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颤抖着手点进去，许多营销号都在转发一个偷拍视角的视频。

虽然只有十多秒，却十分清晰。

视频里的燕云浓妆艳抹，带着助理走到白晓瑜面前，趾高气昂道：白晓瑜，你终于遭报应了吧？下贱！

白晓瑜愤怒道：你说谁下贱？

燕云道：我说你啊。

白晓瑜十分尴尬，低头玩着手机掩饰尴尬。

燕云上前一步，挑衅道：有本事打我啊？我反正是个糊咖，巴不得跟你捆着上热搜。

……

燕云根本就不敢点开评论区，就标题和弹幕上的那些话，已经可以把她这个小糊咖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她失神地跌坐在沙发上，直到被刘慧的电话吓得立刻回魂。

“你真说过那些话了？”

燕云只记得自己说了些过分的话，但当时具体的场景如何，她哪里能记得，只能楞楞答道：“说过。”

“你简直吃屎长大的！”刘慧气得拍桌，“当初让你发微博不发，现在你算是激起公愤了！你知不知道网民们骂你什么……”

看完视频的小晴立刻冲过来，夺下燕云的手机，为她辩驳：

“刘姐，这个视频被人剪辑过了！白晓瑜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以前组里没少欺负云姐，您当时不是还让她忍吗？上次云姐只是心直口快，白晓瑜也回嘴了，绝对不是云姐单方面霸凌她！”

“我还能看不出视频剪辑过吗？可网民上头了，哪里管那些？”刘慧怒吼道，“我们这边会尽力公关，你也叫燕云消停点，别再TM再给老娘闹幺蛾子！”

随后，燕云也接到了剧组执行导演打来的电话，说是明天的戏暂时延迟。

燕云也只敢装傻，表示理解理解。

挂了电话之后，燕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慢慢地坐到地上，头靠着床喃喃道：“出了这样的丑闻，我一没有粉丝帮忙说话，二没有背景，哪个剧组还敢用我？”

小晴蹲下身，轻声安慰着她：“云姐，大不了咱们就重新再来，哪个大明星没点黑料呢？你的演技在进步，还那么漂亮，咱早晚还会有红的机会。”

“我已经红了啊，小晴，你没看到吗？”燕云苦笑道，“现在我的超话可在第一名啊，站得比吴思庭还高，比王彦青还高。”

平时小晴确实很鄙视燕云，觉得她情商不高，智商也不高。但小晴也知道她绝对不是个坏人，甚至还有些傻白甜。

所以小晴见她这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云姐，我知道你不过是心直口快了些，是个很勇敢的人，只要挺过去……”

【勇敢？】

燕云突然想起了陈霄。

那个说她是勇敢的天才的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沙发上睡觉吗？】

【还是满脑子想着赚钱，熬夜在写新角色呢？】

【抑或是在微博上跟着网民一起骂她？】

不甘和落寞一齐涌上心头，燕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晴叹息道：“云姐，您别哭了，还有机会的。”

燕云抹了抹眼泪，起身收拾着行李，“小晴，你也回去收拾东西吧。咱们明天就回去，我不想被别人赶走。”

“或许……或许还有转机呢……”

“还能有什么转机！”燕云暴躁地把手里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完了！都完了！”

小晴呆呆看着她。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燕云，不是一两句能哄好的了。

燕云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陌生号码。

【这么快就有网民人肉来了吗？】

燕云怒气冲冲地按下接听键，没好气道：“喂！”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燕云只听见风雨声却很大，还夹杂着骇人的雷声，吓得燕云的声音也虚了些：“喂？”

“马上把你微博小号注销。”低沉的女声。

是人啊，那就不怕了，可凭什么让她注销微博？

“你谁啊？”燕云质问。

电话那头顿了顿，低声道：“陈霄。”

“啊……啊？”

燕云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陈霄没睡，也没写小说，更没有跟网民一起骂她。

“你怎么会知道我小号？”

“先注销再说。”说完，陈霄便挂了电话。

“谁啊？”小晴问道。

燕云没有说话，只是思绪混乱地打开自己的小号。

原来她小号上有不少跟大号重复的自拍，虽然没有露正脸，但只要有心，一定能发现是她。最要命的是还有不少骂白晓瑜的点赞记录，甚至还有那条给白晓瑜道歉的微博。

幸而还没人评论，没有让人抓住把柄。

手忙脚乱地把小号注销后，燕云才开始后怕。

“怎么了，云姐？”小晴又问。

“小晴，你先回去吧，我这会脑子很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由分说，燕云就把她赶走了，坐在沙发上给陈霄回拨了过去，“我注销了。”

“嗯，我看到了。”

陈霄的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

燕云想问陈霄怎么知道她小号的，但想起上次陈霄还喂过她喝葡萄糖，于是改口道：“你感冒了？”

陈霄愣了愣，随后微笑道：“有一点。”

“吃药了吗？”

陈霄看了看窗外渐息的雨，缓缓说道：“没有。”

“那……”燕云欲言又止，“那你记得吃药……保重。”

沉默了几秒，狂风卷起了街角落叶，夹杂着汹涌的雨水拍击着阳台的窗，马路对面的地铁站卷帘门也被刮得“哗啦”作响。

但陈霄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燕云柔声说：“今天谢谢你了，再见。”

陈霄突然开口：“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小号的吗？”

燕云老实点点头，“对，你怎么知道的？”

“你私信骂我，”陈霄清了清嗓子，“你这个超级大笨蛋，狗屁大作家，刻薄又讨厌，多读点书了不起啊，装什么洋相……”

“我错了错了，”燕云赶紧打断她，“对不起对不起！”

“第一笔。”陈霄淡淡说道。

“什么第一笔？”

陈霄嘴角轻轻扬起，“记仇。”

燕云立刻弹起，刚想制止她，又泄气地躺在床上：“算了，反正网上骂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我就不该说那些话，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否则我可能真的更红了，都怪我都怪我……”

公寓玻璃上全是雾气，陈霄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圆。

陈霄微笑道：“这宇宙间的一切，如果真的有严格的因果关系可循，那么现在的一切，早在太阳系诞生之前就决定了。”

燕云思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就不全怪我咯？”

“有几个人没和同事闹过矛盾呢？只是你不幸地被人拍下来了。怪就怪那些剪辑视频和带节奏的人吧。”

“你知道视频不是真的？”

“当然。”陈霄的语气温柔而坚定。

“嗯……好吧，心里好受一点了，”燕云翻了个身，“不过我以后肯定就糊得透透的了。”

陈霄在圆里画了条短短的弧线，微笑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是没看见网上的人把我骂成什么样！我这些黑历史要跟我一辈子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们依靠过去来决定我们现在是什么。而未来……除了死亡是必然的，其余一切都是‘偶然’与‘必然’的叠加。没有人能猜中偶然，说不定明天就雨过天晴了呢？”

燕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雨过天晴？怎么可能？”

“我这边的雨就慢慢停了。”陈霄把手机往窗边递了一点。

淅沥沥的雨滴声，确实比刚才的狂风暴雨小多了。

她突然心底有些暖，傻笑着又翻了个身，“你改行卖心灵鸡汤吧？”

“一般人买不起。”

“那我何德何能呢？”

“因为，”陈霄笑道，“你是勇敢的天才。”

“我知道我脑子不好使，行了吧？”燕云又不满地翻了个身，却“咚”地摔倒了地上。

电话那头传来陈霄轻轻的笑声。

“你还笑？有没有良心？”

“抱歉，我真的没有。”

燕云直觉陈霄不是坏人，但还是被陈霄的正经语气逗乐了，“我看出来啦！”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陈霄又在圆里添了一条弧线，“明天，后天，三天，一年，总有一天会雨过天晴的。”

“那这段时间怎么办呢？”

陈霄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勇敢地吃饭，勇敢地睡觉。”

“好吧，谢谢你，我心里好受多了。等我回来请你吃饭呀，那就那晚安啦！”

“嗯。”

挂电话后，陈霄轻轻说道：“记得请我吃饭。”

她缓缓抬头，只见玻璃上面的圆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脸。透过这个图案，陈霄好像已经看到了燕云此刻的表情。

陈霄猜得不错，燕云此刻的心情已经好多了，甚至还要拉上小晴去吃夜宵。

“云姐，你不要身材管理了？”

燕云点了一大堆烧烤，满不在乎地说：“我想通了，现在这个局面，我大不了就是个退圈，又不坐牢。反正我除了外貌身材，就没有哪里适合这个娱乐圈。

小晴大惊失色，“可是你这高中学历能干个啥？又不能吃苦。”

燕云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拉过小晴坐下，“小晴，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十六。”

“可是你叫了我三年的‘姐’。”

“我……我只是感觉这样会尊重一点。”

小晴感觉燕云又要发火了，而燕云只是莞尔笑道：“你上次不是说我没经历过挫折吗？我告诉你，我所经历的苦难比你想的多得多。”

“你长这么漂亮，还能吃什么苦啊？”

燕云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长在重男轻女的山村，美貌对女孩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你懂吗？”

虽是这轻描淡写的口气，小晴整个下巴却都快跌了下来。她一直以为燕云出身非富即贵，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大脾气？

燕云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又熟练地续上杯，“还有，有一件事，我可以跟你坦白。关于我的学历，我撒谎了。”

“你不会是初中毕业吧？”

经过刚才那一遭，学历已经对小晴造成不了任何冲击，反正圈里学历造假的多得很。

燕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其实吧，我真的是九漏鱼，我初二都没读完。”

“额……因为家庭经济？现在不早就义务教育了吗？”

“逃婚。”

说完，燕云冲小晴俏皮地眨眨眼睛，然后又把酒一口闷了。

小晴下巴又落了下来，这些完全超出了这个城市女孩的认知范畴。

燕云继续笑着说：“我十四岁就逃出来了。我做过好多工作，什么拧螺丝啦，送外卖啦，洗碗端盘子啦。但很奇怪的是，我不管到哪里，无一例外都会遭遇各种骚扰。”

燕云伸手把小晴的下巴抬了上去，“直到进入娱乐圈，我找到了美貌的用武之地。但你也知道，我脾气臭，很多事情我做不出来。”

“云姐，对不起，我以前误会你了……”

“其实我也对不起你，我经常把你当仆人使唤，是我膨胀得太快了。”

小晴的鼻子有些酸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云姐，从今天起，我是真心地尊敬您。不管以后你做什么工作，都是我的云姐。”

燕云的眼泪也刷刷往下掉，还是笑着举起酒杯，“小晴，那咱们有缘再会吧。”

小晴喝到一半，就控制不住情绪了，抱着燕云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烧烤店的客人都看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老板来上菜时也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像是失恋，可怎么两个一起失恋呢？

直到燕云和小晴的手机先后响起，两人这才分开。

燕云发现是陈霄的电话，赶紧擦擦眼泪：“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哭了？”陈霄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燕云委屈道：“我……我在和小晴吃散伙饭。”

“别哭了，雨过天晴了。”

“什么意思？”

“网络风评开始逆转了。”

刘慧：这燕云电话怎么又打不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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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会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