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苟动了动耳朵，想要去听傅宴华的呼吸和心跳，结果什么都没捕捉到。有些急了，歪着脑袋努力朝傅宴华那边探去。顷刻，整个身子一腾被拢入怀中，乌木玫瑰的香气更加浓郁，头顶是傅宴华闷闷的声音。

“现在好了吧。”

萧苟先是僵着身子躺在傅宴华怀里不敢动弹，后面慢慢放松下来，明明被遮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鼻端清晰可闻的香气又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黑暗拉着萧苟的记忆下沉，萧苟突然想起，很早之前自己就和傅宴华睡过觉，不过当时他不是小狗而是萧苟。

106

明亮杂乱的酒吧杂物间，一高一瘦两个人影正在里面交谈。

“这是你要穿的制服，下了班记得带回去洗干净再送回来。”领班把手里的酒保服递给萧苟，看着对面看着没什么心机的傻样，忍不住还是提点了句：“你记得，送完酒就回来，不要多话，客人让你喝酒能推就推，最好一路上都低着点头。”

这是萧苟换的第二份工作，原来的工作工资不高，承担不起萧老师的医药费了，所以萧苟在手机招聘软件上找到了另外一个工资更高的，只是有点可惜以后遇不到傅宴华了。

“听明白了吗？”领班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边。

萧苟赶紧点头，复读机似的把领班刚刚说的话车轱辘般吐了一遍，站的笔直道：“记住了。”

领班不放心地看了两眼萧苟，最后实在没办法，翻了个白眼一把把萧苟推进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去接班，记得下班时间是早上五点。”

领来的制服其他都好，就是裤子腰那里有些大了，萧苟不得不把皮带拎紧了一点，那本来不错的身段平白添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穿好衣服，萧苟照了照镜子，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露出八颗牙齿微笑进阶版，对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收拾完毕准备上班。

夜场工作环境混乱，萧苟送酒不到50米的距离，保守估计有四只手拍了他的屁股。

第一下萧苟还有些惊讶，到后面已经习以为常了。没事的，他当小狗的时候也经常被拍屁股。唯一遗憾的就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拍的，可是领班说了不能抬头。

可恶啊！到底是谁那么有眼光，一眼能够在人群里就看到最圆的屁股。

19桌客人点的朗姆酒，19号客人点的朗姆酒，19号客人点的朗姆酒，萧苟一边在心里来回默念着单号，一边低着脑袋偷摸用眼神对照桌子上的数字编码。

17。

18。

19。

好，就是这桌。

萧苟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低着脑袋哈着腰毕恭毕敬地把酒送到桌上，刚打算走，一个轻佻的声音叫住了他。

“小朋友，这瓶酒帮忙开一下。”

作为前便利店优秀员工，萧苟当仁不让地从兜里掏出个启瓶器，手脚麻利地帮客人把酒开了，再毕恭毕敬地往客人的方向推了推，全程脖子没敢往上抬一抬。

开完酒，萧苟准备功成身退时，听到那个轻佻的声音继续说道：“傅宴华，工作之余多放松放松有助于你改善病情。”

“如果你说的是来这种地方炸我的脑子，那我应该对你的职业素养产生怀疑了。”

周围鼓噪的音乐声刺激着人的耳膜，在强劲的声量镇压下，连周边人的交谈都不一定听得明白，但萧苟却凭着自己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不仅听清了周寻的命令，还听清了他同伴的声音。

萧苟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当即就把领班的话抛在脑后，也不管什么最好不要抬头的叮嘱，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看向卡座的深处。

周寻看着全程低着脑袋的小服务员像是触电般的猛得抬头，先是嚯了一声，夸小孩脸嫩长得好看得和混血一样，后面看着小服务员一直紧盯着傅宴华不放，琢磨出来味儿了，嘿嘿两声奸笑撞了撞身旁的傅宴华。

“咦惹，不错啊。什么时候认识的？到那一段了？我还以为你核桃一样的大的脑子里只有工作。”

刚刚俩杯酒下肚的傅宴华脑袋有些昏沉，但还没到完全失去意识的程度，只是轻飘飘看了萧苟一眼，淡定地丢下一句：“一面之缘。”

傅宴华姿态放松，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下，态度倨傲眼神散漫，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光是一眼就看得萧苟小腿有些发软。

萧苟小声辩驳道：“不是一面之缘，明明有好多回。”

隔得较远的傅宴华没听清，隔得近的周寻听了个大概，看向傅宴华的眼神顿时就不对味儿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你个渣男，弄得人家小朋友对你魂牵梦绕，转头就说一面之缘。

周寻脑补了一番小服务员伤心欲绝带球跑，傅总火葬场追妻悔不当初的戏码，掐着自己的大腿好险没笑出来，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掩藏不了的笑意：“小朋友，要不要过来坐坐，哥哥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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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宴华还没来得及捂嘴，周寻话就从嘴里跑出来了。傅宴华无法，只好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周寻一眼。

周寻搓了搓手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拍拍自己和傅宴华中间的位置，满脸兴奋道：“快过来，快过来。”

意料之外的，萧苟拒绝了。

周寻看着面前义正言辞自己还在工作所以不能休息的萧苟，脸色复杂陷入沉思：好好的小孩怎么感觉脑子不太灵光，是装的还是故意的啊？

萧苟：“等我下班了，我再陪你们玩。”

周寻有这种怀疑，傅宴华却没有。其他人说这种话可能是欲情故纵，欲拒还迎，说是高风亮节但眼神里的**和贪婪已经出卖了一切，但萧苟不一样，傅宴华真的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对工作的热忱，无论是便利店还是酒吧，真就天选牛马。

于是被工作折磨到失眠焦虑的傅宴华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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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苟完全不知道自己短短一句话给周寻和傅宴华俩个人都整沉默了，端着盘子退下。

好半晌周寻才拿胳膊肘怼了怼傅宴华，震惊地问道：“他是一直这样，还是最近才这样？去医院看过了吗？”

傅宴华闭上眼睛揉了揉山根，疲惫道：“一直是这样，下班还去广场发传单。”

凭他仅有几回去便利店的经验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店里的活基本上都是他干，剩下几个老店员在店里休息聊天，正常人摊上这事早离职了，可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神经。

傅宴华摇了摇头，好在也不是很蠢，还知道离职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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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苟还沉浸在看到老熟人的喜悦里，早把领班低调行事的嘱托甩到后脑勺，一路上昂首挺胸呲个大牙偏偏还笑得僵硬可笑。

一旦有客人拉着他想要问点什么，对上他亮眼的八颗牙齿，无论是谁脑子都得宕机几秒。

领班刚从包厢里送酒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个背影顶着头蓬松松，金灿灿的头发昂首挺胸端着个盘子四处乱窜，心下一紧，几步路快步上前，揪着萧苟领子就往后拉。

萧苟回头一看是领班，笑得更开心了：“领班~”

领班看着萧苟露在外面的两排大白牙，犹豫半天才开口：“是不是牙齿有点热？”

“还是这周围有你牙医？”

萧苟摇了摇头，坚持露出自己的八颗牙齿标准笑容。

领班看着找来的新员工宛如智障般的笑容和他的八颗大牙，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你也挺不容易的。”

110

酒吧的工作比便利店的累，下班的时间晚，但是好在工资日结并且薪资水平很不错。

萧苟喜滋滋地看着手机里领班刚刚转来的342块钱，先给自己留了42块吃饭买零食的钱，剩下的300块全转给萧老师侄女，还贴心地备注了医药费。

从杂物间出来，萧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结果刚走没几步就被人拦在走廊上。

来人穿着轻佻，一头红发，穿件黑色无袖还打了唇钉，开口就是：“你想不想当小狗？”

萧苟神色一凌，连来人是怎么跑到后台的都没细想，紧张地低头看了自己一圈，手脚都好好的，也没有狗耳朵和尾巴，到底是哪里出问题让人看出来了了？

来人把萧苟藏都藏不住的惊慌尽收眼底，本来还算不错的五官突然间变得邪腻猥琐，他搓搓手心心想，不枉他盯他那么久，赶在那么多人面前先下了手，要不这模样还不知道便宜谁了。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朝着萧苟挤眉弄眼道：“我看得出来是因为我们是同类，怎么样，跟了我吧？我的手法很好，绝对会让你欲生欲死。”

在来人期待的目光下，萧苟惊喜道：“原来你也是狗啊？好巧啊，我是串串，你是什么品种啊？我好像没有看见过红色的狗，是你主人给你染色了吗？”

你也是狗啊？

也是狗啊？

狗啊？

狗。

来人：……

后面赶上来的傅宴华：……

傅宴华后面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装作没听到的周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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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寻发誓，他只是看到有人一路尾随萧苟，疑似要做不法勾当，拉着傅宴华只是为了惩恶扬善，完全不是想吃这种大瓜的捏。

红发男子一脸被侮辱的表情，，愤愤然萧苟怒骂道：“你全家都是狗。”

萧苟一脸坦然：“对啊。”

虽然他记不到小时候的事了，但是小狗的爸妈应该也是狗。

傅宴华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听得脑袋疼，上面一把把萧苟拉到身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红发男子，即使什么都没做，身高和气场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实打实的。

红发男子顷刻间确定了，对面是个Alpha并且看样子等级还不低。

心中的天平立马朝着另一边倒去，好看的狗还能再找，和高级Alpha发生矛盾实在不理智。

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临走前还不忘替自己找补。

好B不和A斗。

这种Alpha凭着生理优势站在社会顶端，其实也没什么好的，自己比不过走就是了。

傅宴华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空气里满是劣质A类信息素香水的味道，是刚刚那个男人留下的。

傅宴华一回头就对上萧苟的星星眼。

傅宴华：“下回在外面不要乱说话。”

萧苟探头：“你都听到啦？”

傅宴华：“……没有听到。”

周寻看看两人实在觉得有意思，便自作主张道：“小朋友，你是不是下班了？”

“你傅总喝了酒叫了代驾，要不干脆送你一程？”

萧苟看看周寻又看看傅宴华，不知怎么的，他对傅宴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既然周寻主动提出来，那就答应好了。

112

汽车后排刚刚好坐三个人，萧苟坐中间，左边是傅宴华右边是周寻。

周寻撑着只胳膊，一路上笑脸盈盈地看着萧苟，萧苟感受到友善，呲个大牙回礼。

这一下给周寻乐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直喊傅宴华快看。

傅宴华早在八百年前就看过萧苟抽象的笑容了，见怪不怪地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空间狭小密闭，萧苟在傅宴华身上闻到了一种苦苦的味道，夹杂在玫瑰花香里。

萧苟生怕自己闻错了，好奇地动动鼻子凑近了重新闻。

傅宴华再睁眼看到的就是一颗金灿灿的脑袋趴在胸前。

傅宴华：“好闻吗？”

萧苟摇了摇脑袋：“好闻又不好闻。”香香的又苦苦的。

这种苦味之前在杨双双作业做不完或者考砸了的时候闻到过——杨双双是萧老师侄女。也在马路上好多人身上闻到过，有些不仅苦还带着辛辣的，像是刚剥开的辣椒籽，辣的直打喷嚏，泪花都辣出来了。

萧老师说这叫情绪探测器，说萧苟是只很敏锐的小狗。

萧苟自己也是那么觉得的。但是他从来没在萧老师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周寻在一边看得心惊，看得出来小服务员胆子不小，倒是没看出来胆子大到能直接趴在傅宴华身上闻信息素。

这和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周寻刚想去拉人，结果下一秒萧苟一句话震得周寻大脑过载，连着拉人的手都停在半空没再往前。

萧苟：“你心情好像很不好。”

萧苟：“你要我陪你睡觉吗？这样你心情会好一点。”

傅宴华：“……”

萧苟还在极力推荐自己：“没关系的，和我睡一觉你心情真的会变好。”

傅宴华：“……”

萧苟锲而不舍地追着杀：“我没说，但是你要保密。不然我会被抓起来。”

被谁抓？警察吗？

傅宴华脑袋更痛了，一只手盖住脸：“知道了，闭嘴吧。 ”

萧苟还想说什么，嘴巴却被傅宴华很有先见之明地拿手盖住，带着苦涩气息的玫瑰香气缠绕在鼻尖，萧苟感觉自己一呼一吸都带着玫瑰的味道。

等到周寻再次转头，看到的就是傅宴华和小服务员头靠头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