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宝宝的眼睛好像你啊！不爱哭又不爱闹，宝宝以后一定是个斯斯文文的大美人……等等，她以后不会光爱打扮吧？”
“宝宝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长大哟~当然，一定要好好学习~”
“1个苹果加1个橘子……对，等于两个！宝宝想吃哪个呀？爸爸给你削……啊~甜不甜？”
……
“陈霄！这次怎么又考砸了？！这种题型都讲过多少遍了！怎么老是算漏！”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陈敏儒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你给谁写的情书？歌词本？不好好学习，别成天搞这些情情爱爱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也别看了，我见一本烧一本！”
……
“陈霄你要敢跟你妈走，以后就不是我陈敏儒的女儿！”
“你……你要不报C大吧，周末还能回家里，学校食堂也没什么营养……”
“中文系是不是没意思？要不要……转来我们系？”
……
“九中？随便你！爱报哪儿报哪儿！”
“你那点儿工资很高吗？还搬出去住！我早上……让司机送你去上班。”
“我今天遇到个不错的年轻人，是你高中那个男朋友……”
……
听到陈敏儒死讯，那些遥远回忆浮现，陈霄恍然想起，或许从前……
有人叫过她宝宝的。
她愣在原地，女警说句节哀便上车了，燕云则兴奋地拉着她，低声道：“宝宝，你那个混蛋爸爸死啦！咱俩啥时候去接陈锐？”
“嗯？”陈霄懵懵地抬头看她，嘴角笑笑，一滴泪却不自觉从眼眶滑落。
爸爸？他死了？
那个从来不对她说一句软话的男人，就这么死了？如此不可一世的人，在陈锐参加完夏令营回家后才被发现死了？
多讽刺！
只是笑着笑着，泪水又再次盈满陈霄眼眶，心里也像被人狠狠拧过。她紧紧抿着唇，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张张嘴，眼泪突然奔涌不止，心脏忽地绞痛起来。
陈霄捧着胸口跪倒在地，燕云也被吓得不轻，连忙蹲下抱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他死了你很难过吗？”
她闭上眼，拼命摇头，艰难地平复着心绪，一句话都说不出。
难过吗？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
在许清出国后的那七年里，父女能一直住在一起，也不单单是陈霄性子软，更多的还是陈霄无数次感觉到陈敏儒在偷偷让步：
大学时几乎每个周末都为她煲汤，工作后又经常和司机一起送她上班，就像读书时一样。
只是陈敏儒从不用语言表达，陈霄也不会去问，更不敢过多反馈，生怕被父亲嫌弃。比如柯楚然上门的那个大年三十，陈霄就鼓起勇气给他买了个按摩椅，果然陈敏儒连看都不看，随后父女俩就一如往常地冷漠相对。
陈霄答应柏文求婚，除了家庭社会的规训，还有个原因，就是柏文符合她理想中的完美伴侣形象：
一个付出就能被看到、被感谢的家人，一个允许她养猫看闲书的家人，一个能保护她、给她足够安全感的家人……
只可惜她这朵百合在温室呆太久，并不知道世间人心险恶。直到她去教育局办辞职手续时晕倒，被送到医院后查出早早孕，陈敏儒那关切才似泄闸的洪水，将她完全包围。
陈霄以为父亲终于爱她，终于愿意包容她，殊不知，那些温柔全都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子，甚至连她要离婚时，陈敏儒的要求也只有留下那个男孩。
【等你快断气，我会找人来接他，孩子会跟我妈妈姓许，你的遗产我也会全部接手，你安心去死就是。】
现在陈敏儒死了，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死了，陈霄不仅有些难过，还想知道陈敏儒死前在想什么。
她之前打算自杀，觉得自己不必留遗书，因为她不认为有谁在乎她。可她现在才意识到，在乎她的人不一定有多深的爱，可以是怨，可以是恨，就像她写的《绮罗香》一样。假如陈敏儒死在她后头，或许也会想听她的遗言……
这何尝不算一种父女情？
有趣有趣。
陈霄抹了抹眼泪，在燕云的搀扶下起身，满脸泪痕地看向她，笑道：“乖乖，帮我补个妆吧。”
“哈？你现在要去……”燕云有些不悦，但还是理解。
“不是哦~”陈霄摇头，“我说了今天当证婚人，就一定会履行诺言。而且我对陈敏儒也说过……”
【此后不论是你大寿还是大葬，我陈霄绝不再来。】
燕云有些犹豫，因为刚才看陈霄的反应，不太像对父亲毫无感情的样子，反倒很是痛苦，不过陈霄此刻的眼神太坚定，她也不知说什么，只得悻悻点头。
回休息室很快补好妆，草坪婚礼也正式开始。
首先是主持人开场，唐宇那位金牌司仪同学的水平确实不是盖的的，滔滔不绝又段子频出。只是两家刚打过架，任他怎么炒氛围都只有越来越尬的份，而且什么“养子方知父母恩”之类的话，又把空气降到冰点。
两位新人和四位老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其他人的脚趾都拼命抠地，全场只有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老婆你随了多少礼？”
看着看着，两家完全没再打一架的意思，柯楚然很快就没了兴趣，索性侧坐在方静嫣大腿上，用脸蛋蹭着她的秀发。
“三千。”财大气粗方老板伸出三根手指。
柯楚然翻了个白眼，“那今天你数了没，咱看几场热闹了？”
“三场吧，”方静嫣想了下，“燕云李蔓吵架，我们看了个结尾，算半场。新郎父母给新娘鞠躬道歉，算半场吧。李蔓教训熊孩子一家，算一场。李蔓被警察抓，又算一场？”
柯楚然撅着小嘴，突然泄气道：“一千一场，就看这种小场面？”
“问题是这会李蔓走了，新人两家也和好了，你总不能上台再挑点事吧？”
“没意思，真没意思。”柯楚然啃了啃她的颈。
方静嫣嘴角一勾，把她抱得更紧，顺势把唇凑上去，柯楚然默契地含住她的，用舌尖轻轻撩拨起来。
很快，两人又旁若无人热吻起来，要有张床，她们完全可以就地办事。只是这开放的行为，让身边的父母都紧紧捂着孩子眼睛，生怕他们学坏。
这边难舍难分，那边陈霄正独自走上台，步态轻盈优雅。燕云捧着脸犯花痴，小眼神刷刷放电，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
【看哪看哪！这女人是她燕云的媳妇儿！】
迄今为止，燕云见她上台过三次。
一次是K大路演，一次是《山鬼谣》杀青，那两次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口罩假发帽子样样不落，态度也都是近乎冷淡的官方。这回场子算是最小的了，陈霄却以真面目示人，脸上还带了笑。
最重要的是，这三次，陈霄都是为燕云上台的。
她的目光扫过燕云，淡定向人们微微鞠躬，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温柔道：“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新郎许世豪的高中班主任，也是今天的证婚人，陈霄。”
“感谢两位新人的信任，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见证你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按陈霄的口才，那几百字的祝福语完全可以临场发挥，但她这次认真写了稿子，以示尊重。只是今天发生这么多事，那些话似乎有些老生常谈，她想说些别的：
“其实，今天也不是最重要的。”
台下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却听陈霄继续淡淡道：“因为人生不过三万个日夜，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你们宝贵人生中的时刻。
“从今以后，你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会有人永远站在你的身边，陪伴彼此走过高峰和低谷，一起经历欢笑和泪水，一起成长为更好的‘你’和‘你们’。
“我很高兴你们能找到这样的伴侣，愿意对彼此许下承诺，并为此努力……”
陈霄此生都铭记在地下室独坐的那个长夜。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永远错过燕云，甚至放弃生命。是燕云再一次给了她生的希望，一遍遍地告诉她，她值得被爱，值得被包容错误。
说着，陈霄不自觉落下泪来，朱媛连忙给她递上纸。
她颔首致谢，擦去泪水，犹豫片刻又微笑道：“最后，祝福你们的小家和和美美，彼此相亲相爱，还有……”
【铭记孩子也是你们的家人。】
陈霄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首先是这场合不对，其次，她相信许世豪绝不可能变成陈敏儒那样的父亲，他会用他的一切去爱他的家人，正如燕云般坦诚。
下台后，陈霄瞥见燕云已经哭成泪人，故作云淡风轻地坐回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怎么哭成这样了？”
“你明知故问……”燕云又戴上墨镜，抽噎着靠在她肩膀，“我俩的小家也会和和美美的……我们也要相亲相爱……”
“嗯。”陈霄红着眼眶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看看腕表，脸色瞬间沉下去。
“怎么了？”燕云问。
陈霄眉头紧锁道：“十二点过五分了。”
“那又……”燕云漫不经心，忽地也瞪大眼睛，“苏岚不会这么准时吧？”
燕云战战兢兢地拿出手机，发现她确实已经上了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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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陈老师儿子由谁去接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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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优雅上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