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
谭咏珊立刻制止她,“他俩只是好朋友,你误会人家了。”
“哦。”
林斯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又好似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吃饭。谭咏珊想打破尴尬,却被她一句话堵回:
“我说过了,只要你让男的参演,台词一个字都不许改。”
这下男演员彻底呆不住了,很快就找个借口匆匆回家,其余人也都纷纷离去,燕云说什么都留不住。
最后只剩老同学四人组和燕云一个。燕云摸不清林斯然底细,只能在桌底下扯了扯谭咏珊衣角,让她说说话。
谭咏珊也觉得有必要解释下,看看也没外人了,便说:“小齐喜欢男孩,他俩完全没可能的。”
林斯然放下筷子,手撑着下巴,怜爱地看向老同学,“你还是那么单纯。”
“是你把人想阴暗了!”谭咏珊有些气愤,“和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他什么品行我还不清楚吗?”
“你当初结婚时可也这么跟我说的。”
“……”
谭咏珊瞬间哑火,许久,又轻声道:“斯然,你别这么极端,会很累的。”
“不累~”林斯然挑挑眉,“本二极管从不内耗。”
“……”
谭咏珊真不晓得怎么办了,好不容易排好的戏,要临时又跑几个演员可怎么办?
“林编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男人有这么大的敌意,但小齐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男生。”燕云突然冷着脸开口,“你这么说话不仅是在伤害他,还是在伤害我们整个剧组!”
陈霄没料到燕云敢跟林斯然正面杠上,轻轻放下筷子,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像转笔一样,转了转手中的筷子,林斯然温柔地说:“呀,上次在网上号召女生不要服美役的就是你吧?”
“……嗯。”
燕云不知道她怎么提到这个,陈霄却已经替媳妇捏把冷汗。
果然,林斯然淡淡一笑,“这么快就开始帮男人攻击同性了?怎么,女权饭不好吃了?”
燕云简直气得发抖,“我我你你”半天,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直接激动地拍桌子道:“我没有!我们在TMD就事论事!”
脏话一出,陈霄心头彻底一凉。
“呵呵,”林斯然像看垃圾般看向燕云,轻蔑道:“论什么事?”
“就你跟一个自称gay子的男人打情骂俏的事?”
“就你把自己和男人划为利益共同体的事?”
“就你自称爱女,私下实际言行却完全相悖的事?”
“哦,不对,你的言行是很相符的,因为你还会用辱女词攻击我这个女权主义者!”
炮火之猛,燕云完全招架不住。
只能听懂一句,认可一句,然后忘一句,连反驳都不知从何说起。她好像说得全对?可哪里又怪怪的?
燕云越来越迷糊,陈霄却彻底清醒了。
没错,林斯然还是那个恐怖分子!
表面看着佛系又开朗,其实岁月不仅没有抹杀她的锋芒,还把她磨得更利更隐蔽,所到之处,只要她想,哪里逃得过鸡飞狗跳!
“我……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燕云呆呆地重复着。
林斯然突然把语气放缓,温柔安慰她道:“没关系,在这个男权社会下的女人都不容易,其实能意识到不对,就很优秀了。我也知道你刚才一时情急才骂了脏话……”
“对不起,我不该骂脏话。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没想到有时候还是会——”
燕云丧气地坐下,整个人像被夺了舍。
“思维和语言习惯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我们慢慢努力,慢慢来。”林斯然起身,慢慢朝燕云走去,“男人替女性说话,要么为色,要么为财为名,只有女性才是你永远的盟友,只有我们团结在一起,才能先守住我们仅有的生存空间,来日开疆拓土……”
“你们立场不一样。”
陈霄突然起身,拦住林斯然,仿佛在阻挡一个即将找人附身的恶灵。
“她是她,你是你,不要把你的价值观念强加于她。”
林斯然笑了,“立场不同?强加于她?首先陈老师,大家都是女人,都是这个社会被压迫的阶级,何来立场不同?还有,是你自己走过的弯路不够多,时至今日还没有觉醒?”
“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我无论觉醒与否,这都与你无关,她也与你无关。”
陈霄不想自证,转头提起自己的包,走到燕云面前,伸出一只手,温柔道:“乖乖,我们回家。”
燕云懵懂抬起头,还在思考着刚才陈霄说的立场问题,手已经不自觉地伸过去。
像接过一只易碎的瓷瓶,陈霄小心翼翼地牵起她,又转头对谭咏珊说:“咏珊,实不相瞒,燕云是我女朋友,最近我俩在闹别扭,所以今天对你撒了一些谎,来日一定登门道歉。”
说完,陈霄便带着燕云去前台结账走了,留下沉默的三人。
……
“怎么回事!陈霄怎么和燕云在一起了!她俩八竿子打不到的啊!等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难怪你刚才那么淡定!”林斯然一上车就炸了。
“哟呵~你这全网粉丝比我还多的女权博主居然不追热点?”
要往日林斯然在车里咋咋呼呼,李蔓早按她脑袋了,而现在她完全能容忍,还能揶揄她几句。
从今晚见到陈霄燕云,到她俩牵手,李蔓时刻关注着自己心态,居然一点不难过,甚至连一丝醋意都没有。尽管不知道,是否只是像前几次那样偶尔的放下,反正她现在心情好极了!
“当时我确实追了吴思庭那事,但只看到燕云那些花边新闻,你不也成她绯闻女友了?当时我就以为是吴思庭那边泼的脏水,没想到……”
“脏水?”李蔓故作生气地瞪她一眼,“你TM说谁是‘脏水’?”
“别用辱女词!”
林斯然就要按她的嘴,无奈手短,被李蔓用单手压制,脑袋直接摁在车框上,像小鸡崽一样胡乱扑腾。
发动车后,林斯然才算安静点,李蔓一边开车一边说:“你那儿是标间对吧?”
“嗯,怎么了?”
“今晚我先去你那儿住,”李蔓翻个白眼,“那个破家我是一点都不想回。”
“怎么了?”
“还不是我家里的那个假妹妹。每次回去看到她那贼眉……猥……”李蔓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只能叹口气道,“反正看着她胆小的样子,就觉得讨厌。”
林斯然想了想,“可你爸妈不是知道你今天回N市吗?你家里接风宴都给你整好了,不回去吃还能说突然有应酬,现在不回去睡觉,感觉不太好吧?”
李蔓看看后座那堆给家人的礼物,无所谓道:“要么是张姨做的饭,要么是外卖,饭吃不吃也无所谓,至于觉什么的,在哪儿睡不一样?”
嘴上很硬,心软也很快。
林斯然三言两语就给李蔓说动了,走之前,林斯然还给她反复“打气”:“假妹妹,真爸妈,两个葫芦一个瓜!我妈是我妈,你妈在别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蔓笑着把林斯然踢下去,很快便驱车回了家。
姥姥姥爷的房子在一个老旧的退休干部小区,顶楼复式,电梯是后来加装的,时灵时不灵,好巧不巧,今天又坏了。
收拾后备箱时,李蔓才发现她忘了把新羽毛球拍送给林斯然。
白色的进攻型空拍,还没拉线,很适合林斯然那种静时温柔,动则杀气腾腾的风格。
刚才赶人下车赶得太急了。
李蔓叹口气,本也可以改天送过去,可这车得还给老爸,只能把新球拍一并塞进自己球包。
背着两大包东西,爬上五楼,李蔓已是大汗淋漓。
开门的是朱媛。
李蔓径直把包放在一边,坐在入户小凳上换鞋。巴顿“噌”地冲过来,朝主人兴奋地摇尾巴。
“想不想我啊?下次带你去玩!”李蔓半跪在地上,用力地搓着巴顿脖子脑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身边人一眼。
对,她宁肯跟狗亲热都不想看朱媛一眼!
朱媛想接过她的包,又不敢,只能怯生生地立在门边。
“小蔓回来了?”姥姥的声音传来。
“是哦~”
李蔓一拍狗屁股,示意巴顿去客厅。
虽说在外浑得不行,回到家,李蔓完全不敢在姥姥姥爷面前造次,乖孙女儿的戏码还是要演够的,连鞋子的顺序都要摆顺。
“小蔓吃过饭了?”姥姥被妈妈推着过来,笑呵呵道,“饿不饿呀?还要不要吃点宵夜?”
“嗯,刚吃过。”李蔓走过来,蹲在姥姥面前,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木盒,“我看您上次那枚胸针坏了,我没找到同款,不知道这个您喜不喜欢。”
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枚苏绣刺面的胸针,银丝小鸟栩栩如生,下坠几条细细的珍珠流苏,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找的。
姥姥一会摸孙女,一会摸胸针,简直乐得合不拢嘴。姥爷和爸妈的礼物都各自给了,最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纸盒。
“我记得张姨有高血糖,这个无糖小零食我尝着蛮不错的,是当地特色,就是保质期不太长……张姨呢?”
提到在家工作十几年的张姨,姥爷叹息一声,说阿姨老公瘫痪了,她得回去照料。
“就那个喝酒又家暴的死男人?”李蔓无语了,“都跑出来这么多年了,还回去干嘛?这些年积蓄别又搭进去了!”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别人家事,他们也无权掺言,随便骂两句也就算了。
“那你们现在找到靠谱的阿姨没?”
李蔓坐在沙发上,随手端起茶几上水杯,喝了一口才想起水是朱媛递过来的,然后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
“换了好几个,都不是很称心。”冯莉娟朝朱媛招招手,拉着她亲热地坐在一边,“不过最近还多亏了阿媛啊,连今晚你的接风宴都是她做的,跟张姨的手艺有得一比,可惜你没吃到。”
幸好我没吃。
李蔓在心底里暗自庆幸,又对李光平说:“爸,你的车我来不及洗,上面的泥可能有点……多。”
一听“有点多”,李光平“噌”地冲到阳台,看楼下那辆黑色越野果然已经变成黄色,泥巴都厚得包浆了。他忍不住朝女儿翻了个白眼:“你也真能耐。”
“能不能耐的都是你的崽,”李蔓一挑眉,“还有,你洗车的时候顺便找人检查下球笼,每次打转向的时候会有点嘣嘣的声音……”
“你哪回不给我把车搞点问题回来?再不借你了。”
“没办法,你那改装车太帅了,我可没那手艺,不愧是高级技工李师傅!而且这回要没你那车,好多路都蹚不了,我朋友们都羡慕我得很……”
“别来这套,说没下回就没下回了!”
“哎呀,我让人多剪几个你车的镜头,你的宝贝车就彻底名留青史了,行不?”
“你那个片会在电视上放吗?”
“应该,也许,肯定能放!绝对能放!”
“我怎么不太信呢?”
……
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气氛十分欢乐,冯莉娟突然想起什么,朝女儿眨眨眼,又偷瞄了下朱媛的方向。
李蔓知道妈妈在问礼物,她也不想直接把气氛搞僵,只能装傻不懂。朱媛也明白李蔓不待见她,借口说去厨房看姥姥的中药,又悄无声息地离场。
朱媛走后,冯莉娟低声责怪女儿,李蔓又憋了一肚子火,当着姥姥姥爷也不好发作,便说累了上楼休息。
洗完澡下楼,爸妈刚好要牵着巴顿和球球出门去遛。
李蔓瞄了两只狗一眼,感觉哪里不对劲。
嗯,再看一眼,李蔓瞬间瞳孔地震。
威风凛凛的巴顿,平日孤狼一般的巴顿,路上的人和狗看到都会绕道走的巴顿,今天居然朝旁边的球球吐舌头,狗眼里似乎温柔得要命,狗头还一个劲儿朝球球蹭,那尾巴摇得堪比螺旋桨,简直要原地起飞!
这死小子,明天就带你去做绝育!给你嘎得干干净净!
李蔓暗暗咬牙,一边在手机上联系宠物医院,一边冷着脸走进厨房,却不小心撞上刚好端着中药出来的朱媛。
滚烫中药洒出来,朱媛右手手臂瞬间变红,看起来就很痛,她却只是闷哼了一声。
还要把她当隐形人吗?
看着朱媛颤巍巍走到洗菜池冲凉水,李蔓有点于心不忍,在旁边倒水的时候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反正李蔓没听到任何回应。
姥爷走过来看看阿媛的伤,说最好马上去医院。
“真的,没关系的……”
尽管眼泪在眼眶打转,朱媛还是强撑着。
“烫伤可不是小事,”姥爷很是心疼这个懂事的小姑娘,耐心道,“万一起泡就麻烦了,小蔓哪,你还是得带她医院。”
“嗯……”
李蔓犹犹豫豫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探头往楼下看,“大黄车”已经被老爸老妈开出去遛狗了。“姥爷,你那个车呢?”
“你表哥说要出去露营什么的,前几天借过去了。”
“哦哦,那我打车吧。”
“打什么车,就一两公里。”姥爷说,“话说你摩托车不是在楼下吗?”
……
摩托车后座当然是不可能让她坐的,李蔓还是打了车,坐在后座给朱媛扶着冰袋,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突然,朱媛小声地说:“李大摄,谢谢您……要不然我自己扶着……”
“哦。”
李蔓表面淡定地收回手,把手藏在座位边上,背着朱媛偷偷地疯狂搓手:
不早点说!老娘手指头都要冻掉了!!!
就这么沉默着,从家里到医院,再从医院回家,整个过程全程俩人的交流不超过十句。进了家门,家人都整整齐齐等着,李蔓三两句汇报完工作,便要上楼休息。
冯莉娟觉得女儿太冷淡,想说她两句,却被朱媛拦下。
“阿姨,是我自己没看路,不关李大摄的事,而且这点小伤不疼的,是李大摄坚持送我去医院……”
干嘛帮她说话?善良给谁看?
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李蔓实在不想再理会这些东西,冷着脸径直上楼。
躺在床上,闭眼,整个人却莫名其妙地烦躁。纠结许久她才意识到,她好像确实对朱媛过分了点?
“那个……”
李蔓终于鼓起勇气敲响朱媛的房门,朱媛看到她也是一脸懵。
“怎,怎么?”
谢谢你给我做的接风宴,谢谢你照顾我家人,谢谢你在他们面前帮我说话,还有,把你烫伤了,是我的错,我更不该对你那么冷淡。
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李蔓还是没能说出口。
朱媛也立在原地,不知说什么。
“那个……”
“什么?”
李蔓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双手递上,“你……”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枚还没拉线的白色羽毛球拍,在廊道灯光下闪着雪亮的光芒。
朱媛更迷糊了。“这是……”
“你……”李蔓好想把歉意和谢意都说出口,却始终梗在喉咙里,远没有第一次向她道歉时那般顺溜。
“我,怎么了?”
“你的狗绝育了吗?”
球球:???
(最近三次元好忙,抽空更个肥滴~谢谢还在追更的小天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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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第 2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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