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开学了。
从客厅变成查旬乐器室的那天起,到今天,唐尧就没再能安安静静刷完过一张试卷,只要他一开始学习,查旬就开始弹钢琴,要么是吉他,或者拉大提琴。
唐尧不想和查旬争辩,他戴上隔音耳罩,本以为可以安静了,但查旬却把吉他拿来他房间弹,戴上隔音耳罩是听不到声音,可总有个人在眼睛边晃,唐尧根本进入不了很好的学习态。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唐尧落下了好多功课,为了把这些功课补上,唐尧把原本给小学生补课的计划全推了,他每天都去图书馆学习到六点才回来,然后买菜做饭等戴雅如。
现在终于开学了,唐尧想应该就好了,他应该可以像之前一样安静学习,给小学生补课,赞钱去决赛。
唐尧仍然凌晨五点起床去买鲜虾给查旬煲粥,现在他只能背四十分钟的书,到六点四十就得去洗脸刷牙吃早餐,七点必须出门,因为从他家骑单车到八中要二十分钟左右,最迟七点半前必须要到校。
六点四十的闹铃一响,唐尧马上收起英语书,去喊查旬起床上学。
唐尧真的想不明白唐友峰和查旬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意思?自从把查旬交给他妈带回来后,就不管不问,查旬就像是他们终于推销出去的滞销品,不退不换不售后。
关于查旬上学的事,都是他妈主动问唐友峰,唐友峰才说让他妈安排就行,然后转了学费过来。
查旬本人也不关心,似乎这学上不上都行,所以唐尧自作主张让他和自己上同一所高中。
名也是唐尧给查旬报的,凭借优异成绩,老师和学校领导听是唐尧的弟弟,连查旬的成绩都没多过问,就答应让查旬插班,而且和唐尧同班,他们相信唐尧这么优秀,他的弟弟差不到那里去。
对于老师的信任,唐尧只敢含糊不清道谢,他也不晓得查旬的成绩到底如何。
唐尧喊了五六遍,查旬才爬起来,为不和查旬同时挤在狭窄的洗脸台刷牙,看查旬起床了,唐尧赶紧去刷牙洗脸。
那知才挤好牙膏开始刷,查旬就进来洗手间了。
查旬的外在条件真的好得让人无可挑剔,他身上穿的是一套香槟色的真丝睡衣,质感上好的睡衣包裹着他充满压迫感的肩线,富有时尚感的V领设计将他优雅细长的锁骨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来,无意识的散发出分外撩人的诱惑。
这套睡衣没被偷,纯属意外,因为被偷的前一天,正好和唐尧的衣服一起洗了,晾在晾衣杆,才逃过一劫。
上面说了,查旬的父母对查旬不管不问,所以深圳那边至今没给查旬寄来任何行李。
查旬的换洗衣服就只有唐尧买的那套和他身上原来的那套,至于他们给查旬零用钱没有,唐尧不知道,但看查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唐尧推想,应该是没有给。查旬还是身无分文。
唐尧从镜子里把眼神从查旬身上移开,把口杯接满水,含着一嘴的牙膏泡沫,撤身去厕所刷牙,把洗脸台让给查旬,他不想跟查旬挤。
厕所和洗脸台中间隔了一面可以推拉的磨砂玻璃门。
唐尧三两下刷好牙,准备来洗脸台洗脸,查旬却才在慢慢悠悠挤牙膏。
“速度尽量快点,”唐尧说:“七点半前必须到校,今天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
“哦,对了,”唐尧忽想到了什么,又说:“昨天去给你报名老师说新校服还没到,这两天你可以先穿自己的衣服去学校,等发校服了再穿校服……还有你的学生证,等校服到了,才一起办……”
“这么啰嗦,以后娶个哑巴媳妇吧,反正她的话已经被你说完了。”没等唐尧说完,查旬颇不耐烦道。
“嗯!意见不错!比张口就只会说气人话的强多了。”唐尧回说。现在他和查旬对话,基本是以互怼开始,互怼结束,很少有正常的沟通。
“你什么意思?谁只会说气人话?”
“能往这边站一点吗?我拿下脸盆。”唐尧没答查旬,他扯开话题,在洗脸台下拿了脸盆,去厕所接水洗脸。热水器安装在厕所,洗澡也是在厕所,可以从热水器接水。
唐尧飞速洗好脸,准备去厨房舀早餐吃等查旬,到餐桌一看,他妈已经舀在餐桌摆好了,一碗鲜虾粥,是查旬的,另一个是盘子,里是两个奶黄包和一个白水鸡蛋,是唐尧的。
唐尧微笑着朝戴雅如道谢,就坐下吃,吃了奶黄包,戴雅如正好剥好鸡蛋,在递给唐尧前,戴雅如把鸡蛋从中间剥开成两半,取出完整蛋黄后,才把蛋白递给唐尧。
唐尧从小就不喜欢吃蛋黄,尤其是白水蛋,他一点也不吃。
唐尧吃蛋白,戴雅如吃蛋黄,母子俩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查旬洗好脸出来客厅,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眉头不禁微蹙了下,理解不了他们的幸福感。
虽然跟查旬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查旬重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刚出房间来的那一瞬间,唐尧眼前还是一亮,他觉得查旬真的很适合穿白色,白衬衣,牛仔裤跟查旬的学生身份很搭。
只是这白衬衣,似乎是他买的那件,也只有那件,除了还有一件T恤外,查旬根本就没有别的衣服。真是口嫌体正值,唐尧永远记得当时拿给查旬时,查旬那嫌弃得不行的表情,现在没穿的,还不是照样拿来穿了。
但当目光看到牛仔裤,膝盖处那张扬的破洞时,唐尧晓得结论又下早了。裤子是查旬原来的,他没穿唐尧买的那条常规休闲裤。
唐尧本想让查旬把裤子换了,但知道查旬肯定不会听,唐尧也不想赚得多余话讲,就没说,等查旬吃好早餐,七点零五分,俩人一同出了门。
出门前,查旬去大提琴旁边带上了他的滑板,他娴熟的把滑板夹在一边腋下,另一边肩上挂书包。书包是查旬自己的,被偷那天他背了。
戴雅如给他俩一人五百块钱,当开学的零花钱,她知道这点钱对查旬来说根本拿不出手,可她只有这点能力。
唐尧不要,说还有钱,查旬就更不会要。
戴雅如唯站在楼梯望着下楼的他们叮嘱让路上小心!
唐尧的单车停在他家一楼的楼梯间下面,唐尧去推单车,查旬没等唐尧,他把手机导航了八中,先走了。
城中村这段路坑坑洼洼,唐尧骑单车出来时,查旬就走在他前面不远处,路不好,查旬没用滑板代步。
唐尧加速追上查旬,昨天去给查旬报名时,他特意把单车骑去学校旁边的修理店加了一个后座,追上后,唐尧一只脚点在地上,双手稳住单车,对查旬说:
“上来,我载你吧!”
查旬把眼神在唐尧的单车后座瞥一眼,没回答唐尧,只把腋下的滑板往地上一丢,挑好的平路,单脚踩在滑板上走了。
唐尧笑了笑,耸了下肩膀,骑单车跟在查旬后面。
唐尧骑单车到“人”字路口时,白世杰正忙着给客人煮面,唐尧骑在单车上喊了他一声:“白叔早!”,白世杰赶忙回应唐尧一声。
看查旬已经走远了,唐尧加快速度追在查旬后面,怕查旬找不到路。
唐尧不知道查旬的背包,裤子,及脚下那块滑板的含金量,他骑单车追在后面,只一路都见但凡和查旬擦肩而过的年轻人,不管是上班族还是学生,几乎都朝查旬投以羡慕的目光,尤其是脚下那块滑板,让好些男生失控惊叫,这种情况到八中附近更甚。
“我艹,Supreme×LV全球限量发售的联名滑板。”
唐尧正好到煎饼摊前,便听到一名男同学激动尖叫,那两眼死死追随着查旬脚下的滑板,手里的煎饼落了都不知道。
“滑板有他肩上的LV包贵?”旁边的女生则盯着查旬挂在肩膀上的LV经典老花纹样背包说。
“值一套房,你说那个贵?”
“限量,我看是装逼,全假货,你们见过那个背LV的穿地摊货衬衣。”另一个男生讥笑接嘴。
那名男生一石激起千层浪,但凡在此的同学,无不对查旬品头论足,评价两极分化,甚至夸张的发起了一场辩论赛,正方认为这叫低调,反方坚定这叫装逼。
因而一霎时间,只要有手机的同学,手机摄像头一径对着查旬“咔嚓”拍照,然后放大图片,一亿倍镜找对我方的利的证据。
似乎真被他们找到了,有女生惊叫,说查旬的破洞牛仔裤是Balenciaga的,要好几万,又有人惊叫,说查旬背包上挂的链子是克罗心的,也要好几万,再又有人更惊叫,说查旬的鞋子是79块钱一双的回力板鞋……
听言,唐尧这才注意看到,查旬今天穿的居然真的是他79块钱给他买的那双和自己同款的回力板鞋,他没穿他的鞋。
唐尧立马骑着单车飞速跑了,这些人目光犀利,明察秋毫,对别人的事比对自己的还上心,再不跑,真怕此时他脚上这双与查旬同款的回力板鞋会卷入唇枪舌战。
“看!就说是低调吧!唐尧就穿同款板鞋。”正方突然有人指着唐尧叫喊。
反方立马反对,说照这意思,凡穿回力板鞋的都是富二代?双方的辩论成了争执,再演变下去,互殴也不是没有可能。
唐尧:“......”
别人是穷还是富,穿的是地摊货还是奢侈品,这不都是人家的事?怎么就会有这么一群人无聊的人,为别穿什么而争得面红耳赤。不过,还好自己跑得快,没卷入其中,唐尧暗暗庆幸。
这时,唐尧看到查旬正好到校门口,而赵教导主任也正好领着纪律委员赵名扬在校门口指挥四名学生干部抖开两米长的“禁止滑板入校”的横幅,准备挂。
因每学期开学,都有不遵守校规的调皮学生带滑板进校耍酷,出了一起事故,所以禁止滑板入校。
赵名扬——仗着是赵主任侄子,是八中出名的太子爷,兼之他又是纪委,更没人敢惹他,包括唐尧在内,谁要敢得罪他,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见赵名扬在,唐尧欲喊查旬停下,别滑板进校,以免被赵名扬记过。
然而不及唐尧张口,就见查旬目光飞快的扫过校门口和横幅,像是在目测距离,然后在众多学生惊讶的尖叫声音中,查旬左脚突然发力下压,滑板尾“咔嗒”撞在地面,整个人借着反冲力连带着滑板腾空而起,从还未完全展开的横幅上掠过——
破洞牛仔裤带起的风掀翻拉横幅女生的刘海,滑板底部不知从那里沾着的枯叶扫过她发梢——
居然敢有人在他面前放肆,赵名扬立马举起登记本要拦,却见滑板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旋转的轮轴擦着他耳尖飞过,带起的风掀翻了本子里的罚单。
“我的耳朵!”
赵名扬捂着耳朵踉跄后退,指尖摸到温热的血珠——原来是查旬滑板支架上凸起的螺丝钉在他耳垂上划了道细小的血口。
横幅也“刺啦”裂开条大口子,是查旬背包上的金属挂件钩住了横幅边缘。
落地时查旬故意重重一踩,改装过的金属支架在水泥地上擦出两道黑痕,刺耳的摩擦声让周围学生齐齐捂住耳朵。
赵教导主任的假发片就是在这时候飞起来的,他圆滑的秃头在朝阳下泛着光,他挥舞着常年不离手的教鞭冲向查旬,查旬正弯腰捡起挂落在地上的一块红布条——
“这个同学是谁?”
赵教导主任的怒吼声在校园中炸开,却见少年随手把布条塞进裤袋,踩着滑板“唰”地掠过他身侧,滑进了学校。
那条被钩破的横幅此刻才完全展开,“禁止滑板入校”变成了“滑板入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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