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大家都守着符泷,和符泷在一起,整个院子里,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经历过的初三和初九,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站在符泷身边,而符泷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给阿若讲故事。
“林小妹跋山涉水,排除万难,终于来到了她母亲的身边,这对于她来说,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兮月跟着阿若听了一整个故事,林小妹寻亲记,故事开头凄惨无比,年幼的刘小妹与母亲失散,故事过程跌宕起伏,林小妹遇到无数妖魔鬼怪,幸而路上遇到仗义相助的朋友,故事结尾圆满幸福,林小妹与母亲含泪相拥。
“符哥哥,林小妹以后会和我一样幸福,是吗?”
兮月心里点了点头,这么可怜坚强的孩子,幸好是故事,有了好结局。兮月心想,符泷会怎么总结故事,让阿若开心?可……符泷没有回答。
顷刻间,初三已跪在地上:“……家主!”
兮月眼前出现了重影,她模糊间看到好几个人围住符泷,听到阿若放声大哭……
有人拉住兮月,可她无法转头去看是谁,她听到白尊焦急的声音:“陆兮月!”
兮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意识回笼,她推开门跑了出去,刺目的白让她跌在院中。
白尊出现在她身边:“你终于醒了,符府在办符泷的丧事,停灵七日……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怎么……会这样?”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诅咒之力,会让人瞬间失去三魂六魄,生机尽毁。”
“……符泷,真的就这样死在了我面前?”兮月还是无法接受,怎么可能呢?上一刻还在给阿若讲故事,还在对着她笑的人,怎么会突然就不在了呢?
“兮月,凡人的寿命本就短暂……”
“可他才二十七岁!前世在陆行山遇到他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好看这么温柔的人,却注定与我人妖殊途,去百草山的路上,他对我那么好,除了阿姐和涂月,从没有人对我那么好……岐慕与我退婚,他愿意收留我,帮助涂月,我曾经真的想过,留在他身边一定很好!可……我去了昆仑山,再与他相见时,一切尘埃落定,他只会是我生命中的过客!白尊,你知道吗?他对我有多好?他救了我那么多次,帮助我那么多次,我却不能回报他,如今……他死了,他说,与我无关,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兮月,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找了整整两日,上天入地,皆寻不到他的魂魄。”
“……初三呢?我要见他。”
初三不见了,符泷死后,他就消失了,初九守在灵堂前,看到兮月过来,递给她一柱香:“姑娘,说你想说的话,他或许……还听得到。”
“他在哪儿?”
“不知道,家主说过,前几次死后,灵魂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头七日,他能听到人言。”
“你说,他会轮回……他还会回来的,对吗?”
初九看着兮月:“姑娘,我不知道,已经四世了,一百零八年,符泷在人间的生命,已经存在了一百零八年。”
“什么意思?”
“他原本的寿命,一百零八岁,两百年前……死在了二十七之时,此后又历经三世,皆死在二十七岁这一年,已然……一百零八年。”
“初九,你说清楚,凡人不是有头七还魂的先例吗?我们还有机会,就算逆天,我们也能拼力一试!”
“……姑娘!当时只有你在他身边啊!我们知道的,只是家主愿意让我们知道的,而只有你,才知道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我们都知道,只要你想起一切,家主或许就能有救,可……家主不愿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念珠不灭,他不许我们提起只言片语!姑娘……一切,在你啊!”
轰隆一声,兮月感觉自己的世界坍塌了……身体的每一处,都被狠狠捏碎,让她生不如死!可即便如此,念珠依旧顽强地存在于她的识海,不肯消失!
“姑娘……家主知道自己躲过诅咒的机会很小,怕你因他之死痛苦,给你留了一封信。”
兮月,我很开心,生命最后的时刻,你陪着我度过,这样的场景,我想了百年。
不要因为我的死自责,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想起一切,都不要。
我也有过害怕恐惧之时,但不是面对自己死亡,而是两百年前,你一心求死之时,兮月,答应我,永远珍惜你的生命,你的命,是许多爱你之人一同给你的。
最后一事,原本不打算说的,可我实在舍不得阿若,我答应过你,会告诉你我为什么对阿若那么好?因为……她离开你的身体里,是我第一个抱着她,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好好爱她,兮月。
疼……兮月抱住头,感受着五脏六腑疯狂翻搅:“救救我……救我……”
念珠疯狂地在识海中窜来窜去,白狐伸出锋利的爪子,想要将它揉碎,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好疼啊……救救我……殿下!”
随着这一声撕裂天际的惨叫,往生镇洒下漫天红光,一道仓惶的身影落入符府。
“北辰!”
“太子殿下!”
“阿爹!”
北辰看着蜷缩在地上痛苦到抑制不住颤抖的兮月,听到她嘴里不住喊着,救救她……
……算了,既然她受伤,他同样那么疼,就……算了吧!
北辰抱起兮月:“兮月,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恐惧什么,我……都与你一起承担。”
早已失去神智的兮月本不该听到北辰的话,可她的身体却瞬间安稳下来,识海里,念珠突然崩裂,落入一汪水中,融化不见!
两百年前,昆仑山。
“小水神,你多陪陪我。”兮月一本正经地对着初尧请求。
初尧要出去处理事务的脚步停下,有属下来报,去往北荒的路上似出现异常:“兮月?你有些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兮月眨巴眨巴眼,笑意盈盈。
北辰越发觉得怪异,若不是冰镯在她手上,而她身上的气息是兮月无疑,他简直要怀疑这个兮月是别人假扮的。
想到兮月被他救下时,彩芙险些杀了她,难道是受惊过度性情大变?
可接下来几天,兮月都想方设法地要留在他身边,初尧心里高兴又不安:“兮月,你不喜欢北辰了吗?”初尧问道。
兮月皱眉:“怎么可能?我最喜欢他。”
“……那你为何,如此对我?”
“喜欢他,遵从本心,缠着你,亦是遵从本心。”兮月隐约觉得她很聪明,将托住他改为缠住他。
初尧闻言,脸色红白交加,一时间复杂难辨。
直到这一日,兮月正和北辰一起用饭,平日里兮月最喜欢吃鸡,如今却一动不动,而且脸色潮红,看上去十分难受。
“兮月,你怎么了?”
“……要死了。”
“你在胡说什么?”
兮月刚说完,腕上的冰镯就闪出淡蓝的光,压下她身体上的难受,可这种好转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波热浪猛然袭来!
初尧猛地站起身,看向北荒的方向:“怎么会?”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龙鳞气息!
再看向身边的兮月,初尧竟发现她已经难受到无法站立,呼吸也十分微弱。
容不得他多想,北荒上空传来凤鸣之声!初尧在这一刻,终于知道自己被骗了!他化为龙身,寻着龙鳞气息瞬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涅槃之地!
火海之中,初尧看到那几乎已无生气的人时,惊惧交加!龙尾将她卷起,直入北域雪山!
而兮月被救离涅槃之地的那一刻,被留在昆仑上的断尾也捡回一命,她本该被活活烧死,却因冰镯留下一息,逃下昆仑山。
但逃下山的断尾与本体一脉,早已经被涅槃之火被烧得浑身焦黑,虽留下一命,但一魂被烧毁,失去记忆,成了只没有过往的一尾丑狐狸。
而在雪山的兮月亦是被烧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之际化为狐身。
初尧看着如今的她,想到东荒时,那惊艳时光的六尾白狐,心中悔恨难当:“兮月,坚持住!”
可尽管他不停往兮月身体里输送冰雪之力,缓解了涅槃之火带来的伤害,但兮月始终未曾醒来,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梦魇之中。
“殿下……殿下……”
“阿姐,救救我……阿姐……”
或许兮月,需要至亲之人来唤醒她。初尧将兮月的声音用留音术储存于信中,命灵鸟带去三尾狐族!
“兮月,你阿姐会回到六尾狐族看你,你要坚持住等她。”
初尧带着兮月去了六尾狐族,寻一院落布下结界。陆裟在他面前哭诉昆仑山要惩罚他们,但初尧……一个字也不想听。
“兮月在这里的消息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去把他弟弟叫过来。”
“……陆涂月,他拿到命灯后,就跑了!”
初尧担忧兮月,幸好,陆浮月很快就来了,她与陆涂月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便也发出信号,让阿弟回来。
初尧想,如此,兮月就能救回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