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姜早昨天没睡好，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现在整个人有点在风中凌乱。

关键是，她在梦里还欺负人家了。

宋京晏，真的对不起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家亲哭啊。

服了啊。

如果不是这个梦，她可能还不会意识到一些事情。

在她看来，宋京晏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并不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有什么特别的。

毕竟，他对身边的朋友都挺好，虽然在他们面前话少了一点。

而且和他相处越久，感觉自己和他在某些方面挺像。

他很容易就能get到她的想法，也懂她逞强外表下的脆弱，但也不会戳破，说她不应该怎么样做........

宋京晏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温柔。

起初，她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靠近，归咎于他对她的怜悯。

姜早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所以她经常拒绝他的好意。

直到后来她才慢慢试着给予回应。

是因为他勇敢的靠近。

姜早终于第一次踏出了她的保护区，尝试着她曾经以为的不可能。

郝好经常三天两头和她说，那些女生经常吃她的醋，因为她和宋京晏关系好，姜早理所当然的赞同她，确实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和他成为好朋友。

宋京晏那么优秀，长得又好看，还那么好，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人当然有很多啊，但这个不都得看缘分吗，所以，她没有否认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来，她那时说完这句话，郝好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还嘿嘿笑的说什么冰山坠入爱河..........

都怪这个破梦。

越想越不对劲儿。

但具体哪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姜早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把这归结于，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奶奶最近都不在家，被李伯接去做身体检查了。

所以，姜早又没有吃早饭。

能省一点是一点。

带着稍显郁闷的心情。

她下了楼。

姜早没打算发地址给他，总感觉再这样欠他人情下去，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还是先兼职完再说吧。

西街南巷里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老旧的居民楼，巷子很多，也很密，到处有年久失修的电缆垂在道路中间，很危险，但也没人管。

31号街里的大多数邻居街坊走的走，搬的般，时过境迁，但这里是奶奶曾经的家。

姜早没有曾经。

——

转过一个小胡同，往左拐，她出了31号街，径直走进了一家马路对面的许氏杂货店。

今天许叔不在，他的儿子许闻看店。

他面前摆着几十部手机，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摆弄。

许闻看到有人进来，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一身黑卫衣牛仔裤装扮的女生，除了姜早他想不到任何人。

许闻修手机的动作没停，闲聊般问了一句，“最近好像都没看见你。”

“嗯，在上学。”

姜早随口应道，她对他有点印象。

上次他被一群混混围了，还被砸伤了头，她路过帮了一把，后面才知道他是许叔的儿子。

她在货架上挑了一会儿，最后拿着三条牛肉干走到了收银台。

许闻头也没抬:“三块。”

姜早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放在旁边的小盒子上。

“走了。”

姜早没要袋子，把牛肉干塞进了卫衣口袋。

“少打点架。”她抛下这一句，转身掀开塑胶帘走了出去。

直到女生出去，许闻才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

帘子落下晃动着直至归于平静，他愣了好久，最后落寞的垂下了眼。

男生的头发比较长，看着像狼尾，有点乱，垂下头的时候，遮住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

许闻看了一眼盒子，里面是7块钱，外加几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进去的创可贴。

他暗恋姜早，也快一年半了。

许闻沉默的低头继续修起了手机。

他的暗恋像滋生在阴暗角落里不敢见光的泥沼，可笑又胆小。

他向来不怕事，打架打进医院，警察局，他都干过。

却在面对她的时候，话也不敢主动说一句。

一年半了，他们既不是朋友，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更说不上几句话，没有身份也没有共同话题。

喜欢来的太突然，也很莫名奇妙。

他以前在职中的时候，有很多女生追他，也被递过很多情书，还被说成是.......... ，总之什么都有。

但他始终是一个人。

——

许闻见过她打架，有好几次。

第一次撞见她打架，是一年前，她刚搬到淮市不久，他没见过她，也不认识她。

她长得很乖，很白，看样子是好学生。

那时他还没有辍学。

和朋友一起逃课。

看到她跟着一群小混混进了一条巷子。

他本来想去帮忙的，结果没过一会儿巷子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哭叫。

然后就看到她闲庭若步的拎着菜从巷子里出来。

她打架很厉害。

他没帮上忙。

第二次是她帮了他。

临走之前还给了他一张创可贴，话也没说上一句，她就走了。

他看到的还是她的背影，高马尾在后面一甩一甩的。

他连她的名字也来不及去问。

再后来，许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

再次见面，她又打架了。

这次是为了一条被虐待的小狗。

第三次，他也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打完架后，抱着小狗出来，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条件反射的想叫住她，却又因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但有人叫住了她。

是个穿着青安一中校服的男生，他叫她“姜早。”

原来，她叫姜早。

那个男生长相优越，气质出众，看着她的眼神让他莫名熟悉。

在他面前，许闻自惭形愧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男生很自然的接过她抱在怀中呜呜叫的，脏兮兮的小狗，弯腰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默默跟在了他们身后，像个窥探人家幸福的小偷。

他一路跟去了宠物医院。

一直在外面等到他们两个出来。

姜早坐在宠物医院的阶梯旁，男生跑去了对街的一家药店。

回来后，男生单膝蹲在她的面前，帮她擦伤的地方上药。

看到这里，许闻没再继续跟着。

他回了家。

那天，他抽了几十包的烟。

将这不能宣之于口的喜欢深深埋在了心底。

他们后面算真正认识，还是不久前，她帮他爸爸推收破烂的车。

但，他们也只是互相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便再无交集。

直到今天又一次看见她.........

手上尾指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的还在不停流血，许闻皱了皱眉，本想随意擦擦就算了，但还是拿起盒子里的创可贴，撕开贴了上去。

——

姜早打算发个传单，周末人比较多，会比较好发一些。

十字路口，直走200米左右，有家馄饨店，做了几十年了，味道也很不错。

姜早来这里的次数也比较多。

“姜丫头，来了啊！”江爷爷年近八十，但精气神很足，总是闲不下来，在门口帮着儿子媳妇支棚子，摆桌子椅子，见她来了，乐呵呵的找她说话。

“爷爷好，最近身体还好吗？”姜早扶着他在一旁坐下，陪他聊了会儿家常。

江家的媳妇看到她来也忙停下手中的活，擦了擦围裙笑着问她:“小早，来了啊，早餐吃了没，等下婶婶给你做一碗热乎乎的馄饨，记得带走。”

“不用破费了，婶婶。”

姜早摇了摇头，“我今天只兼职上午，下午有点事，改天再来帮忙。”

姜早干活的时候很认真，话也很少，说干就干，先帮着支好了外面的雨棚，然后又摆桌子，擦椅子，放碗筷，最后才拿起传单出去发。

小雪过后，天气更阴冷了。

但好在有太阳，姜早站在十字路口发了一会儿传单。

传单已过半的时候，头有点晕。

便坐在石墩墩上想着缓一会儿。

十字路口风还挺大。

她的手都被冻的有点僵了。

姜早本来就穿的单薄，风呼呼往她脖子里灌，她冷的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有道人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整个人都罩的严严实实，本来刺眼的阳光突然消失了。

姜早还没来得及抬头，脖子上突然多了条暖和还带着体温的毛绒绒的灰白色围巾，上面还有他洗衣液的香味。

姜早没说话，也没躲，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他弯着腰，拿着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好几圈，还帮她扯了扯不小心盖住她嘴巴的围巾，抬手往下压了压，将脸漏出来。

宋京晏替她整理好后，习惯性的又在她面前单膝蹲了下来，正正好能让姜早微微平视他，额前细碎黑发下的桃花眼弯了弯:“好了。”

“没那么冷了吧?”

阳光下的他，肤色更显冷白。

在她面前，他总是带着笑，像只摇着尾巴的萨摩耶。

鬼使神差的，姜早突然想到郝好和她聊天的时候，好像有说过。

宋京晏的眼睛有种看垃圾桶都深情的感觉，再配上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

怪不得那些小女生被他淡淡的看一眼，就一个劲儿的在那哇哇叫。

以前只是觉得他长得确实有点好看。

但现在除了好看之外。

为什么会觉得他有点可爱..........

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姜早一下子反应过来，不由有些心虚。

都怪那个见鬼的梦。

要是放在平时，她绝对不会的，但现在........

姜早突然觉得有点热。

具体哪里热她也说不清楚。

而且，他的围巾上都是他的味道。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有点打结还很乱。

所以，她决定说什么来缓解下氛围:“你有点像小狗。”

姜早立刻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

姜早把脸埋了一半到围巾里，只漏出一双眼睛，眨巴了一下，目光不自在的躲开，然后又挪回来看了他一眼，最后声音带着点闷和懊恼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

宋京晏眼尾弧度轻轻上扬，眸子里漾着笑:“那可爱吗。”

姜早被他的笑晃了下眼，一下子被带跑篇了，嘴更不上脑子，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嗯，很可爱........ ”

“……”

姜早: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