氏的院子,可她只想着争宠,常把他往外推,后来长大,谢谌再也没有主动去过她的院子。

谢谌不理会她的刻意亲近,道:“我去窦府,今日是锦姨的生辰。”

说完便看到董氏不悦的神色,又补充一句,“既然舅舅来了,姨娘还是先陪舅舅,吃食管够,用来嫖.妓的银子却是没有,姨娘死心吧。”

这话说得直白,董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顾不得是在廷安侯府的院子里,当场拂袖而去。

谢谌眼见他恼羞成怒的背影,眉毛都没动一下。

董氏见自己弟弟被气走,捏着帕子的手指都在颤,她怒道:“谢谌,你当真以为自己巴上了窦将军就能青云直上了?别忘了,你姓谢!我和你舅舅才是你的亲人!难不成,你还想不认我们?!”

谢谌居高临下地睨着董氏,眸光幽暗,极具压迫性。

董氏扛不住这如利刃般的视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梗着脖子,全身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骂他不孝。

谢谌疲惫地闭了闭眼,“姨娘,我姓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他连装都不想再装下去了,说完这话,抬步就走,把董氏一个人撇在了小路上。

而董氏眼里的满脸惊疑惶恐,他也全然没有见到。

董氏忍不住捏紧身边婢女的手,长长的指甲嵌进皮肉里,婢女痛得眼睛通红,却还要尽心安抚,“姨娘,您没事吧?”

董氏仓惶道:“他,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婢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姨娘多心了,少爷本就不姓窦。”

的确,他不姓窦。

董氏曾悄悄见过窦承和织锦的。

她想到谢谌方才的冷言冷语,多半是对董海厌烦才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她自己多心了而已。

-

谢谌快步离开廷安侯府,避难似的上了马,一路飞驰,想尽早到窦府寻一份平静安稳。

却没想到今日的窦府也不安宁,只有织锦一个人在小厅坐着,手边摆着几碟谢谌爱吃的点心,一看便是在等他。

谢谌将礼物递过去,“锦姨,生辰快乐。”

织锦伸手接过,摸着侧脸,笑道:“又老了一岁罢了。”

谢谌坐到她的身边,问:“师父呢?”

他们夫妻两人向来恩爱,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织锦朝后院指了指,“宫里来人了。”

谢谌很有分寸地不多打听,陪着织锦一道用早膳,长寿面已经煮好,只等着中午三人上桌之后端过来,可午膳时间都要过去,仍是不见窦承的人影。

织锦招来婢女,“去瞧瞧怎么回事。”

婢女应下,正要去,谢谌起身道:“锦姨,我去看看吧。”

织锦稍愣,谢谌已经往后院的校场去了。

皇帝对窦承一向器重,命他教导皇子也是人之常情,可走近校场,听到的却不知比试的声音。

窦承半跪在地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包扎手臂,看上去甚不愉快。

这样的情形,实在不宜靠近。

谢谌脚步一顿,想要暂避,却已经被校场里面的少年捕捉到身影。

骄矜的命令声传来,“谁在那站着?给孤滚进来!”

谢谌还未反应,跪在地上的窦承先开了口,“太子殿下,那是臣的义子,想必是来看望臣的,他是粗莽之人,只怕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粗莽之人?”太子瞥一眼自己的右手,冷哼一声,“窦将军功夫如此高超,相必你的义子也不会差,反正孤是不敢再和窦将军交手了,正好他来了,让他陪我比划。”

说话间,谢谌已经走进校场,朝宋彦文下跪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窦承忍不住错眼看他,咬牙道:“殿下,是臣过失,误伤了您,别为难他。”

宋彦文高坐在台上,身后有人掌扇,有人打伞,一身锦袍也不像来练武的。

他是帝后独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又骄矜聪慧,到哪都是被朝臣捧着的。若不是父皇非要让他习武,怎么会来受这苦。

他打小金尊玉贵,风吹日晒都少有,如今却被窦承一枪划开袖子,胳膊上一道青紫。

心里忿忿不平,不敢对着窦承撒气,正好他这义子撞上来,看窦承的态度,好似还挺上心的。

他冷哼一声,也不叫谢谌起来,只高傲地盯住窦承,质问:“窦将军,你当孤是什么人,随便练练罢了。”

说着,他往后一靠,命令,“窦将军的义子想必功夫不会太差,不如先比划比划,让孤开开眼?”

时至正午,阳光最是毒辣。

谢谌在那跪了半晌,已然生出一脖颈子的汗,这会儿却要到大太阳下比划拳脚。

对方是太子,他拒绝不得。

窦承明显面色不虞,两条剑眉拧成一股结,想要说什么,谢谌却已经躬身答应,“是。”

他一进这校场便察觉到气氛有异,师父是个直性子的粗人,对于娇贵的太子殿下定然看不上,就算碍于皇上的命令,举手投足之间定然也有别样的情绪。

眼下太子已然不悦,若是师父再因为自己得罪殿下,只怕皇帝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

谢谌给窦承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随便拿了一把木剑在手,深揖之后,剑身刺破热气,波荡而出。

知道太子一定是存了一较高低的心思,谢谌这一套剑招只使出六成力,衔接之处故意凝滞,让人能够很容易抓住破绽。

窦承垂手立在太子的跟前,一腔怒意掺杂着酸楚,强行被压到心底,掌心握着剑,因为太过用力,虎口被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剐蹭出一道血口子。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先见过太子,然后跪伏在窦承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窦承一怔,掌心的力度却轻轻松了些许。

太子并不在乎他们在干什么,他立在高台上,一错不错地盯着底下的谢谌,虽然对方招式时有凝断,可那一挥一次之间都能瞧出功夫。

他不擅武艺,却自幼见过太多的高手,一眼就能瞧出他的功夫不差。

可那又怎样。

他抬手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朝身边一摊手,护卫递上宝剑,抽剑离鞘,他抬手便往谢谌的胳膊上刺去。

以牙还牙,总不是他不宽仁。

轻薄的剑刃刺来,谢谌下意识地抬手格挡,但木剑终究抵不过削铁如泥的宝剑,他往后踉跄半步,剑尖刮破他的袖口,破碎的布料片片落在地上。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连串的疾步声,“宋彦文!”

是女子的疾斥声,隔着茵茵树丛,从校场外面传来,“宋彦文,住手!”

那声音这般熟悉,谢谌本来只想被太子划一下,让他尽快消气。

这回却忍不住分神,手腕忘记躲避,剑尖不受控制地划过来,洒下一连串的血珠。

他转身去看,只见宋善宁一身素雅的短衫长裙立在不远处,明艳的眉宇间难掩怒意。

宋彦文也回过神,看见宋善宁的那一刻,桃花眼霎时睁大,怎么也没想到一般,愣愣地唤她,“姐?”

宋善宁抹一把额前的薄汗,沉沉吐出一口气,走上前,视线在宋彦文和谢谌之间逡巡,在触到那滴血的剑尖时,倏地变冷。

窦承先回过神来,上前行礼,“参见永安公主。”

周边的扈从也都反应过来,无论是太子身边的,还是窦府的,齐齐跪到一片。

宋善宁未曾理会,她走到谢谌的跟前,一眼便瞧见他受伤的手腕,想伸手直接看他的伤口,可在人群之间,她不能让人知道两人一早相识。

只得摆出疏离的语气,问:“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谢谌收回目光,淡淡地点头,然后跟着下跪行礼,“草民参见永安公主。”

两人相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行此大礼。

宋善宁揉了揉眉心,吩咐身边的碧螺,“先带这位公子去上药。”

立刻有机灵的窦家小厮上前引路,带着两人往校场旁边的厢房去包扎上药。

跟着又遣散满院子的护卫,偌大的校场只剩宋善宁、宋彦文和窦承。

宋彦文立在一旁,皱眉看着宋善宁条理分明地下命令,眼底分明已有不悦,但当着外人的面,他并未驳自己姐姐的面子。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宋善宁为何会来。

宋善宁没看他,对窦承满怀歉意的福了福身,“不请自来,窦将军莫怪。”

“公主说笑了。”窦承答。

他实际也没想到会是宋善宁来,方才不小心碰上太子的时候,便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先命人进宫请罪,想着无论是帝后谁下了旨意,都能先将这尊金佛请走。

却没想到,来的不是口谕,而是这位公主殿下。

窦承先认错,“是臣不知分寸,不小心碰伤了太子殿下,劳烦殿下亲自前来,臣明日自会到御前领罪。”

今日本是进宫请安的日子,宋善宁正在帝后跟前陪着,就见一个老太监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在窦承府中受了伤。

皇后当即便红了眼圈,却不好出宫到臣下府中,便命宋善宁亲自来接。

宋善宁到底也是担心弟弟的,并未拒绝,却不想到了窦府,只看见自己弟弟居高临下地拿剑刺人,自己身上,却是没有半点伤口。

宋善宁温声道:“窦将军严师高徒,是彦文娇气。”

她朝宋彦文招手,“彦文。”

宋彦文走过去,便听宋善宁接着道:“你与窦将军是君臣,也是师徒,你是晚辈,不能对长辈无礼,今日在人家府里大闹一场,哪里还有太子的气度。”

见窦承侧过身去避嫌,宋善宁却不能让自己弟弟真的失了臣子敬畏,她拍拍他的手背,道:“先给窦将军道歉。”

宋彦文瞪大眼睛,这天下,哪有君上给臣下道歉的道理?

宋善宁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彦文!”

她语气不悦,宋彦文同样憋着一股气,他冷哼道:“他窦承瞧不上本太子,我又何必巴结?”

被午时骄阳暴晒过后,烦躁怒意更是藏不住,宋彦文自小到大不知道什么叫做“赔礼道歉”,这回看宋善宁对窦承如此态度和缓,更生出一丝莫名的丢脸来。

他忍不住对着宋善宁撒气,“孤不要你来假好心!”

说着跑开。

宋善宁没能拉住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亲自对着窦承福了福身,“太子尚且年幼,窦将军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今日在贵府胡闹,本宫代他道歉。”

说着,又想到受伤的谢谌,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位受伤的公子……”

窦承道:“他是臣的义子。”

宋善宁点点头,“本宫自会命人送为他去药材。”

窦承道:“公主好意,臣替小儿心领了。”

“窦将军好气度。”宋善宁笑了笑,又忍不住为宋彦文说话,“太子只是脾气急躁了些,对于将军还是十分敬重的,今日事今日闭,还望将军也忘了罢。”

窦承自然不会反驳,“是,臣明白。”

听到他答应,宋善宁总算松了口气。

估摸着宋彦文都要跑远了,她告辞离开,转出校场之后脚步加快,一路去追宋彦文。

本以为他已经出府,却没想到刚行到小花园,宋善宁走上去,看他这幅不高兴的模样,甚是无奈地说:“彦文,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宋彦文冷哼一声,“这就是不懂事了?”

她看着弟弟矜傲的神情,有些头疼地问:“你可知道这窦承在武将之中是何地位?更何况他握着整个皇宫的禁军,就连父皇都对他好言好语,彦文,你不该这般无礼。”

宋彦文冷眼睨她,瞧着她这幅语重心长的模样,这几次来窦府受过的气全都积攒在一处发泄出来,“一群武将莽夫罢了,他们手里有兵没权,兵符在父皇手里握着,到底有什么好忌惮的?”

宋善宁想说,武将用兵,更在军心,哪里是只凭兵符就能调兵谴将的?

可大燕重文轻武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说出来宋彦文也不会在意。

她无声叹口气,并不想在外面与宋彦文争吵,平白被人看了笑话。

殊不知周边的婢女护卫早已尽数退开,谁也不敢掺和公主和太子之间的家事。

宋彦文冷哼一声,不欲再忍,“宋善宁,你在这时候教导我谨慎,可若不是你不愿帮忙,我又何至于此?”

宋善宁猛地一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不是母后和我,你当真能有这般逍遥的日子?”宋彦文口不择言,“可是现在,你却只想着自己,就算是嫁给钱兴为又如何?”

“人家真正的公主都能为国和亲,你这假公主倒是矫情起来!”

说完,看到宋善宁面色苍白,如遭晴天霹雳一般,他心底后知后觉地泛出些许的后悔,却拉不下来脸道歉,干脆直接扭脸跑了。

幽径的小路便只剩下宋善宁一个人,难堪与不敢置信漫上眼底,化作一团将落未落的眼泪,心口也发堵,她沉沉地闭了闭眼睛。

不多时,碧螺找过来,正看见自家公主在茂盛树荫下坐着,脸色煞白。

她一惊,走过去,还以为宋善宁是中暑了。

伸手一摸,额头不烫,便想收回手,宋善宁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口,将脸埋在她的掌心里,闷声问:“碧螺,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谢谌的伤并不重,但织锦不放心,拉着他东瞧西看许久。

被太子这么一闹,谁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桌上的长寿面都已经坨成了疙瘩。

织锦想吩咐人再去煮一碗来,看到谢谌脸色不好,又立刻转了语锋,“长寿面什么时候吃都行,无郁,你累了半晌,先去休息吧,饭菜我命人送到你房里去。”

谢谌看一眼窦承模糊的掌心,答应了。

他在窦府留宿过,有自己的一方小院。

想到方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谢谌挥退了引路的婢女,连荆阳都撇下了。

他自己一个人悠悠荡荡地走在花园小径上,远远的,正看见宋家姐弟在争吵。

他耳力极佳,隔得虽远。却仍旧有那么一两句遂于显眼落入耳中。

跟着,便见太子殿下一把将宋善宁拂开,独自扬长而去。

脚下步子不停使唤一般,明明想去院子休息,却还是往前走去。

遮挡阳光的树叶被拨开,谢谌拐上那条小径,正看见宋善宁坐在一方石凳上——双膝拢住,上身微倾,靠在碧螺的身上,姿态是他从未见过的乖巧。

谢谌步子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先拱手行礼,“殿下。”

当日醉酒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谁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仓惶遇见。

宋善宁不知不觉地推开碧螺,看向谢谌包着纱布的手腕,“你的手……没事吧?”

谢谌摇摇头,看宋善宁脸色不大好看,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温柔地对自己说话。

宋善宁先是一喜,跟着又想到什么,飞扬的眼尾垮下去,没有半点往日神韵。

她沉默地摇摇头。

两人便这样相顾无言,偏偏没有一个人先转身离开,只能尴尬地一站一坐。

碧螺很有颜色地退开,谢谌又走近一些,却看见宋善宁的膝盖往另一侧拢去,似是在无意识地逃避。

他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眉,没有再往前,也没有再开口。

半晌之后,还是宋善宁先开口,是替宋彦文道歉,“我母后一向娇惯他,才教出他这幅无法无天的模样,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若是没见过宋善宁之前的模样,他兴许会在心里夸赞这位公主殿下颇有长姐风范。

现在却只想问一句,那你呢。

可这话太过越界,谢谌问不出来。

宋善宁见他没什么反应,反手摸了摸脸颊,道:“毕竟是窦府,我不能久留,改日再见吧。”

说着,她起身,主动告辞。

谢谌微微愣神,眸色暗色转瞬即逝,他跟着起身,“我送你。”

莫名的,她竟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罕见的温柔来。

心底微动,她忍不住思索,莫不是上次醉酒之后,她朝谢谌撒痴卖缠,真的把他的心软化了?

可转念又想起宋彦文的质问,她只想自己安逸,又哪里想过别人。

或许,她当真不该把谢谌拖下水。

万千思绪在心底混成一团,搅得胸腔烦闷难受,她不想平白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却又对谢谌生出无端的愧疚之心。

就连他手臂上的伤口,她也觉得有些刺眼。

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宋善宁不想让谢谌察觉异样,还是默默点头应了。

两人并肩走出窦府,碧螺远远缀在后面。

将宋善宁送出门,谢谌站在门槛里,看着刺目的阳光,忍不住道:“殿下,天气这般热,路上小心暑气。”

若是往日,宋善宁大约会笑眯眯地往前一凑,挑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今日她却没有这个精神,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跟着迈下台阶,与碧螺扬长而去。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乘的也是宫中马车,马车将她送过来之后,便离开了。

好在穿过这边是一条阴凉的小巷,宋善宁垂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地往前走。

却见一辆马车在跟前停下,刹停的声音吓得宋善宁往旁边挪了挪。

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宋善宁抬眼,“楚恒略?”

楚恒略瞧她这幅没精打采的模样,扬眉,“愣着做什么,上车。”

宋善宁还怔怔地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楚恒略解释,“方才进宫,听顺喜说,你来窦将军府接太子殿下回宫,想着太子殿下的性子,你们多半会吵起来,特意拐道来瞧瞧。”

他看向宋善宁垂着的眉眼,故意问:“还真的吵起来了?”

宋善宁被他看中心思,哼一声,楚恒略朝她伸手,要扶她上车,“走吧,去吃些东西。”

宋善宁上了车,车帘撂下,马车骨碌碌驶出巷子。

却没人注意,窦府的角门未闭,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一侧,久久没有离开。

明天入v,零点左右更新一章,剩下两章晚上九点更新。

感谢陪伴,希望下一章还能看见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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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

【强娶豪夺】【追妻火葬场】

簌簌本是江南一个出身低贱的渔女,被巡幸江南的皇帝一眼相中,一跃成了尊贵的宠妃。

天下女子都在羡慕簌簌好命,却不知她日日胆战心惊。

皇帝暴戾冷漠,性情难测。

有时对她温柔如水,有时却只把她当暖床的工具。

高兴的时候逗一逗,不高兴就按在榻上肆意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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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本以为,自己只是替身。

不想一次偶然摔伤,竟让她想起了一些旧事。

她本是公府明珠,自小体弱多病很少出门,唯一的朋友是被锁在她家后院的一个少年。

后来,家中获罪,少年领兵抄了她的家。

那少年名燕溱,正是今日的皇帝。

再见到他,簌簌只想逃。

终有一日,簌簌趁燕溱带她到行宫避暑的机会,想从此逃离消失。

谁知燕溱早早等在宫门口,他表情平静,眸中却尽是阴鹜狠绝。

“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他步步逼近,指腹轻抚在她的耳畔,“簌簌,你怎么这么不长教训,还敢再逃第二次?”

簌簌如遭雷劈。

-

燕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为了得到那高位,手中鲜血无数,脚底踩着累累白骨。

世人都说,他是这世上最心狠无情的人。

可后来,燕溱在院外等了一夜,却只看见那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姑娘叫别人爹爹。

他双肩覆雪,双眸赤红地看向那消失多年的女子,“陶令仪,你比我更心狠。”

外柔内刚病美人&疯批暴戾狗男人

不换男主,狗血剧情,失忆,带球跑,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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