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也只想做个玩笑,掌柜的却像是中了魔一样言听计从,记了他们的菜,喜笑颜开去了后厨。
琅然和王玖省一直吵吵嚷嚷,明明相看两相厌,却还是要天天在一起,打架打了两年都没打够。雪滴皱眉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是头疼。
她手伤疼痛得紧,就像要被撕裂了般,胀痛难忍。蔓青萝与她同坐,很快便发现了雪滴的不对劲之处,她也是个聪明人,当着大家面,一言没敢多问。
忍了良久,蔓青萝自雪滴手心写道:“你可有大碍。”
疼,但还能忍。雪滴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不多时店家端盘上菜。分别是:两大盘肉丝,一碗鸡肉,一盘苦瓜。
这也不难理解,鱼香肉丝和青椒肉丝,除去佐料也只剩肉丝。小鸡炖蘑菇除去蘑菇便只剩鸡肉。苦瓜炒鸡蛋自不用多说。
一行人原本以为有店家愿意做他们的菜会食欲大开,却在看到一桌的肉里面什么也不放时,登时没了吃饭的**。相比之下雪滴那盘苦瓜看着居然还不错!此后,想必他们再也不敢抱怨毛多肉少的配菜了!
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自阁楼往下看,长街灯火璀璨,全是人头。看不到澹台憬悟依然没人肯走,雪滴越发不明白。
正在此时,一小儿约莫十一二岁模样,他抱着堆泛黄书本,挨个问着前来用餐的人:“客官,澹台憬悟生平介绍,内容完整,假一赔十,二文钱一本。”
一大汉嚷道:“去去去,澹台憬悟生平还需要买?在场之人谁人不知?满大街的人都晓得,不要,不要。”
琅然点着头:“话虽粗鲁,却很有道理。”
岂料雪滴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小哥,这边,我要一本。”
那小儿见终于有人搭理,心花怒放,兴高采烈冲雪滴走来,额上流着汗,他将书递给雪滴:“姑娘好眼力,我卖的绝对正版。”
小儿双手黝黑,手背开了裂,想是常年在风雪里奔跑的原因。雪滴愣了愣,双手接过,自袋中取了一袋钱,正是方才衣店老板娘找给她的那袋。她将整整一袋全部给了小儿,小儿不敢接。
雪滴道:“全部拿着,以后都不要在外面跑了,找间学堂,多读点书。”
财富从天降,小儿红了眼眶,他颤抖着双手领了钱,可能是怎么走出的饭店都不清楚。
“雪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琅然问。
雪滴笑了笑:“运气好,捡的。”
琅然一脸惊讶,乃道:“运气真的好好,我就是在墙边拉一年的二胡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雪滴才翻开第一页,便眉头紧皱:澹台憬悟,复姓澹台,名憬悟,字扶风,男,二十二岁,出生日期不详,出生地不详,师承何门何派不详,家世背景不详……
雪滴轻笑了一声,心道:好个正版。
又翻了一页,继续皱眉,她疑惑道:“扶风头目?”
琅然开始炫耀他的解说能力:“扶风,是一个组织,以澹台憬悟的字,扶风命名。此组织也是大泽国最大的组织,涉及领域颇为广泛,譬如:商界,谍报,钱庄,甚至是暗探领域。换而言之,很少有扶风这个组织不知道的事,而澹台憬悟,便是龙头老大。”
雪滴很少扯这些八卦,此言一出,倒是让她颇为震撼。如此强大的一个组织,难怪那么多人争先恐后也要一赌其真容。
桌上的肉五六个人一点也吃不下,苦瓜倒是被吃了个干净。尽管除雪滴外他们都知道澹台憬悟这个人,这会仍然听着琅然闲聊。
雪滴不解:“二十二岁?扶风头目?他创建的?如此庞大的组织,大泽皇帝不管?”
琅然干笑了两声:“此人十八岁便开始打着扶风的口号做事了,自是他一首创建的。皇帝为何不管,这个没人深究过,想来人家有人家的过人之处。”
再翻一页,雪滴手中书差点掉地,写的乃是:红颜知己无数,夜夜笙歌,尝尽人间绝色美人。
她啪一声合上书本,直接问琅然:“他的老巢在哪里,此番为何来南疆?既然字扶风为何不直接叫他扶风。”
雪滴这异于常人的关注点,琅然沉思良久才说:“扶风的商铺遍布天下,好像从来没听过澹台憬悟的住所在哪里。为何来南疆,这怕要问他本人了,我也不知道。至于世人又为何要唤他澹台憬悟而不是扶风,这……无关痛痒吧?”
雪滴勾嘴一笑,自牙缝里挤出个:“四个字,麻烦。”
见琅然一问三不知,王玖省白了他一眼道:“看来你也不是事事都知道嘛!”
“滚滚滚”,琅然回了他一个白眼。
正吵得不可开交时,长街上传来人声鼎沸的吼声。雪滴跟着扭头看去,只见街头缓缓步入两辆马车,八匹骏马同拉。车身皆用黄金打造,金光闪闪,光彩夺目,好不奢华。马车上插着一旌旗,上面用金粉写着“扶风”二字。
就连赶车的人和同行的护卫都是穿金戴银,时时刻刻提醒别人,他们很有钱!要多浮夸有多浮夸,要多炫富有多炫富。
一时间所有人恨不得把脖子伸到那马车上,有的跳起来看,有的爬树,有的甚至翻上了房顶……无不在期待着这位扶风头目的出现。
蔓青萝伸着脖子问:“两辆?后面那辆是谁的?”
琅然又摇头:“不知。”
王玖省又开始鄙视他。
“澹台憬悟,出来一见!”
“澹台憬悟,出来一见!”
整条长街的异口同声,震得雪滴耳膜嗡嗡作响。
呼喊一波接一波,两辆马车缓缓前行,到街心时,骏马停蹄,只见前面那辆马车卷帘渐渐掀起。
喊声继续石破天惊。这时出来一人,好不富贵。那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头戴金冠,脚踩银靴。
这下雪滴眉头皱得更厉害,她喃喃道:“二十二岁?就这品味?有何值得一看?”
蔓青萝笑道:“这不重要,重要是有钱!”
雪滴道:“你家还不够富贵?”
蔓青萝收了收脖子,惭愧一笑:“我爹虽是西禹第一首富,但跟扶风相较,自是云泥之别。”
雪滴独自坐回桌前,一仰脖子喝了口茶,觉得很是无聊,这样的澹台憬悟,不看也罢。
正在此时,又是一声比刚才还高的震耳欲聋声。雪滴再次起身看去,街头另一边来了一队军队,二三十人,个个身着战袍,跨骑汗血宝马,好不气派。
为首之人三十出头,英姿焕发,雪滴挑眉,笑问:“此人又是谁?”
琅然今日一连回不上雪滴好几个问题,有些沮丧。这下似乎知道此人是谁,笑得狡黠:“南疆的镇南大将军,柳扬帆。”
官家的人,别人不知道不奇怪,琅然知道也不奇怪,因为他爹是南疆高官,平时相互间有走动肯定是常事。
雪滴点了点头,心道:今日这场戏,好有意思。
果不其然,柳扬帆长矛一挥,直指着那位招摇过市、大腹便便之人。问道:“何人在此招摇撞骗?”
本来街头巷尾的人都快信了那就是澹台憬悟,此话一出,质疑声四起。
雪滴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她早就觉得此人不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感觉他不可能是。
那肥头大耳倒也还算镇定:“将军可看清我的旗号?扶风!你敢对我怎么?”
柳扬帆嘴角上扬,不可一世。镇南大将军,且是这等人吓唬得了的,他道:“来人,抓了!招摇撞骗,扰乱民心。”
“谁敢?”那肥头大耳一声长吼,却还是少了些许底气。
忽然,后面那辆马车的卷帘慢慢升起,出来一女子,锦绣华服,轻纱曼殊,生得极好。
她手中拿了个卷轴,开口娓娓动听,她道:“将军莫急,不如将军先看看我这卷上的文字,再决定抓不抓我。”
手下人将卷轴递给柳扬帆。他打开卷轴,只是一眼,双眼瞪向那女子,嘴里念道:“且先不论你这份武林第一令的真假。我堂堂大泽国镇南大将军,且会听尔等江湖术士差遣?”
武林第一令几个字一出,不论真假,足以震惊在场的所有宗门人士。三个一堆,七个一群,饭店中有人低估道:“这密令在武林上消失灭迹多年,怎么又出现了?”
一年岁稍长者喃喃道:“持密令者可号令武林,称霸群雄!当年所持这密令的人早也爵迹江湖,无踪迹可查。要说这密令出现在十多年前那肯定不足为奇,现在怎会有这等东西,骗人的骗人的。”
隔桌有个年轻人道:“果真如您所说?持密令者可号令武林称霸群雄?那且不是比当今皇上还风光!”
老者突然呵斥道:“无知小儿,不得胡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今圣上何等丰功伟绩。数百年来,我宗门人士从不参与朝堂之争,更不能枉议皇权。你可悠着点,小心祸从口出。”
雪滴听到这里,便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再看楼外,那伙骗子已被官军抓获。
街道上传来阵阵谩骂声,骂是哪个狗娘养的王八孙子冒充澹台憬悟,害得他们砸锅卖铁、废寝忘食、拖家带口、跋山涉水来到城里,竟看了这么一出假戏,。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什么澹台憬悟了,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好一番豪言壮志,让人由衷地佩服,佩服!
有的觉得骂得不过瘾,连澹台憬悟也一起骂了。骂他到底是何方妖怪,是人是鬼,怎么像个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见人……
入宗门两年,雪滴极少下山,此番可以看到这等名场面,自觉好生有趣。她坐在窗前听着谩骂声,一语不发,嘴边始终带笑。
就在她不知喝了多少杯茶的时候,突然听到里屋传来一声低低的浅笑。
那声音很好听,让人耳熟。
雪滴慢悠悠抬眸看去,隔着道屏风,灯火投射出一抹高高的影子,“影子”缓缓起身,打开另一扇门,缓缓消失在雪滴的眼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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