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夜晚。
灯市如昼,游人如织。
建国安邦这几年以来民生复兴,百姓生活和睦,再加之二月初威武大将军平定北域战乱凯旋而归,煊帝大喜,宣布于今年二月开夜市,取消宵禁。
此时此刻,京城集市上一片灯火通明,热闹不休。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敲锣打鼓的演奏声、喧嚣嬉戏的笑闹声不绝于耳。
距离京城正门二里地的安宁侯府,反常的一片肃穆寂静。
围墙里灭了灯,大家都睡下了。
一处院子里却点着昏黄的灯笼,光线照亮丫鬟焦急的脸。
知鹭仰头望着围墙,急得团团转,“小小姐,不能在上面,危险……您快下来。”
院子的围墙边,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拔地而起,树枝繁茂,一直延伸到围墙之外,而那最顶端的瓦片上,则坐着一道身影。
少女身量小巧纤细,秀发被两条红发带绑起,穿一身绛红袄裙,领子边滚雪白狐绒,巴掌脸上两颗杏子一样亮盈盈的眼,额心一点嫣红胎记,仿佛精致的瓷娃娃,尽显娇贵奢华气。
只不过瓷娃娃现在似乎不大高兴,睫毛低垂着,一片片揪着手里一朵六瓣小黄花,“揪你头发,扯你眉毛,捏你脸皮,再把你一脚揣进臭水沟……”
知鹭急得不行,在原地打转,“小小姐,上面危险,夫人嘱咐过奴婢要看好您的,快下来快下来。”
这位少女正是姜厘。
京城建宁侯的唯一一个女儿,姜家的掌上明珠。父亲贵为侯爷,母亲则是当今圣上的胞姐舜华长公主。这两个身份叠加在一起,几乎没多少勋贵公侯能压过。
也正是如此,不仅官宦世家、公侯世家,都暗戳戳把目光放到了姜厘的身上。能娶到这样的姑娘,别说飞黄腾达,就是那泼天富贵十辈子也享受不尽。
可就是在前两日的春日宴上,这位掌上明珠,被当场拒婚了。
这场婚事是煊帝下旨撮合的,煊帝自小看着姜厘长大,极为疼爱这个聪颖娇俏的外甥女,想为其寻觅一桩婚事,便将目光投向了纪小侯爷——这一位在科举中脱颖而出却拒绝进入翰林院,转头投入军旅跟随威武大将军南征北战,年纪轻轻已然战功赫赫的少年郎身上。
这位总入京城小姐春闺梦里的纪小侯爷,纪无因,今年方满二十还未娶妻,甚至未曾纳妾。
这样惊才绝艳的少年郎,自然入了煊帝的眼。自家小外甥女与他门当户对,站在一块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自然很是满意,便准备在开春的百花宴上赐下婚事。
原本连喜结连理之物都准备好了,可谁知纪小侯爷丝毫不给面子,当场毁了婚书,扬言生平最讨厌这种“娇贵”的小小姐,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姜厘,也不可能和她有半点关系。
听说当时场面十分尴尬,纪小侯爷这举动一出,连煊帝的脸色都变了。
可纪小侯爷是谁?他才刚跟随威武大将军收复北域归来,万民拥戴,名声赫赫,又是煊帝本就看重的人,煊帝就算再生气也没说什么,只神色冷峻,下令提早结束了百花宴。
……
想到这里,知鹭把担忧的目光投向了围墙上的少女。
她从小陪着姜厘长大,深知自家小小姐虽然养得金尊玉贵,可并没有富养长大的娇奢气,只不过性子娇稚了些。在煊帝赐婚之前,自家小小姐也并不认识那位纪小侯爷,只曾经在宫里打过几次照面,连话都没说上。
不熟悉的两个人被绑在一起,不光纪小侯爷不愿意,她家小小姐也不愿意。
可拒婚就拒婚,却偏偏选这种方式,当场撕了婚书,做得实在太过分……传出去,她家小小姐名声还要不要了?
而且,自从那一次不欢而散的百花宴后,小小姐也被舜华长公主关在了侯府里,哪也不许去。委屈之上再受委屈,这还得了?
知鹭紧张地望着少女,生怕她想不开跳下去,“小姐,别、别揪花了,这院子里的花都给您揪秃了……再过两日等侯爷忙完,同夫人说一说,夫人就不会再关着您了。”
这几日小小姐没出门,原本活泼爱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每天揪起花瓣孤芳自赏了。这谁看了不忧心……
月色下的姜厘扔掉手里的秃花枝,转头朝外看去。
她的瞳孔被京城蜿蜒的灯火点亮,却是神色恹恹,语气低落,若有所思地道:
“今晚……是每逢一旬一次的千灯节……”
知鹭被这语气听得心中一跳,捂住胸口,颤巍巍地退后一步。
为何这话的语气如此悲伤,她家小小姐竟忧郁至此了么?
难道是那日被纪小侯爷伤得太深,觉得活着没意思,便要如同那话本子里被负心人伤害的姑娘一般伤春悲秋,不思饮食,日渐消瘦?
可话本子那些姑娘最后都红颜薄命,自家小小姐以后不会真的落个缠绵病榻的下……
“听说千灯节的晚上京城会多出许多卖吃食的摊子,甜豆糕炸串儿什锦烧饼,梅花酒姜蜜汤荔枝膏水,糖蜜糕炒栗子象生花果,哇……”
姜厘捧着脸蛋憧憬说完,亮着眼睛看向她,“好知鹭,你想吃东街的李娘甜豆糕,还是北街的张婆乌梅千饼?我等会儿回来给你带。”
捂住胸口,正悲伤欲绝的知鹭:“……?”
知鹭严肃:“小小姐,夫人说您不能出去。”
姜厘掀开衣兜看了看:“我这件袄子衣兜不大,只能装一样,你快点选哦。”
“……”
知鹭弃善从恶,睁圆眼睛亮晶晶道:“甜豆糕吧,谢谢小小姐。”
然而在姜厘走之前,知鹭还是想谨慎地确认一下,“小小姐,你……是真的不伤心了吧?”
姜厘转头看她,显然十分疑惑,“我伤心什么?”
知鹭小小地提醒,“就是……百花宴……”
姜厘想起来了。
“哦,这个啊,我才不伤心。”她眨眨眼睛,红发带娇俏地在风中动,“为他伤心干什么,他不娶我我还高兴得很,反正我又不喜欢他。再说了,为男人伤心不值得,我们姑娘家永远要看重自己,不要把希望都放在男人身上,记住了吗?”
知鹭一愣一愣地点头,“哦。”
“那我走咯。”姜厘朝她比了个小动作,“回来给你带甜豆糕,记得帮我守门。”
知鹭正义地挺起胸膛,“小小姐放心。”
话音刚落,围墙上的少女便动作轻盈地跳到粗树枝上,顺着树干滑下去了。知鹭看见姜厘瞬间消失不见,轻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巴四处看看,溜进了屋子。
……
天幕黑沉如墨,建宁侯府另一处四进的院子里,侯夫人燕舜华站在门外,脸色不太好看,“小厘又出去了……你方才拦着我做什么。”
她身后的人俨然是建宁侯姜言湛。
他有一双沉静的眼睛,周身皆是书卷气,儒雅温和,闻言无奈轻笑,“你关了小厘足足七天,好好一个孩子都要闷坏了。”
燕舜华皱眉道:“再如何也得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你不知道现在京城里的风言风语有多放肆……那纪家也着实过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做,以后小厘还怎么嫁人?百花宴那件事情过后,恐怕就没有男子愿意……”
“好了好了,”姜言湛笑揽住她肩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晚让她出去逛逛,派人跟着暗中保护就是。千灯节这样热闹,男子女子纷纷出街游玩,指不定小厘就遇上什么比那纪小侯爷更好的男子。”
燕舜华正点头,可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等反应过来,立即一副噎住的神情,恼怒道:“你……你存心气我!”
京城里谁不知道,整个京城最出色的男子是谁?还不是纪家的那个小子!
姜言湛笑出声,“那指不定就遇上他了呢?”
燕舜华轻呸了声,哼道:“那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了圣上赐的婚,丝毫不给我们面子,想娶我家小厘,做梦去吧!”
“好好好,让他做梦去。”姜言湛笑揽着燕舜华进屋。
……
这些话,姜厘自然是听不见。
她现在很是头疼。
她是听说千灯节晚上人多,可没想到这么多,她混在人群里都要挤扁了。
好不容易从一处排队卖槐花糕饼的店铺外面费力地挤出来,姜厘脑袋上的蝴蝶钗都挤飞了。
正当她懊恼地摸着头发,却又被头顶两串灯笼吸引住目光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语气轻佻,“小姐是哪家的啊,怎么一个人?我陪小姐逛一逛如何?”
这人见姜厘肤白雪腻,容貌极是好看,打扮得精致如同瓷娃娃,又形单影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便动了心思。
姜厘不吭声,皱眉看向他。
那男子被她一瞧,更是被撩得心猿意马,靠近她道:“小姐,跟我走,我可以带你去买漂亮首饰……”
“我是谁家的?”
那男子见姜厘歪着头的疑惑模样,心道这下遇见一个不甚聪明的漂亮小姐,更是大喜,就要来牵她的手,“啊,不知道也没关系,跟我走吧……”
他要来拉姜厘的脏手摸了个空。
不知何时,姜厘站到了离他足足六尺之外。见他看来,她甜甜一笑,下一秒给他心窝子狠狠来了一脚,“我是你爷爷家的祖宗!”
“啊!!!”那人毫无防备被踹了一脚,直接四仰八叉往后飞去,砰得摔到人群里,撞倒许多人。
“谁啊居然撞我,这么不长眼睛……”
“赔钱啊!”
“起开起开起开!压着我了!”
那人摔得极是狼狈,对路人连连道歉完,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见姜厘站在不远处,对他做了个甚是嚣张的斗鸡眼吐舌头鬼脸,更是气得直冒火,追了过来,“他娘的你给我站住……”
姜厘的身影如同一尾鱼儿,钻入人群里立刻消失不见。
无论是谁在欣赏灯笼的时候被打扰,都不太开心。
姜厘赌气,一连跑过了两条街道,来到护城河流经的十里渡。
她许久未曾这样跑过,原本觉得累,可跑了一阵子,嗅到空气中的烟火味、美食香味混杂着宣运河清冽的湿润气息,心情又变好了。
姜厘转头朝后看,那人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知道被甩没了几条街。
她心情甚好,脚步蹦跶起来,可此时她全副心神都在身后,自然没听见身边一些女子的惊呼声。
下一刻,她的额头“咣”地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嘶……”姜厘连连倒退好几步,捂着额头痛得弯下腰。
怎么回事,她不记得这里有堵墙啊。
谁这么缺德在路上放碍事的东西?!
姜厘恼怒抬头,跟面前的“墙”一打照面,猛地呆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有余的少年,穿一身靛青衣袍滚金边,黑发高高束成马尾,五官俊美似天公雕刻,宽肩窄腰,身量挺拔,端是英姿飒爽又风流写意。
看见她捂着额头神情痛苦的模样,他嘴角扯动,突然翻出极冷一个笑。
“姜小姐。”
一篇嘴硬傲娇鬼和咱家乖女鹅的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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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和甜妹老婆素未谋面就已经狠狠得罪丈母娘老丈人以及老婆整个家族还有救吗》
作者:纪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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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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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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