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蔓还是没能吃成牢饭，因为那饭店就在派出所隔壁，她拳头刚准备下去，警察就到了。

本来寻衅滋事也能拘几天，但全程都是范向明动手，男人挨打也是李蔓正当防卫，再加上符敬熙那张嘴皮子，李蔓愣是变成了受害者，连打碎的杯盘碗碟都不要她赔，全归了范向明。

当然，其间也有朱媛偏向李蔓的作证，刚好抵消葛亮的证词。

从派出所里出来后，天已大亮。

这架没打成，李蔓实在失望，非要拉着符敬熙去吃特辣火锅发泄下，但她却困得不行。

符敬熙疲惫地说：“李大摄，昨晚我连夜飞过来，吵了通宵的架，麻烦您放我回家睡一觉好吗？”

李蔓不咸不淡道：“哦。”

“不过您现在法治意识越来越强了，还知道先动手的一方过错更大。可您万一下手太重，防卫过当就……”

李蔓满不在乎地说：“我有分寸。”

分寸？！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人若犯我一寸，我李蔓要他全家死绝。】

想起范向明转述的这句话，小律师只觉背后汗毛倒立。

“李，李大摄，您有时候还是悠着点……”

知道她又要开始普法，李蔓实在没耐心听，跨上摩托便打算离开，却见一身暴露的朱媛瑟缩着站在街边打车，像个刚上岗的……

犹豫片刻，她把车滑到朱媛身边停下，一边检查头盔，一边淡淡道：“这衣服不太适合你。”

小小的眼睛里大大大大的震惊！

昨天在众人的起哄中，朱媛确实怀疑过李蔓对自己有意思，直到在派出所里知道李蔓和范向明有过节后，她才懊恼着自己的骄狂无知。

李大摄怎么可能喜欢她这种丑人？！

可这会事情都解决了，李蔓怎么又来找她？而李蔓又没有看自己，是不是戴着无线耳机在跟人打电话？

许久，朱媛才敢相信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只敢怂怂点头。

“……嗯。”

“嗯什么嗯？”李蔓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就这就这？

实在有些不耐烦，但想起她在派出所里帮自己说话，李蔓语气又软了下来，“今天，谢谢你。”

“……嗯。”

老是嗯嗯嗯，怎么跟个复读机似的？

李蔓嫌弃地看她一眼，却见她脸上妆卸了之后还挺正常的，不由得想起昨晚她去吃饭的真实目的。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嗯……啊？”

李蔓顿了顿，“就是那次在M城，我侮辱了你，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朱媛大惊，随后又尴尬笑道：“其实没关系的，李大摄说的是实话，我长得确实不好看。”

这些外貌上的评价，她从小听得太多，几乎已经免疫了。

看李蔓沉默，朱媛怕她还在内疚，又补上：“我明明知道李大摄的规矩还找您拍，是我太厚脸皮，请您原谅我。”

“你……”

其实李蔓只是在想措辞，可听朱媛像陈霄一样在往自己身上揽责，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叫什么？”

“朱……朱媛。”

“朱朱媛还是朱媛？”

“……朱媛。”头更低了。

李蔓深吸口气，冷静地看着她，“好，朱媛。我拍商业照确实有我的规矩，但那只是工作，绝对不是我可以侮辱你的理由。那次我口出不逊，不是因为我真的瞧不起你，只是因为……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心情不好，没有控制好脾气，所以我向你道歉。”

“嗯……啊？”

“嗯什么嗯？！啊什么啊？！”李蔓语气强硬，“抬头！”

朱媛被吓得一抖，怯怯地瞄向她，却被那俊美五官和凌厉眼神噎得说不出话。

“你听着，朱媛，”李蔓正色道，“像昨晚葛亮那种把你推来推去的事，我看应该也不是头一遭。对于欺负你的人，不要想着原谅，更不要怪自己，要打回去，打不过就求助周围的人，要是没人帮你就要报警。软弱妥协不会换来安稳，只会让恶人得寸进尺！”

三个月前想讲给陈霄听的，现在全部给了朱媛。

当时她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根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组织语言，而面对陌生的朱媛，她却可以冷静地说出来。

李蔓紧紧盯着朱媛，期待从她眼睛里找出些许光芒，却只看到她一直在躲闪，还有一丝——

【悔恨。】

李蔓不由得怒从心起，呵斥道：“为什么又不说话？！”

又？

其实朱媛就这一小会没说话，李蔓只是潜意识中想到当年篮球场上的陈霄，实在痛恨软弱的同性。

朱媛不知她为什么愤怒，又是吓得一抖，小小的眼睛里也盈满了泪，哽咽着说：“你……您别管我了，我没您那么厉害，我……我没什么本事……”

“你吃的就是演员这碗饭！演技那么好！怎么就没本事？！”

“可我又胖又丑……”

往常，李蔓绝无耐心去跟不在乎的人解释，更不会劝谁改变想法，觉得成年人就该自己管自己，要死要活要杀人都自己负责。

而经过陈霄那遭，李蔓终于知道自己也会为陈锐软弱，连昨晚打人也没想着真往死里打，免得不能看着小锐长大。

她已经慢慢能理解别人的软弱，尤其是面对这个其貌不扬的朱媛，自己还曾是对她进行身体羞辱的施暴者，便忍不住多说两句。

李蔓仔细打量她一下，认真地说：“我能找出你一百个漂亮的地方，你信吗？”

“怎么可能有……”

“你的耳轮好看，对耳轮上角好看，对耳轮下角好看，耳屏好看，对耳屏好看……共计十个是个部位，乘以两只耳朵，一共二十个。”李蔓直接打断她。

朱媛耳朵顿时红成一片，忍不住摸了摸。

李蔓本想数她手指，可那手指圆滚滚又有些冻疮疤，实在没办法昧良心数，便看向她的指甲，“你十个手指甲好看，现在有三十个了。”

朱媛立刻抠紧手，藏到背后，害羞地说：“谢谢李大摄，够了够了。”

“我还可以数你眼睫毛很长，还可以数你头发很有光泽，你身上有千千万万的好看，为什么不能自信些呢？”

“可，可普通人不会看到这些好，我的鼻子还是很塌，眼睛还是很小……”

李蔓认真地说：“我看到了，从一个专业摄影师的角度看到了，难道不比普通人的眼光更有说服力吗？”

“我……”

朱媛用力咬着唇，面颊绯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朱媛，虽然我不会为你破我工作上的规矩，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头发和睫毛比我拍过的很多人都要美。”

李蔓一字一顿，继续认真地说：“这世上有多少人，对美的定义就有多少种，而我立那些规矩，只是为了迎合大众审美，为了赚钱，不代表我不能欣赏其他的。而且，即使我全盘否定你，也会有其他的人欣赏你。在那些人眼中，你眼睛和鼻子都精美绝伦，你身体每一寸都是无价之宝。”

“就算你在生活里遇不到任何能欣赏你的人，那么只要有‘你’欣赏你自己，这世上就绝不算‘没有人喜欢你’。甚至说，假如你自己都不喜欢你自己，千万人的赞美也毫无意义，因为自卑是深不见底的。”

李蔓虽是颜控，但也知道“心灵美”这一说法。只是她并不了解朱媛，不能妄下判断。

而且在她个人看来，对外形极度焦虑的人谈“心灵美”，简直就是在加重对方的焦虑，强调她的外貌不美。就像对一个快饿死的人说他还能张嘴，给一个快冷死的人说他耳朵还没冻掉。

只是一向高高在上的李大摄能说这么多鼓励人的话，还真诚又温柔，这着实把朱媛吓了一跳。

话说，这人昨晚还像杀神附体啊！！！

“谢……谢谢李大摄。”许久，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蔓又静静注视她一阵，发现她眼里似乎有了些光芒，微笑问道：“你仔细观察过你的眼睛吗？”

“有时候……有时候会对着镜子练习。”

“我是说从欣赏的角度。”

“没。”小眼睛朱媛如实回答。

犹豫片刻，李蔓翻出手机相册给她看：“好看吗？”

正是她昨晚画的她。

李蔓一直有用照片记录生活的习惯，自然包括自己的画。

“这是……”

朱媛仔细辨认着那团乱线，隐约认出画的是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

正是她！

朱媛吓得立刻捂住嘴，紧张道：“是我吗？”

她第一反应以为是粉丝画的，却想起自己没几个活粉，想抓个这种会产粮的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压根就没往李蔓身上想，直到她看到旁边的落款。

【Li Wan】

这是李蔓的英文名。

本身应该是Li Man，但李蔓不喜欢那个Man，感觉是个男人，而恰好‘蔓’又是个多音字，便改成了Wan。

作为李蔓路人粉，朱媛手机壁纸从来都是她的作品，梅佳颖燕云的写真都用过，肯定知道Li Wan就是李蔓，只是没想到她偶像不给她拍照，居然直接给她画像了！！

“是你，”李蔓给了肯定答复，又问，“好看吗？”

这叫她怎么答？！

李大摄的画肯定好看，只是那双小眼睛不好看……

再看看，这飞线涂鸦又有一种松弛的美感，线条狂放不羁，而形又很准，让那双小眼睛多了些动感爆发的力量……

朱媛犹豫着如何措辞，李蔓却提前打招呼：“不可以分开说。”

“好……好看。”

李蔓收回手机看了一眼，自顾自道：“我也觉得。”

“……谢谢。”

“谢什么？”李蔓把手机放回裤兜里，戴上头盔。

朱媛舔舔唇，“谢谢李大摄今天安慰我，也谢谢李大摄画我，也谢谢李大摄……不嫌弃我。”

“不客气，”李蔓发动车，目视前方，“希望下次能看到一个自信的你，不要让我失望。毕竟，我的审美……很贵的。”

李蔓就要走，朱媛却叫住她，“李……李大摄，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嗯？”

“您画的那张画……可以发给我吗？”朱媛又觉得自己有些冒犯，连忙否认，“其实不发也没关系，这是您的画，我没有非要的意……”

“好。”

李蔓又爽快答应，拿出手机用密码解锁，“蓝牙？airdrop？”

“我……我国产手机。”

李蔓直接翻出微信来给她扫。

这这这就加微信了？

朱媛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借机搭讪，连忙解释：“李大摄，我没有……别的意思。”

“扫吧。”李蔓苦笑， “如果你要发微博，最好把我签名抹了。当然，我不会发微博。”

朱媛知道李蔓经常会在微博发她画的画，但都是风景或者自家宠物狗，从来没有发过任何人的画像，也没有对外秀过什么恩爱，直到上次被拍到她和那个陌生女孩的街头拥抱照片……

所以朱媛以为李蔓除了怕自己拉着她炒绯闻，更可能是怕自己女朋友吃醋！！

小懵片刻，朱媛连忙拿出手机来扫，“好好好，我也不会发微博的，我自己存着。还有，您传完照片就删了我吧，我也会删了您。”

“删了？”李蔓疑惑。

朱媛哪敢说实话，只得瑟缩着肩膀，低头不言语。

李蔓也反应过来了，不过觉得俩人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删不删都无所谓，更懒得跟无关的人解释自己是单身。

扫完微信后，朱媛轻声道谢，李蔓“嗯”一声便骑车离开了。

看着那个飒爽的背影，犹豫片刻，朱媛还是没舍得删了李蔓的微信，只因她俩的微信头像……

【好像有点配？】

……

一般来说，李蔓也喜欢上热搜，因为能给她工作室带来流量，但她跟方静嫣不同，她从不喜欢拿恋情说事，毕竟她爹妈还要面子。

她十五岁时就出柜了，父母并没有反对，只是说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希望她俩可以去外地甚至国外生活，毕竟女儿是同性恋这种事，对他们的仕途或多或少有影响。谁知她会喜欢上一个连家门都不敢轻易迈出的陈霄，后来只能独自出国。

在国外那十二年，李蔓虽然没有交过女朋友，父母也不方便出国，但父母给了她极大的精神支持，让她撑过了那段幽暗岁月，包括戒X瘾酒瘾的那三年。

戒瘾之后，她做事变得稳重许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往父母脸上抹黑。而父母退休后，李蔓虽然想过收拾范向明，但她父母倒想得很开，这下就可以等着女儿带女朋友回来了，也算因祸得福。

……只是女儿没有女朋友。

上次看到李蔓因为那组照片上了热搜，李家父母欢天喜地，还以为铁树开花了，没想到还是跟那个陈霄纠缠，把老两口呕了好几天。

但他们不知道，那时的女儿正独自躺在医院里，忍着生理和心理的痛在和他们澄清。

李蔓的意志力非常人能及，忍耐力也和普通人不同。说她不能忍，十四年的苦她能独自吞下，说她能忍，她却不肯放过任何惹她的人。

现在她33岁，正值壮年，却能猜到自己的死法：死在各种极限运动场地上、死在打架斗殴时、死在看守所刑场里……

总之，不会寿终正寝。

只是刚才，有个小律师站在一米开外，简直要被这俩人互动甜死！！

【为她俩疯，为她俩狂，为她俩咣咣撞大墙……】

符敬熙张了张嘴，又揉揉自己有些笑得发酸的腮帮子。

【夏天真适合谈恋爱啊~】

哦不，也是适合结婚的季节。

她这次来C城，并不完全为李蔓，也是为参加许世豪和小晴的婚礼。她本来是伴娘之一，但因为和小晴生肖相冲，被迷信的许家人拒绝了。

小晴还为此和许家人大吵一架，好在许世豪站在她这边，可符敬熙肯定也不好意思再坚持，便推脱说自己有工作在身，人暂时走不开，免得万一小两口以后有什么矛盾，许家人就怪她这个伴娘不吉利。

所以她这会回C城也不敢在大马路上逛，生怕碰见什么熟人，只好麻利地打车回父母家躲起来。

当然，为了这次婚礼，躲起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她的陈老师。

只是此刻的燕云，已经决定独自来参加婚礼。

【小糊咖采访间】

五花又：符律师也是我们采访间的老熟人了，关于半夜被打电话叫到一千多公里外的派出所，您感觉如何？挣钱爽不爽？

符敬熙：不不不，钱先放一边，我好像又磕到了新CP？

五花又：是的，激动吗？开心吗？

符敬熙：激动！开心…等等，你说那个“她俩疯，为她俩狂，为她俩咣咣撞大墙”是夸张的说法吧？

五花又：其实是物理意义上的。

符敬熙：拜托，我只是嗑CP而已啊，怎么会做那种傻事？

五花又：嗯……但愿吧。（心虚）

符敬熙：算了，嗑CP确实容易上头的……等等，我一个单身直女要见证这些姬佬的爱情啊？还有！我初恋是基佬，我初任也是基佬，这个世界就没有直女的安身之所吗？！

五花又：有当然有，可是靠谱的直男不多啊。

符敬熙委屈：可我就是喜欢男人怎么办？

五花又：网上说，世界上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男人的真面目，依旧是直女。但我们符律师不仅见过一堆渣男，还见证了这么多甜甜的姬佬爱情，事到如今还没变弯，简直是legend!

符敬熙：谁TM要legend！我要甜甜的爱情！要腹肌！要帅哥！

（五花又翻了翻细纲）

五花又：唐宇？王彦青？单身，都有腹肌，还是帅哥。

符敬熙：老子不要叽叽喳喳的麦麸咖和偷税漏税的双性恋！我要铁直的！要稳重的！要懂法守法的！

五花又：直人在百合文里占篇幅，读者会不高兴的。

符敬熙：你能写许世豪，怎么就不能写我？！你是不是厌女？！还有，能看到这里的读者都不会是小心眼子，你就放开手给我安排！要有读者反对我就给她发律师函！告她营养液绑架罪！

五花又：……有这个罪吗？

符敬熙：你TM是作者啊！就不能捏一个？！

五花又：可……可我去哪里给你找啊？！

（符敬熙抢过细纲，认真看了看，兴奋地发现一个稳重又懂法守法的帅哥。）

符敬熙：他他他！我要他！

五花又：可是你俩结婚会很麻烦的……

符敬熙：咒谁呢？！谁TM要结婚？！离婚还得分我的钱，老子只谈恋爱！

五花又：可……

（符敬熙塞了一万收藏、一万评论、一万营养液到桌子底下）

五花又：好！安排！

柯楚然（手指一挥）：媳妇，这次绑那个行贿的。

方静嫣：得令！

符敬熙大怒：你是不是歧视异性恋？

柯楚然：对，而且歧视老跟我作对的异性恋。

符敬熙：……&*￥%…

柯楚然：￥%*…*……

方静嫣（点烟）：小糊糊，我怎么感觉她俩也挺有CP感的？

五花又战战兢兢：有……有吗？

（黑漆漆的枪口抵在五花又太阳穴。）

方静嫣浅笑：你写她俩的时候就没夹带私货？

五花又：绝对绝对没有！

方静嫣（收起枪）：你最好没有。

（五花又连夜烧毁《校霸同桌觉醒后她不仅考上K大还弯了》《两个肉食系甜妹能有什么坏心眼？》《毒舌小青梅天天都在挡她的路》等番外。）

燕云：正文也全烧了吧。

五花又：？？？

燕云：我都要独自去参加婚礼了，你这本书还写得下去？！

（I'm 提前 back！！惊不惊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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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温柔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