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打架

言臻出帐篷的时候身侧的人已经离开了。

大概是凌晨四点多,当时姜徊酌的动作很轻,可言臻还是听到了。

他阖着眼,听着姜徊酌离开。

在后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没再睡着。

关于自己某些不太好解释的情绪,他并不能分清楚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对自己而言极其反常的情绪来源是因为姜博士。

一个姿势在原地躺到外面有了声音,言臻抬眼,眸光清明。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不太厚的旧本子,看着上面的“答案之书”四个大字,凝神想了片刻。

指尖落在侧边时,言臻突然又将这个本放回了包里。

这个本有十几年了,是他妈妈买的,从小学时候就开始陪伴他。

那时候年轻的妈妈告诉他:“如果有什么困扰你的问题,不要为它分心太久。你就想着它翻开这个本,里面是什么答案,我们就怎么做。”

叶映是一个很洒脱的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成长中所有不顺坎坷的地方都能有方向。

所以除了这本答案之书,她还告诉言臻:“如果一件事情你拿不定主意,那就凭着感觉走。你觉得做了,开心大于失落,那它就值得做。”

在后来的这些年里,言臻用答案之书很多,他也习惯了随身带着。

可在这一刻,他不想把答案交到答案之书手里了。

他刚刚冥想的问题是:之后要怎么面对姜博士。

将答案之书放回包里那一刻,他有了自己的答案——

随着心走。

而他在关于姜徊酌的所有问题上,从来没有依赖过答案之书,反倒一直都是随着心。

外面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言臻收拾好东西出去,看到漆京京。

“睡得好吗言臻?”漆京京朝他走过来,“姜博士呢?”

言臻接过她手里的早餐,说:“姜博士已经回去了。”

“哦对,他还要见客户,”漆京京疑惑地看向他的身后,“姜博士的帐篷他自己还了吗?”

“没有,”言臻顿了几秒,解释道:“昨晚只剩一顶了,我和姜博士挤了挤。”

“啊?”漆京京不可置信道,“你俩挤了挤?”

言臻:“怎么了?”

漆京京看着言臻,以一副明显有事的表情说:“没事、没事,去吃早餐吧。”

这天的安排比较紧凑,好在温度并不高,一整天下来除了累,别的也都还好。

每天的晚饭都是段珂提前和当地的饭店联系好的,直接送到他们的驻扎地。

梁威吃了几口,直接瘫在言臻身侧。

“我好累,累得不想动嘴。”他有气无力地说。

言臻往旁边偏了一些,制止他靠着自己的动作。

在梁威从他身上脱落而要抱怨时,言臻抬手拧了拧右边肩膀,说:“不能靠了哥,再靠这边肩膀就酥了。”

梁威:“靠,你怎么比我还虚。”

“……”言臻自证:“别,还是你虚,我纯粹是因为晚上睡觉没翻身,这半边肩膀才特别累。”

“那你为啥不翻身,”林苏往嘴里送了块奶糕,问。

言臻:“……”

还能为啥,他另一边就是姜博士,一晚上他都睡得心不安理不得的。

“太累了,就懒得翻,”言臻胡扯道。

林苏差点被噎住,灌了口水,她问身边的漆京京:“到底还是咱大了几岁啊,不懂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漆京京配合着笑笑,内心os:我也不知道博士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等都吃完后,田娜提议都早点去休息,这一天下来大家都很累。

言臻和漆京京去扔垃圾,天色暗蓝,幽深广阔。

“言臻,”漆京京忽地开口。

“嗯?”

“我觉得你这些天兴致不高,”漆京京斟酌着开口,“在公司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言臻回答得很快,“大家都很好,没什么困难。”

“那你……”

话未出口,言臻的工作手机响了起来,漆京京立刻噤声,示意他接。

电话是刘老板打过来的,在他们来团建前一天,言臻和姜博士刚去过他的猪场。

“小言啊,我也一直忘了问,那天的雨也没停,你们那天没淋着吧?”

言臻笑笑:“放心吧刘老板,没淋着。”

“那就好,”刘老板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个事儿。”

“刘老板您说。”

“这不我新上了一批母猪。哎,选错时间点了,这几天热的呦,这母猪来了眼睛都没神,太蔫了,呼吸也难,更别提饲料了,一口也不吃。”

言臻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母猪热应激。

他问:“是全群母猪都有这样的症状吗?”

刘老板:“基本上是,就极个别的几头没事儿。”

漆京京站在他身边,多少听到了一些。

她拿出手机,在笔记里面打下几句话:先给猪打肾上腺素急救,然后用凉水给猪冲凉,提醒客户别冲到肚子。

确定言臻看完后,她又点开公司的产品价格表,指着其中的大单品“旺血氧”。

言臻会意。

这通电话挂断后,言臻也谈妥了一万的订单。

“恭喜你呀!”漆京京兴奋道,“又开单啦,真厉害!”

言臻问:“你也懂母猪的应激吗?”

漆京京看向别处:“在公司待久了嘛,也听到过一些。”

她好像有什么不愿意讲,言臻也就没问。

“这一单主要是你帮我了,”言臻岔开话题,“到时候我把提成转给你。”

“喂喂喂,”漆京京不满道,“我看起来像是差这点钱的人吗?这样吧,等你工资发下来了,请我吃饭。”

“好,”言臻说,“地点你定。”

他们说笑着往回走,迎面与独自一人的孟川遇上。

“诶呦,”孟川拐着腔调说,“我们新人又开单了啊,可真是厉害。”他说完鼓了鼓掌,神情却傲慢得很。

如果是言臻自己在这里,他肯定会回怼几句。

可漆京京也在身边,他又在一开始便看到过孟川刻意为难漆京京的样子,便想着尽快带她远离孟川。

可孟川依旧不依不饶:“你傲什么,”他盯着从身侧走过的言臻,嗤笑:“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单子都是怎么来的。”

漆京京猛地转身,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她的逆鳞。她快步过去,一巴掌打在了孟川的脸上。

孟川毫无预料,脸被打得一偏。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也扬起了手。

“你他妈——”

挥起的手还没降下,他的手腕被狠狠一拧。

“松开!”孟川瞪着面前钳制着他的言臻,吃痛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你们的单子不都不干净吗?刚刚开的这单,是和客户睡了,还是和老板睡了?”

漆京京手掌发麻,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她红着眼睛上前,扼住孟川的颈口:“孟川,你说话真恶心!”

已经进帐篷的或者还在聊天的同事们听到这边的声音,纷纷赶过来。

来的时候便已经成了这样一幅景象——

孟川伛偻着腰,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脸皱成一团。

言臻拦着漆京京,漆京京抬手够不到孟川,便上脚去踹他。

“我去,活久见,”梁威惊讶道,“竟然有一天能看到京京打人。”

“别看热闹了,去帮忙啊!”林苏赶忙上前帮着言臻拉住京京,并安抚着:“别生气京京,别和他一般见识。”

销售一部的人围在孟川身后。孟川见到自己这边有人了,忍着痛大声喊道:“我就是说了实话,看把他们两个激怒的。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自己不干净,怕我说什么。”

“做什么亏心事了啊,”身后有人问道。

孟川嘚瑟地看了言臻一眼:“你们都入职半年多了吧,有见过言臻开单这么快的吗?嗬,你们以为他是怎么开单的……”

他拐弄腔调,钓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幽幽道:“他和姜徊酌睡了啊。”

同一时间,言臻松开漆京京,抬脚踹向孟川的肚子。

孟川往后踉跄几步,全靠身后一群人支撑。

他捂着肚子,上前和言臻扭打在一起。

“你敢做不敢认啊!”孟川脸上挨着拳头,出口的话也不能输,“那天石自源都看到你和姜徊酌一起吃饭了,他什么性取向,你真不知道?你们当真没肉.体.交易?要真没有,第二天你为什么没来上班!”

言臻克制着力度,除了最开始的几下往孟川脸上招呼,剩下的都锤向了被衣服遮着看不到的地方。

本来孟川手就疼,他们两个很快被拉开。

言臻嘴角挂着血,眼神阴鹜地盯着孟川。

孟川有些脱力,被裴代安和石自源拽着,勉强能站直。

在孟川终于说不出来话的时候,言臻抬手蹭了下嘴边的血,语气平静地对围观的所有人解释:“我很尊重姜博士,他也给了我很多帮助。但我从入职以来,与他从未有过任何不当的行为,姜博士的为人大家一定比我还要清楚,我们坦荡清白,从未有任何交易。”

紧接着,他看向孟川:“就凭你一张嘴,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只会觉得你思想恶心。如果你非要继续造谣,不管是我和谁的谣言,就拿出床.照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不然没人信你。”

众人鸦雀无声。

言臻转头看着漆京京,问:“没碰到你哪里吧?”

漆京京摇头。

他们往驻扎地走的路上,梁威揽着言臻的肩:“行啊小子,有啥谣言就拿出来你和那人的床.照来,这下可没人敢了,你真会说。”

另一边大客户部的同事们还都停留在原地。

他们一直都很尊敬姜博士,很认可他的能力和为公司的付出,自然也对孟川这个关系户没什么好态度。

刘亦大声说:“都撤吧咱们,省得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再有什么谣言缠上咱们。要我说啊,这样的谣言要是有人信,那真的是没脑子,怎么长这么大的啊。”

陈休拽了他一把,让他收敛一点。

刘亦非但不收敛,反而往前走着,声音更大了:“前有京京,后有言臻,哎,小人妒人才啊~”

拽着孟川的石自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那“没脑子的人”,他首当其冲。

一轮月牙挂在天上,姜徊酌见完客户又回了公司,继续参考论文研发新的产品。

这天晚上他接到了很多个电话。

第一个是段珂打过来的,她详细地叙述了整个事件,询问姜博士该怎么处理。

只是……

她所叙述的,那是她的视角。

“孟川说您和言臻关系不清白,言臻很生气,和孟川打起来了,之后又对所有人澄清了你们没有关系。”

姜徊酌听完沉默了很久,段珂听不到回答,以为打扰了他,刚想要挂断。

“你说他很生气么?”姜徊酌忽地出声。

段珂反应了几秒,意识到这个“他”是指言臻。

“是的。”她回答说。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最后姜徊酌问:“他受伤了没?”

段珂:“不太严重。”

“好。”

挂断后,手机屏幕还没熄灭,下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就这样,大客户部的几个与姜徊酌相熟的几个人都打了电话过来。他们说没人信孟川的话,也说言臻听到造谣很生气,把孟川揍了一顿,最后还不卑不亢地解释清楚了。

其中刘亦说的话最多,他详细地描述了言臻当时的反应,还有他之后对漆京京的态度。

最后他说:“姜博士,你别说,我觉得咱们公司没准能成一对儿呢。”

不知道第几通电话挂断,姜徊酌伏着身子,一个姿势停留了好久。

钢笔点在纯白色的纸上,从第一通电话停留到现在,漆黑一片,那处纸已经被点破了。

原来是不喜欢啊。

所以在古镇和自己一起走时才会一直沉默,所以在车上时才会全程看着窗外,所以只说自己是他见过最好的老板,所以才不愿意和自己一顶帐篷,所以在凌晨自己走时还会装睡……

原来这些都是因为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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