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斗鸡坊

这几日,陆老汉经常叹气。

陆之瑶不想看到家中日日愁云惨淡,从“百媚生”回来那天便将能量石换成猪脂肪,迁移到那两头出栏的猪身上了。

“爹,你和大哥再去称称那两头猪嘛。”这天早饭过后,陆之瑶看陆老汉站在猪圈外发呆,便走过去撺掇她爹称猪。

陆老汉回神,摆了摆手:“称啥嘛,反正也不达标,白费劲。”

“我看它俩这两天好像是胖了不少。”陆之瑶指指那两头猪,“眼见着肥了。我去叫大哥来。”

不等陆老汉反应,陆之瑶便跑去小菜园拉正在浇地的陆之远。

陆老汉和陆之远将出栏的猪摁在地上,前后腿分别捆绑起来。陆之远将猪腿上的绳索挂上称钩,与陆老汉一起把木棒从秤上面的绳索里穿过。二人一使劲便合力将猪抬了起来。

陆之瑶上前拨秤坨:“一百八十斤,刚好达标。”

陆老汉和陆之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陆之瑶又重新拨了好几次,都是一百八十斤。

二人又将另一头出栏的猪抓来称重,也是一百八十斤。

“乖乖,养猪这么些年,从没见到过猪能长这么块的。”陆老汉不禁啧啧称奇。

陆之远憨厚地咧开嘴,乐了:“爹,是不是咱们前几天去署里拉的饲料有了奇效?”

“有这个可能。”陆老汉煞有介事地点头。

陆之瑶憋不住笑。

陆家多日来的阴云终于散了。

光禄寺收猪的这天一早,良牧署录事带着光禄寺主簿,领了屠夫挨家挨户来收猪。

陆老汉和陆之远抓了猪,又由屠夫称了重,两头猪完美达标。

录事将这个月的月钱如数给了陆老汉。多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可以松口气。

待到杀猪环节,陆家院子里,屠夫在猪圈旁点燃了一柱香和一支烛,烧了一叠纸钱,毕恭毕敬作了三个揖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很长的屠刀。

一刀下去,正中猪的心脏。猪一声惨叫,当场毙命。

按说杀猪时一刀致死,此为大吉。录事、屠夫,连同拿了月钱的陆家全家,都喜笑颜开。屠夫拾掇猪肉时,众人皆有说有笑。

光禄寺主簿却盯着刚割下来的猪头愁眉不展。

录事见状,便好意询问:“冯主簿可是对陆家的猪肉有所不满?”

陆老汉闻言立刻收敛了笑容,紧张地看着主簿。

冯主簿慌忙摆手,出言安慰,道:“老陆,不是你家猪肉的事。我对你养的猪,向来放心。”

录事疑惑:“那您这是……”

冯主簿叹了口气:“明日圣上将在神农坛举行祭天大礼,可直到现在,仪式用的猪头还没有着落。今日收上来的猪头挑不出一头符合标准的。你们已是最后一家,可你看你家这两个猪头,和其他养户的一样,光溜平滑,哪里有一丝皱纹。”

陆之瑶凑过来问道:“主簿大人,依您的意思,皮肤光滑的猪头不好吗?”

冯主簿摇了摇头:“用来做菜的话,光滑的猪头固然好。可祭天需选用额头有皱纹的猪头,意为“长寿”,为来年农耕赢得好运。”

陆之瑶若有所思:“您且在这里等等罢,我去去就回。”随后捧起一只猪头便跑了。

陆家屋后的菜园子,陆之瑶见四下无人,便放下猪头,将又兑换了些猪脂肪,一道道填充到猪头上,一只完美的“长寿”猪头便诞生了。

冯主簿对着“长寿”猪头笑得合不拢嘴,追问陆之瑶是如何在眨眼间将溜光水滑的猪头搞出抬头纹的,陆之瑶轻描淡写地以自己会按摩搪塞了过去。

陆家五口送主簿一行上了马车,告别寒暄之时,众人谈笑风生,只陆之凡看陆之瑶的眼神颇具深意。

光禄寺主簿千恩万谢地走了,并承诺若陆家日后需要他帮忙,他定不遗余力。

*

翌日一早,陆之瑶拌了猪食喂了猪,拿了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初春清早的河边多少还有些冷,洗衣服的人并不多,陆之瑶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便用棒槌“乓乓乓”捶打起衣服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哎呦哎呦~”的呻吟声。

陆之瑶转头,只见一个姑娘勉勉强强从地上站起来,脚边还散落着一只木盆和几件湿哒哒的衣物。人尚没站稳,又俯身去捡地上的衣服,眼瞅着又要摔倒。

陆之瑶飞身过去,一把将那姑娘扶住:“小心啊!”

见姑娘站稳,陆之瑶蹲下身,帮她将地上的衣物捡到盆里。

“谢谢你呀!谢谢!”姑娘接过陆之瑶递过来的木盆,不住道谢。

“不用客气。”陆之瑶其实有些担心,“不过你……能走路吗?我方才看你摔得不轻。”

“没事,只是手上蹭破了点皮。刚才多亏你啦,不然我还得再摔一次。”姑娘拉起陆之瑶的手拍了拍,“我得回家了,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呢。再见。”

“哎呦好疼!”转身的一刹那,姑娘不禁喊出了声,同时单腿蹦了两下,才保持住平衡。

陆之瑶不禁蹙眉,她蹲下去看了看那姑娘的脚踝:“应是扭伤了,脚踝都肿了。”

“啊?那怎么办呀?”姑娘眼看快急哭了。

陆之瑶安慰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不行,我还有好多活儿呢,家里的水还没担呢!”姑娘已经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

“让别人担啊,你现在路都走不了。”陆之瑶不以为意。

边上两个洗衣的妇人搭了腔:“嗐,你不知道她家吗?她爹娘重男轻女的厉害,担水这种粗重活儿从不让她两个弟弟干的。”

姑娘立刻低下头羞红了脸:“婶子,弟弟们要念书的,没时间干活。”

“你就是太老实,不念书的时候也没见他俩帮家里干啥!”另一个妇人站起身,将姑娘脚下的洗衣盆摞在自己的盆上,“正好我也洗完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姑娘冲妇人笑了笑:“那有劳婶子了。”

陆之瑶也拿了自己的盆,一手扶着姑娘:“我跟你一道回去,帮你担水。”

三人一起到了蕃育署一处院子门口。帮忙拿盆的妇人将盆放下便回家了。

姑娘推开院门:“我爹娘进城了,弟弟们去上学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进来罢。”

陆之瑶没想到在上林苑的养户中,还有人住在这样气派的院子里。虽没有城里大户人家的那种雕梁画栋,但三进的院子中,石板铺路、飞檐斗拱,陆之瑶登时便知是这哪家了:“你姓石?”

“嗯。”姑娘的脸又是一片绯红。

石家与其他蕃育署养户不同。其他人养的鸡鸭鹅是供给宫里吃的,而石家养的鸡,则是专供宫里玩儿的。

如今宫内斗鸡蔚然成风。只因当今圣上属鸡,所以非常喜欢斗鸡。为此,他在上林苑中专门设立了一个养殖斗鸡的“鸡坊”。鸡坊之内,饲养了寿光鸡、九斤黄、鲁西鸡等全国最名贵的斗鸡品种。

石家也因饲养斗鸡而自觉在蕃育署高人一等。事实也是如此,石家住的院子就说明了一切。

今日碰到的这个姑娘竟是自家大哥的对象石二竹。

石家六口人中,石大美早已嫁人,长子在城里的一大户人家的家学读书,很少回来。留在署里的四口人,石老汉和他婆娘程氏都不算和善,小儿子才十岁,在爹妈的溺爱下,顽劣的很,是名副其实的熊孩子,全家就只二竹贤惠良善。

陆之瑶没再多说什么,只将院里和厨房里的水缸装满水,又多跑了两趟,将石家鸡坊里的两个水缸也灌满,便离开了。

晚上戌时,署里的养户们大多熄灯准备休息了,陆家也不例外。

大家各自回了房间,盥洗一番后,都上了床,只陆之凡还燃着一盏油灯看书。

“咚咚咚”只听院门口一阵猛烈的拍门声骤响,这下别说是陆家,周围小十户人家都被惊动了。

屋内的陆老汉披了衣服前来应门。

只见院外站着十几个彪形大汉,前面的几个提着灯笼,映着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

为首的那个陆老汉认识,正是“高人一等”的石养户。

“把你闺女叫出来!”石养户一步跨进了院子,“我有话问她!”

“深更半夜你来找我姑娘问话,成何体统?有什么事白天再说!”陆老汉挡在石养户身前,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陆之远和陆之凡听到动静相继出了屋,见事态欲向严重发展,二人忙上前分开陆老汉和石老汉。

“叔,您有啥跟我们说行不?大晚上您带着这么多人找个姑娘家确实不合适。”陆之远对石养户很是客气,怎么说也是他未来的岳父。

石养户拿眼角夹了陆之远一眼,鼻孔“哼”了一声。对于陆之远和自己家二姑娘的事,他最近听到点儿风。关起门来在家里他自是没把二竹当回事儿,可要说嫁姑娘,他可要好好挑一挑。说白了,石养户就没瞧上陆家,嫌穷。

“你们大半夜到底来干嘛的?!”

“太不像话了,这么晚了凶巴巴叫人家姑娘出来问话。”

此时,良牧署这边的养户也纷纷走出家门,围在了陆家院门口。

良牧署和蕃育署的养户本井水不犯河水,可年初因为交界地一块草场的归属问题,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良牧署养户自然认为草场是他们的,认为饲养家禽不需要草场。蕃育署养户则认为家禽在草场上放养有助于增加体重。

最后上林苑左监正亲自出面调停,按照家畜和家禽生长的实际需要,将草场一分为二才算了结了这场乱斗,可蕃育署那边的养户又因划归给良牧署的草场更大心生不满。

两边由此不睦。

石养户见良牧署这边围过来的养户越来越多,怕自己吃亏,便梗着脖子指着陆老汉,道:“你姑娘白天是不是进过我家鸡坊?”

陆老汉又作势将人往外推:“不知道不知道,白天再来问。”

“白天?白天听到风声她不就跑了?!”石养户边上一位大汉道。

“跑去哪里啊?”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后方响起,陆之瑶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施施然来到石养户跟前。

石养户没想到陆之瑶敢大方站出来,他明显愣了一下,理直气壮道:“你白天到鸡坊里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之瑶也没慌,反正没做亏心事,也没什么好怕的:“做过什么?帮二竹姐担水,将水缸灌满咯。”

石养户指着陆之瑶,气得满脸通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水里动了手脚!方才我去给鸡喂食才发现,给圣上挑选出的斗鸡大赛用的鸡全部死翘翘了!”

轰!围观的人听闻便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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