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桃如临大敌。
怎么的,难道他还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了?!
要真发现了,她许之桃的脸往哪儿搁!
说白了,他们也没有熟到能腆着老脸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吧。
可明明就是你许之桃躺在人家的床上心猿意马地做着一些心花怒放的事啊。
许之桃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办,要不要回应他,还是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他都这么说了,闭上眼装死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经过剧烈的心理斗争,许之桃终于悠悠地回了一句:“你……说啥?”
没有回头去看谢燃的表情,许之桃此刻浑身僵硬,兴致全无。
对,打回去,把问题打回去。
谢燃看到许之桃这个装傻装龟的模样,怎么都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他帮许之桃把小薄毯往上扯了扯,盖住肩头。
谢燃:“你都睡在我床上了,明天就要跟我领证了,还这么不知事儿可不行。”
谢燃话也说得明白。
许之桃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惯用的那套装傻充愣是不好使了。
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转过去,平躺着。
谢燃坐在她身旁,一仰头就能望见他漂亮的下颌线。他低头,眉眼低垂,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有着深深的暗影。
柔和的光包裹着他,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橙色的光边。
他平静温和地盯着许之桃。许之桃也渐渐感觉一股不知名的胆量涌上来。
许之桃轻轻叹了口气。
谢燃对她突然叹气这个行为倒有点讶异。
谢燃:“你叹气干什么。”
许之桃:“为我们现在这个糟糕的状态叹气。”
谢燃:“哪儿糟糕了,我怎么没见着。”
许之桃:“我干坏事给你发现了呀。”
谢燃失笑:“你管自己玩叫干坏事呢。”
自己玩。这个词还挺,委婉。
许之桃脸一红,索性爬了起来,跟谢燃一块坐着。她把枕头从自己屁股底下抽出来,抱在怀里,往后挪了挪,靠着床头。
脊背倚着坚实的床头,心里也踏实了一点儿。
许之桃胆子也大了起来:“那我这不是,在你面前不好意思吗?”
谢燃顺口接过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不马上要领证呢吗,俩人都同床第二天了。
许之桃想了想:“那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谢燃沉默了一会儿,嗤笑起来:“你现在跟我说没有感情基础。”
许之桃:“啊,那不是,本来就是吗?”
谢燃:“明天领证,你害怕了?”
许之桃连忙摇头:“没有啊。”
谢燃在床头摸索打火机:“那你就是后悔了。”
许之桃加速摇头:“当然没有,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跟你领证就跟你领证。”
谢燃笑开:“你当是在演先婚后爱呢。”
许之桃答:“电视剧啊?那不是契约婚姻吗?”
谢燃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去,语速也放缓了:“噢……嗯,契约婚姻。”
许之桃看他往床头一靠,摸出根烟来,点了半天也没点着。在这一个瞬间,许之桃突然想跟他说,先婚后爱跟契约婚姻也不冲突,但话到嘴边就跟被牙齿绊倒了一样,怎么都没爬起来,自然也没能说出口。
啪嗒,啪嗒,烟还是点着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味道也不怎么刺鼻。
许之桃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要真愿意,我也不是不行。”
这话把谢燃听乐了:“说得好像你给我解决什么问题似的。”
难道不是吗?许之桃想起下午俩人躲在墙缝里那光景,脖颈就有点生热。
许之桃赌气地一扯被子:“反正我又不是没有经验。”
谢燃没吱声。
许之桃又说:“你呢,不会没有过吧?”
谢燃呛了一嗓子,一边咳嗽一边说:“怎么可能。”
所以谢燃也不是啊,那有什么好害羞避讳的。
许之桃胸口堵得慌,索性凑过去:“谢先生,能不能分我一口呀。”
谢燃把烟拿开:“你之前不是都叫我全名吗?”
许之桃嘟囔:“叫全名太不客气了。”
谢燃:“叫谢先生也太客气了。”
许之桃反驳:“那你还叫我许老师呢。”
谢燃一抿嘴:“那不一样。”
许之桃不忿:“哪儿不一样?”
谢燃用另一只手捏捏许之桃的鼻子:“行了,睡觉吧你。”
许之桃抱着枕头,皱皱鼻子:“我睡不着。”
谢燃也安静下来:“……还在惦记梁泊呢?”
许之桃愣了愣,点头:“……对呀。”
才没有。至少从她俩从街上回来到刚才,梁泊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事实上,只要待在谢燃身边,许之桃渐渐地就很少再想起梁泊了。
如果他不提,许之桃本以为自己心里有一块被梁泊肆意撕扯的地方,能悄无声息地慢慢缝好,打好补丁。
虽然今天发现梁泊的时候有一刻恐惧,可恐惧之后看见谢燃坚定的眉眼,好像又没有从前那样,恐惧到无所适从。
谢燃显然不知道许之桃的心思,他淡淡地说:“我让人查过了,他来沪城是谈生意的——他不知道你在这。”
许之桃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噢。”
谢燃把烟凑到她嘴边:“尝尝?”
许之桃真就凑上去,咬住刚刚谢燃咬过的地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一股烟味直冲进嗓子鼻腔,下一秒,许之桃就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那烟味是不怎么刺激,但还是呛得她眼泪直流。
谢燃拍拍许之桃脊背:“你抽那么狠干嘛,慢慢抽。”
“我不抽了,我不抽了。”许之桃眼泪汪汪推开谢燃拿烟的手。
“不是你要抽的吗?”谢燃乐,大掌抚着许之桃的背一下一下地为她顺气。
许之桃有点崩溃,小声斥责:“我要抽你就给我抽呀!”
谢燃轻轻地说:“是啊,你要什么我都听你的。”
许之桃不确定他这话是随口说出来的,还是别有用意。在拿不准的情况下,她能做的就是故意略过。
等许之桃缓气缓得差不多了,谢燃才掀开薄毯下床。
许之桃好奇:“你去哪?”
谢燃:“去隔壁房间睡觉。”
许之桃:“我记得你说你家没有空余的房间了。”
谢燃嗤了一声。他知道许之桃知道这是一句谎话。
谢燃:“我可以睡客厅。”
许之桃:“你睡客厅,早上他们知道了不就还得问你是不是跟我吵架了。”
谢燃:“那你帮我想个答复?”
许之桃抱着膝盖,真的歪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想不出来。你睡这不是好好的吗?”
谢燃:“我怕打扰你干坏事。”
许之桃:“……”
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许之桃拍拍床:“你回来吧,我早就没兴致了。”
谢燃:“真的?”
许之桃点头:“嗯。”
谢燃又麻利地爬上床,扯过薄毯盖住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之桃总感觉她和谢燃之间有一层陌生人的客气疏离隔膜,悄无声息地被撕破了。就在刚才,或许,就在下午他们一起躲进墙缝的时候。
许之桃本就是个有点内向的人,可一旦某些窗户纸被捅破,她说话就反而比寻常人更加肆无忌惮。
许之桃:“我真好奇,下午你回来是自己冲了个冷水澡才缓过来的吗?”
谢燃脸色一滞:“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许之桃把枕头放回去,躺下来翻个身面对谢燃:“我就是好奇。都是大人怕什么呀谢老板。”
谢燃再次捏捏许之桃的脸:“别叫我谢老板——其实到家以后就缓得差不多了。”
许之桃眨眨眼:“看不出来你还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许之桃切了个话头:“反正,我以为你第一次还在呢。”
谢燃:“小姑娘说话开始没遮拦起来了。”
许之桃严肃脸:“这叫合理探讨。”
谢燃乐了:“好好好,合理探讨。”
许之桃又翻个身,平躺着面朝上,嘟嘟囔囔:“其实我跟梁泊一次也没有开心过,那都是我装出来的。那些片子里的,都是装出来的。”
小动作片她也不是没有看过,她曾经也好奇过,为什么她们都能那么开心那么舒服,自己除了疼还是疼,偶尔梁泊自己开心了,才偶尔大发慈悲地帮帮她,她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稍纵即逝的电流,抓也抓不住。
后来她才明白,那都是演出来的。不仅仅是片子里,就是现实生活里的女孩子,都经不起细问,细细问起来,个个都是影后,只是为了维护枕边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但许之桃真正想要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并不是贪图那点可怜的电流。她觉得她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是想要得到的,可就是说不出来。
谢燃揉揉许之桃的头发:“嗯,没关系,你以后不必再应付他了。”
许之桃翻个身背对着谢燃,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缓缓说道:“你真的不想要吗?”
半晌,谢燃帮许之桃把薄毯掖好:“晚安,许老师。”
许之桃眼眶一热,泪水就扑簌簌滚了下来。很奇怪,她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但就是忍不住这夺眶而出的液体。也许这只能用泪失禁体质来解释,可致因是什么呢?
他没有关灯,也没有忙着去床头找烟,只是倚着床头。
手机按亮又按灭,最后停留在手机微信界面。梁泊发来的消息还处在未读状态。
怎么不想要呢。
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去思考。
谢燃为自己而感到后怕。
刚刚有一瞬间,他心里的小兽差点就咆哮着冲出来,要将这具纤细孱弱的身躯撕碎,乃至万劫不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