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的日子过起来总是飞快，不知不觉到冬月了。

陆陆续续下过几场雨，气温越发低了。

早起也变得懒惰起来，幸好没什么要忙的，索性起晚些也不要紧。

江荷早起开门，吸上一口晨起的空气，感受了清早的寒凉。

呼出的气也是看得见白气，周遭的景色也有了萧瑟的感觉。

走到前院菜地，冬菜郁郁青青地生长着，一点也没被到来的冬季所影响。

江荷蹲在田垄间，仔细翻看菜叶里有没有虫子。

有些虫子藏得深，躲在菜心里，过上几天就会吃掉整个菜芽。

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着，等太阳出来之后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早晚有些冻手，才翻看了一块地，江荷的指尖就已经冻得通红。

她把手缩回来，手掌摩擦发热，等没那么冻手了才又继续。

翻出五六只肥胖的青虫，在地上扭动着身躯。

江荷扬声叫着江笠：“小笠，把这几条虫子拿到后院去喂鸡。”

江笠拿了铁锨，把虫子铲走了，这些虫子鸡可爱吃了，冬天翻找不到地龙，有虫子也是好的。

上回下过雨之后，江荷约了江芹一块上山，可惜运气不太好，没捡到菌子。

才下过雨，山路也不好走，两人也没有多找，没在山上待多久就回家了。

这几日一直在家，江荷在给江笠做鞋子，想着既然都做了一双，干脆多费些功夫给家里人都做了一双。

在家待久了也总觉得闷，今日江荷便约了江芹一块去河边割点芦苇。

河边有一大片芦苇，这种植物很顽强，它们的根系发达，每年割完第二年又会长出一大片。

因为长在河边，因此村里人都是用的时候去割，没有人会浪费时间挖根。

离村最近的已经被割的差不多了，两人沿着河往上游走，那里还没什么人去。

放下背篓，两人各自找了一块地方开始割，高高的芦苇有花絮飘下，晃动间洒满了头发。

河边的风有些大，不过她们是蹲着的，也没觉得有多冷。

听见远处有些嘈杂的声音，江荷站起身往远处看。

江荷远远看着山脚下像是有人在往村子跑，看不太真切，又叫了江芹仔细看。

“像是板儿。”江荷看了半晌才认出人是谁。

江芹又眯了眼仔细瞧，还真是，流着鼻涕，衣裳也有些没缝补好。

只见他急冲冲地往前跑，看见她俩时犹豫了下一下还是绕开了，没跟她俩对上。

江荷觉得有些奇怪，板儿才八岁，平日里见人虽有些胆小，但也会叫人，今日怎么装作没看见。

江芹也觉得奇怪，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俩反应过来，山脚那边又跑过来几个半大小子。

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都是被家里爹娘惯坏的几个，平日里没少聚在一块仗势欺人。

跑近了才听见几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那小子跑的倒快，今日算他运气好。”

几人也没多看江荷两人，呼啸着跑回村子了。

江荷与江芹对视一眼，意识到这几个小子是追着板儿来的，只是不知为的什么。

没想明白也找不到人问，左右不关她俩的事，两人便继续干活。

江荷的镰刀刚割掉一丛芦苇，余光却看见那丛芦苇后面有一截布料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伸手拉住江芹，没出声，伸手往那个方向一指。

江芹一开始还没懂让她看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像是有人蹲在那。

江荷小心起身，这个影子看着不大，而且看衣裳的颜色像是刚刚跑过去的板儿。

等她绕了两步，走到正前一看，发现果然是板儿蹲在那，他的脸有些干裂，两边脸颊还有刚跑完急促喘气产生的红晕。

板儿呆呆的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低着头没动静。

江荷身后站着江芹，她回头两人对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板儿是什么时候躲进来的。

两人小声商量了两句决定还是叫一声：“板儿，板儿，你怎么在这待着不回家去？”

板儿像是被她们的声音惊醒，抬头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只见他向外探了探身子，像是在分辨外面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听见动静，他才站起来喊了人：“江荷姐，江芹姐。”

江荷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刚刚追他的几个小子，于是轻声说道：“别担心，我看他们跑回村了，你要是不放心待会可以跟我俩一块走。”

板儿踌躇了一下，脚尖不安地点着地，犹豫了一会才点头说：“谢谢，我跟你们后面就好。”

他刚刚跑下山的时候背上的背篓也没丢，这回正放在脚边。

板儿把竹篓拖过来，从里面拿出几块野薯递给她们。

江荷往他的竹篓一看，里面装了有小半篓，小块小块的，很多都挖碎了，大约是挖的人经验不够导致的。

野薯也是能吃的，皮很薄，表面有些根须，用竹片轻轻一刮就能把皮带下来，上锅蒸熟之后就能吃，就是没什么甜味，吃起来能填饱肚子。

见板儿有些不安地看着她们，江荷捏了捏江芹的手，然后从板儿手里接过野薯，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声谢。

板儿抿了抿嘴，左右看看见江芹的竹篓还没装满，就拿过她的镰刀割了起来。

“诶，不用你来，你等会我们就好了。”江芹连忙拿过镰刀，板儿比她弟弟还小，她可不能就这么看着板儿给她干活。

江荷见状，拉着板儿坐下说话，不然他老想着干点什么活。

江荷问道：“你怎么自己上山了，还挖了这么多野薯。”

板儿低着头，用石头刮着草鞋底的泥，低声说道：“我听见我娘说，大哥明年想娶媳妇，今年家里新收的稻谷都卖了换钱，家里只吃买的陈米，剩下的都攒着，我就想着出来找找有没有野薯，上次我娘挖过。”

江荷嘴角抿了抿，板儿年纪这么小就想着多给家里找点粮食了。

说起来，板儿一家和她们两家也是有亲戚的，都是姓江，就是隔了好几支，平日里走动没那么多罢了。

板儿他娘是他爹后娶的，嫁给他之后过了两年才生了板儿。

他爹原来娶的那个过世之后，留下一儿一女，女儿前两年嫁了，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七，也准备着娶媳妇了。

大概是年纪差的有些大，板儿跟他大哥不是很亲近，不过一家人关系倒是不差。

江荷想了想还是说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你大哥，让他去教训他们一顿。”

板儿摇摇头说：“我娘说让我没事不要总是找大哥，他每天干活很累，没工夫理我。”

江荷与板儿一家相处的不多，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相处是什么情况，见状也不好再劝。

只得道：“那你不要一个人去太远的地方，尽量避开他们，等你再长大些就不用怕了。”

板儿点点头，像今天他就跑得很快也没被追上，还有就是他今天背着东西，要是打起来掉了就白忙活了。

江芹那边也割的差不多了，江荷让板儿继续坐着，自己起身继续塞满竹篓。

等全部弄完才招呼板儿一块往回走。

江荷让板儿走在她俩中间，不用跟在后面，三人说着话回村。

一路上都没遇到那几个小子，估计是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不过在村里他们也不敢直接欺负人。

两人顺道将板儿送回了家，看着他进了家门才离开。

江荷问江芹：“大哥是不是和板儿他大哥关系还不错，我记得他俩好像还一块去镇上做过工。”

江芹回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像还行，我记得他来找过大哥几回。”

“那你回去问问大哥，打听一下板儿和他大哥关系怎么样，要是他大哥愿意为板儿出头是最好的。”

孩子之间的矛盾，只要不是欺负的太狠，爹娘很少亲自出面。

江芹没什么问题，只是问问她大哥，不用她和其他人去说倒没什么难的。

江荷倒不是非要管这事，只是板儿这样子让他想起了江笠。

村里的孩子也是各有各的派系，总有些爱欺负人的逮着没有兄弟姐妹的背地里捉弄。

要不是江笠从小跟着江华平与江华兴一块玩，也没少被欺负。

有些就专爱欺负比自己小两岁的，同龄的反倒不太敢惹。

板儿和他哥年纪差的大，又记着他娘说的话不敢多找他大哥，像这样的事估计连他娘都没说。

不过听板儿说家里都在为他大哥娶媳妇尽力，没有什么不满，那家里人关系应该算是不错的。

不管怎么样都得等江芹打听了之后再说。

若是两兄弟关系一般，江荷也不会一定要板儿去找他大哥，不如让板儿避开点来得方便。

说好之后两人也各自回了家，江荷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江笠了。

见她回来赶紧过来接她的东西，一整个忙前忙后。

江荷满意地拍拍他的肩。

江笠不明所以，他姐就出去了一趟心情就这么好了，前几日在家待的都有些暴躁了。

看来还是得多出门，明天继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