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之前就能确定自己喜欢姜徊酌，可他真正想说爱，是因为早上自己饥肠辘辘时得到了一碗粽子——

枣被挑出来，许多年没吃到过的甜粽。

说来奇怪，他明明没有认识姜徊酌很久，可细数下来，却有好多一起发生过的事情。

他在这些事情里，一点一点确认自己对姜徊酌的喜欢，最后在“今天端午，吃个粽子”短短八个字中承认这其实是爱。

所以回到寝室后，言臻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很坦诚地说：“任肖，我有喜欢的人了。”

任肖特意在学校多留了一天没回家，就为了陪言臻一起去医院陪奶奶过端午。

在言臻推门而入时他刚从食堂买回甜粽，一把老汗没挥下，就听到这么句话。

宿舍里的两个人隔了两三米，相视无言。

任肖哑声，想问是谁，准备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结巴。

言臻也不费他口舌，直截了当：“是我的老板姜徊酌。”

任肖：“……”

张口足足半分钟，任肖：“你……”

言臻：“也可以说是爱。”

任肖：“……那个……”

言臻：“我出现得有些晚，姜博士现在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是直男，所以姜博士没希望。”

任肖又遭一击。

兀自吞咽好几口空气，任肖没有任何着力点，他茫然地转头，看到一把椅子。

挪过去一屁股坐下，任肖默默点头，说：“行。”

随后他转头看了眼倒在桌面上的日历——

言臻，水瓶男，二十四岁，本命年，端午当日，确诊喜欢姜徊酌。

言臻继续说：“就是告诉你一声，没准什么时候我就把姜博士带到你面前了。”

任肖点头。

言臻看向他手里还拎着的粽子：“买粽子了？先吃。我今天想包一些，你回家拿一些回去给叔叔阿姨。”

任肖点头。

点着点着，他的脸肉眼可见的成为一个问号。

包粽子？每年过节自称不爱吃，还得是自己逼着才肯吃一个的人，现在主动包粽子？

没得到解释，他被言臻拉着买了粽叶蜜枣和米，又骑车去了医院。

时间已是下午，奶奶吃过饭后要睡觉，被言臻拉起来了。

“奶奶，你等会儿再睡，给我看看这粽子为什么包不严实，怎么漏米呢？”

奶奶睡眼惺忪，看到言臻手里那粽子的丑样，为难道：“实在不行你去买吧。”

言臻：“不行，要送人，自己做的才有意义。”

难为奶奶还能捕捉到那一点信息：“什么？你要送人？”

言臻手里哗啦一下又漏不少米，他拆掉这个粽叶，说：“是啊奶奶，你得帮我。这要是送好了，没准我能直接领着人到你跟前。”

据事后任肖回忆，那个容易困倦的夏日午后，是他有史以来见到奶奶精神最亢奋的一次。

但奶奶没上手，因为言臻坚持要自己动手。无奈下，任肖只能削水果切水果和奶奶一起吃，偶尔喂言臻一块。

包完之后又煮，还是护工阿姨拿到她家去煮的。

煮熟后已经晚上八点了，言臻拣出一半：“奶奶，你明天再吃吧，今天太晚了。任肖你挑一些给叔叔阿姨拿回家，阿姨你也拿一些。”

“真难为你了，”任肖撇嘴道，“我看你挺着急，要不你就先走？”

“行，”言臻将还冒着热气的粽子装起来，“奶奶，我先走了，早点睡，明天我就来了。”

人走得毫不拖泥带水，任肖也起身要离开：“奶奶，我也先走了，你一下午没睡觉，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奶奶“嗯”了声，又小声问：“小任，你见没见过他要追的人？”

任肖照常收拾着东西，闻声笑了下：“还没见过，但我觉着吧，言臻喜欢的人一定不差，就等他什么时候追上了。”

“我也觉得，”奶奶点头。

另一边，言臻扫了辆单车，一路顺风，从医院到烟园北里。

单车停在小区外面，没门禁进不去，言臻等了几分钟，蹭到了别人的门禁。

到了单元门前，言臻还是进不去。

他一直没和姜徊酌联系，主要是想把粽子直接送到姜徊酌眼前。现在看来，必须得让人下来接自己了。

手机还没拿出来，身着黄色工服的外卖小哥骑着小电驴停在这栋单元楼前。

理所应当的，言臻又蹭到了外卖小哥的门禁。

进电梯无需刷卡，言臻跟在小哥后面。他记得姜徊酌的楼层，11层。进去后刚准备摁，发现11层已经亮了。

言臻这才瞟了外卖小哥手里的袋子一眼。

单据在另一面，看不清，不过通过袋子上的门店，能猜出里面是小龙虾。

应该是同一楼层的邻居点的，言臻想。

一分钟后，言臻发现自己想错了。

外卖小哥出电梯时还往后看了一眼，估计是觉得也挺巧。然后，他在言臻的注视下拨着电话，说：“您好，外卖送到了。”

门很快被打开，言臻站在门的另一侧，正好是里面的人看不到的位置。

所以言臻先是看到一双拖鞋，然后听到：“谢谢。”

这个声音。

楚子曈的。

言臻的心在那瞬间紧了紧。

外卖小哥送完后离开，一转身看到站在身旁的言臻，愣了一下。

楚子曈见状门打开了些，乐呵呵的脸一转，在有些暗的楼道里，看到面无表情目光冷峭的言臻。

“我天，”楚子曈哆嗦了一下，随即大敞开门，“言臻，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认识的人，外卖小哥侧身走过。

言臻心道，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不过这话没出口，因为姜徊酌突然也出现在门口，在看清自己的一瞬，立刻走了过来。

外卖小哥频频回头，盘算着这是怎么个事儿。

“言臻？”姜徊酌的语气也有几分诧异，他站定在言臻身前，没去看他手里的东西，反倒是借着几分房间里的光看到这人额边的一层汗。

“骑车来的？今天很热。”姜徊酌说。

言臻不可否认，在看到这扇门是楚子曈打开时，他是真的有些难过。可现在姜徊酌站在自己身前，平静地对自己说了两句话，那些心里升起的吃味和酸涩瞬间就消失了。

他定定地看了姜徊酌几秒，手慢慢提上来，退后一步，说：“姜博士，甜粽。”

姜徊酌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看去。

没有包装，普通的一个袋子，没有任何一家超市的logo。

“这是……你包的？”姜徊酌猜测道。

“是，”言臻还举着，“早上你好像没吃。”

姜徊酌接下，袋子离手的那一刻，言臻略显生硬的嗓音响起：“那就不打扰了。”

“没打扰，”姜徊酌留他，“你看起来有些累。”

楚子曈也说：“不打扰，刚点了小龙虾，一起来吃吧。”

面前的两个人都站在有光的位置，穿着拖鞋和休闲服。

楚子瞳能这么随意，他想不明白姜徊酌究竟是要喜欢到什么程度。

心里又涌起一阵难言的滋味，言臻转过身说：“不了，我先走了。”

电梯还等在11楼，外卖小哥彼时刚踏进电梯，言臻也跟了上来。

他依稀听到有脚步声走来，但梯门已经闭合，外面姜徊酌到底有没有走过来，他无从得知。

外卖小哥捂得很严实，偷瞄了言臻好几眼。

他觉得身旁这小帅哥明显比上楼时要失落不少，但原因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到一楼后，他还很贴心地没动，让这小帅哥先走。

岂料言臻没动。

在11层到1层的短短时间里，言臻想明白了——

他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既然已经见到了，他怎么还能任由姜博士和楚子曈共处一室？

在酒店里他刚听到楚子曈说接近姜博士是有利可图。

这不行。

得回去。

他毫不犹豫地又摁亮11层，然后看着还站在电梯里的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

下一单还要继续派送，不然他真的挺想看看这小帅哥又上楼做什么。

当言臻再次站在姜徊酌家门口时，他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建设。

没事，这没什么。没什么可矫情，毕竟姜博士现在不喜欢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手摁在门铃上，言臻深呼一口气，想着，爱真的能难倒英雄汉。

几乎是摁下去的瞬间，门就被打开了。

言臻本以为还要等片刻，猝不及防看到了姜徊酌，原地怔愣几秒。

他还没想好折返回来的借口，但姜徊酌什么都没问。

直到自己被一只手拉进去，言臻才愣愣地开口：“姜博士，我可能是……有点低血糖。”

姜徊酌点头：“进来休息会儿。”

“谁啊，还有外卖？”楚子曈的声音传过来。

姜徊酌没回，有些想扶着言臻，手伸出去即将碰到人的一瞬又止住了，只停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上。

“言臻？”走过拐角，言臻再次听到楚子曈一样的语调。

“嗯，”言臻看向他，“楚经理。”

“不是，咱们私下里你就别这么叫了吧，好别扭，”楚子曈嘀咕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言臻：“大概是有些中暑。”

他哪里还记得刚刚自己下意识胡诌出来的借口，现在又随便扯了个，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好在姜徊酌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外面温度很高，这人估计又是骑车来的，出汗头晕乏力，解释为低血糖对，中暑也对。

所以他在榨果汁的过程中，又去拿了藿香正气水。

言臻很板正地端坐沙发，与餐桌前的楚子曈形成鲜明对比。

但言臻的注意力就没离开过楚子曈。

餐桌很乱，言臻蹙着眉，心想他怎么能把姜博士的家搞这么乱，小龙虾也不知道拿纸垫着，油都蹭在了餐桌上。

言臻来了，姜徊酌哪还有精力看楚子曈。这人喝下果汁后，姜徊酌问：“好些了吗？”

言臻点头，又很快摇头。

还是得装，不能这么快离开。

实际上楚子曈也有些坐立不安。他总觉得言臻的视线里有刀子，像是能把自己剐了似的。

来回踱步好几回，楚子曈干咳一声：“那个……要不咱吃点东西？”

姜徊酌看着言臻：“有胃口吗？”

言臻颇为“柔弱”地起身，声音很轻：“可以。”

拿来的粽子被姜徊酌打开，楚子曈找话道：“哇噻，言臻你好厉害，竟然会包粽子！”

言臻浅笑：“其实也是第一次尝试，因为得知姜博士会一个人过端午，就包了给他送过来。”

说完后他内心：我好懂事。

楚子曈尬笑：“……”

我好不懂事。

“我煮了绿豆汤，”姜徊酌看着言臻，“这些你有胃口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做。”

“做啥能解暑？”楚子曈顺口问。

姜徊酌愣了一下。

他只知道夏季母猪热应激后要怎么做，但人……他确实了解较少。

“其实好多了，”言臻岔开这个话题，“姜博士，你尝尝粽子。”

“好，”姜徊酌转身去拿了个碗，放在言臻面前，说：“如果还不舒服，不想吃太甜的话，可以吃些米。”

言臻瞬间就明白了姜徊酌这样说的用意。

当着楚子曈的面，他没把自己奇怪的挑食说出来，轻松地用别的原因掩了过去。

“好。”言臻说。

楚子曈看样子也想尝尝，他手还没伸过去，一旁的手机响起。

摘掉一次性手套，楚子曈跑洗手间接电话去了。

隔音还不错，但言臻还是能听到几声很低弱的“宝贝”。他抬眼看了姜徊酌几次，确认他没听到。

可又怕他会听到，言臻开口问：“姜博士，好吃吗？”

“很好吃，”姜徊酌看着言臻的碗里，问：“枣可以给我吃吗，很甜。”

言臻下意识要拒绝，姜徊酌却径直端过了他的碗。

把枣剜掉后，只剩下米的碗又被放回言臻面前。

楚子曈恰好回来，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诶……”

只冒出来这一个音节，他收到了自家表哥投来的眼神，又把那句“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咽了下去。

坐下后他要拿个粽子，岂料伸出手的一刻，言臻突然开口：“楚经理今天是没吃粽子么？”

楚子曈：“……吃倒是吃了。”

言臻：“不建议一天吃太多，难消化。”

楚子曈：“？”

就是他再楞也能听出来言臻的意思了。

这是不打算给自己吃呗。

可笑！真的可笑！

转头他就把目光投向自家表哥，让他主持公道。

姜徊酌没看他，吃下一颗枣，说：“确实，你今天吃过了，就别吃了。”

楚子曈：“！！！”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他疯狂给自己找脸，“我看着这粽子也不是很有食欲，我真的觉得挺一般的。”

言臻：“嗯。”

姜徊酌：“表象不重要，很好吃。”

楚子曈：哈哈哈笑死，你们真的很装。走！立马走！！什么好人待这儿都得疯！！！

但小龙虾是自己点的，很贵！得吃完，忍辱负重也要吃完！

在他还剥壳时，言臻早就在姜徊酌的关心下吃完了没有蜜枣的甜粽和一碗绿豆汤，正坐得好好的看着他。

终于等他吃完了，言臻也起身：“不早了，姜博士，我帮你收拾完就走，不一直打扰你了。”

楚子曈还想瘫着歇会儿，奈何言臻已经卷起来了，他只能被迫跟上。

收拾完后言臻拎起垃圾袋，说：“我走了。”

楚子曈倚在厨房外，察觉到言臻的视线是看着自己的。

不是，你走就走呗，看我干啥。楚子曈腹诽。

言臻：“楚经理，姜博士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楚子曈：“……我、”

深吸一口气，他扯出一个笑，说：“行。”

姜徊酌一直把人送到了楼下。

楚子曈出门打车，压根不想再和这俩人多说一句话。

言臻走时，突然被叫住了。

夜晚的风吹来依旧有些烫，但远不及白日的炙烈。风声簌簌，穿行在茂密的枝叶中，姜徊酌的声音响在同一时刻。

“还是要骑车回去么？”

言臻说：“是。”

这人前一天夜里反复折腾过，即便看起来已无大碍，但还是要避免剧烈运动。

姜徊酌朝他走近几步，说出了两个选择：“你现在不适合骑车。我送你回去、和今晚住我家，你可以选一个。”

热风扑面而来，言臻眨了下眼，说：“那就麻烦姜博士送我回去了。”

坐到车上后，姜徊酌拐出小区，言臻看到楚子曈刚上了一辆网约车。

他的视线短暂的在那辆车上停留，又想到自己下楼时注意了姜博士家的对面，门把手上都落了灰。

看来是没人住。

久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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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比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