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刚响，沙妈妈喊了一声“老公，去开门”，匆匆忙忙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向门厅迎接远客——
周妈妈人还没进来，周悦琛和沙锦翔已经帮着搬了两趟水产和水果。
沙妈妈一边清点着，一边笑不拢嘴地对小琛道：“你说你妈折腾啥！大老远邮回来，自己留着吃呗！”
“现在南北都通透了，啥都能买到，我又不差这一点……”
“妈！”沙锦翔越听沙妈妈的话越跑偏，连忙打断道：“这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份心意，你收下就好！”
“孩子说的对，我的情意，你收着就好。”
话音刚落，沙妈妈抬头就瞧见老同学，轻手轻脚地从楼道走上来。
周妈妈在楼下车里换了从三亚带回来的那身新潮的衣服，换了一身随意的衬衫牛仔。
乍眼一看，仿佛时光在周妈妈身上凝固了，她还是大学宿舍□□中最跳脱活跃的小师妹。
“秀芝姐。”周妈妈笑着迎上来，要给老同学一个拥抱。
沙妈妈，不，俞秀芝退了一步，尴尬地搓了搓自己的围裙，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刚从厨房出来，一身菜味。”
“周法，你快带孩子进来，坐下吃水果，我马上就好！”
说着，余秀芝忙火火地把沙发桌上的水果皮收了收，重新洗一盘柿子摆盘。
周妈妈，周法走进来，看见沙锦翔的老爸，打了个招呼道：“姐夫！”
可那男人挤出一丝笑脸，晃晃手里的烟，闪身进阳台抽烟去了，就像这家里一道沉默的影子。
周法尽到礼数，拉着周悦琛坐在沙发上，挑个最红的柿子塞给小琛，然后指挥着沙锦翔把还未解冻的海鲜冻进冰柜。
等沙锦翔忙完，周法已经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厨房传来两人的谦让声：
“小法，回去坐着去，我这儿不用你忙活！”
“我帮你炒个蚬子……”
“不用你啊！快点儿听姐的话，回厅里坐着陪孩子去！”
“她有小沙陪着，我现在只想陪着我姐姐！”
余秀芝最是拿周法没办法，只好妥协了。
等两人围着围裙一同端着菜出来，已经有说有笑，一年未见，完全不见隔阂。
“等吃完饭，姐给你接风洗尘，咱们俩去锦城新开的水汇，搓澡、拔罐按摩一条龙，还能去休息大厅睡觉、喝茶水、看电影，相待多久待多久！”
“行啊，南方洗澡不搓，我现在跟半个泥猴一样！”
“行，给你透透儿地洗一顿！”
那边老姐妹相得，而这边沙锦翔捏着柿子挡在嘴边，偷偷问小琛道：“周姨是不是让你搬回家去？”
周悦琛舔了舔嘴唇，低头“嗯”了一声。
沙锦翔盯着周悦琛的表情，难得有些紧张地追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周悦琛恍惚片刻。
老妈在车上同样问过这个问题。
老妈还说：“小琛，你知道我跟你爸分开，为啥给你改名叫‘悦琛’？”
“因为妈妈从婚姻学到最大的一课，就是永远都在自己放在首位。”
“琛是美玉，而悦琛，你这块美玉，只要取悦你自己。”
“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不必要在乎任何人开不开心，甚至包括我。”
可话虽然这么说，依旧改变不了，她在沙姐与老妈之间左右为难。
可……这世间能有谁，在她心中，可以比得上与她相依为命多年的母亲？
周悦琛躲避着沙锦翔的目光，老沙在那一刹那就明白隐藏的抉择。
沙锦翔泄气一般靠在沙发上，叹口气道：“跟你老妈回去好好准备去三亚，也挺好的。”
“我这边没啥，大不了再找个人顶缸呗！”
可说话间，沙锦翔慢慢转过头，盯着垂头不语的周悦琛，轻声道：
“但我再也不会找到另外一个人，让我不顾一切守护……
“全心全意信任……
“毫无保留托付的知己了。”
沙锦翔的话语愈发低不可闻，终于引着周悦琛抬头与之对视。
沙锦翔的声音一向很有渲染力，《琵琶行》中所谓“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让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俞飞偷偷考去公校的时候，我特别生气，我觉得她背叛了我。”
“可你不一样，小琛。”
沙锦翔停住话头，她没有说小琛哪里不一样。
沉默将酝酿已久的情绪无限拉长。
周悦琛有点伤感，还有点好奇。
她支着耳朵等着下文，却没有了。
周悦琛刚想解释一番，刚说一个“姐”，就听沙锦翔叹口气，道：“小琛，帮我一个忙，好吗？”
周悦琛看着沙锦翔眉眼低垂，睫毛微颤，如花中蝶翼，隐隐若有水光，
她没办法拒绝。
这两家人的饭吃得还算热热闹闹。
打破封禁的余秀芝与周法这对妈妈组，追忆过去、八卦同学、畅谈孩子、假象未来……
而各怀心思的沙锦翔与周悦琛这对姐妹组，随声附和是把好手，稳稳地推动话题。
最后就剩背景板组，沙锦翔的老爸一个人，只负责吃饭和被cue到的时候傻笑，吃完饭推了碗，抹抹嘴借口有事儿，撒手撤退。
碍事的老公走了，妈妈组的话题又增加一个：吐槽男人。
“瞧瞧，又是啥也不干，撂爪就跑了。”余秀芝不满地发牢骚道，“家里有他没他都一样，纯纯一个废物。”
周法轻笑一声，道：“男人嘛，都这个样子。”
余秀芝撇撇嘴，偷偷把头探过来，好奇地悄声细语问道：“你单身这么多年，没琢磨再找一个？”
“姑娘都这么大了，该出飞了，你也有经济实力，找个陪你的。”
“我给你介绍一个……”
沙锦翔狂翻白眼。
她老妈是没救了，大概是看不得单身狗，催她一个还不够，连周姨她也催。
周法玩笑道：“秀芝姐，我要求可高。”
“当年付不做人滚的时候，叫喧他能找十八的，我只能找八十的。”
听到生理父亲“付作仁”的变异版名字，周悦琛喝汤的勺子微微一顿，抬头瞥了老妈一眼。
周法毫无波澜地笑嘻嘻道：“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我只要小奶狗。”
余秀芝逗得哈哈大笑。
“去，不正经，上哪给你找小奶狗去！”
话音刚获，周法的手机一连串震动，屏幕显示“某某给您发来一张图片”
大概四五张照片后，然后跟着一条消息“姐姐……”
周法直接捏着侧面的开关按钮，直接锁了屏。
随后对余秀芝的拉郎，委婉拒绝道：“我要找早就找了，现在不想找了。”
“我只想，我和宝宝都好好的，男人，他不重要！”
听到这么对脾气的话，按照沙锦翔的性格，应该立马喝彩才对。
可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周悦琛心中那座小天平，刚被沙锦翔掰过来一点点，然后晃啊晃啊又晃到妈妈那一边，让沙锦翔警铃大作。
这周姨太不简单了。
沙锦翔清咳一声道：“周姨，我想请小琛再帮我一阵子。”
“我这边刚谈好一个公校外包。”
“这不是教育局要搞素质教育办活动嘛，学校那边要搞个英语演讲比赛。”
“但平时上课就够忙了，老师和学生没时间，只能利用课后时间。可现在抓得紧，公校老师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我就出头承包这个事情。”
“学校出场地，出教材和培训思路，咱们就出人。”
“我相信以小琛的能力，一定没问题，还能让小琛接触到公校这边的老师，也是不错学习机会。”
提起公校，周法有点动心。
最初她给小琛规划的最佳职业，可就是考公校当老师的。
“这项目时间不长，也就一个半月。”沙锦翔趁热打铁道，“您看，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