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寺。
“无名,今天我是来向你告别的,稍后我便随顾大人去上京城了。”
自从胡蓉住进永宁城府衙,无名便回到修隐寺念经,念了已经有七八天了,听小僧说无名这几天无名滴水未进、滴米未食。
胡蓉隐隐约约觉察这件事与自己有关,但是她不能再多做解释。
无名面向大佛,低首闭目,手中不急不徐地敲着木鱼,他心中有许多困惑,正在一一问佛。心中的坎他一直过不去,如果过得去他就会回头对胡蓉笑脸欢送,但是此时他是做不到了。
当~当~
木鱼声敲得引胡蓉一阵心烦,她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但是见了这佛、听了这敲木鱼声,她无比地想离开。
见无名固执地连自己最后一面也不见,胡蓉叹罢,只能劝自己这救命之恩只能等到来日再报了。
胡蓉随后找到无嗔,递上一块金子,“无嗔师傅,我想用这锭金子换一条修隐寺后院金鲤池中的一尾小鲤鱼来养,不知道行不行?”
无嗔一想池中鲤鱼那么多,送出去一条也没什么,大方地同意,“当然可以,但是金子贫僧不能收,后院的鲤鱼天生地养的本不值什么钱,只要施主千万不伤它性命即可,如果施主将来不想养了可以再送回修隐寺。”
“听说养鲤鱼能交好运,我打算把它当宝贝来养,怎么会伤害它呢。”胡蓉又把金子塞给无嗔,“之前借宿在寺里,多亏你和无名的照顾,这个就当我捐给寺里的香油钱。”
无嗔搪塞不过,只好将金子交给寺院管账的师叔,又向厨房借了个大碗,取个漏勺,将胡蓉带到金鲤池边,“施主你想要哪一条,贫僧帮你捞上来。”
胡蓉伸手拿过勺子,腼腼腆腆地笑了一下,说,“我自己来捞。”要是告诉你哪一条,估计就不会再让她捞了,嘿嘿嘿…
无嗔看胡蓉捞了一条不足巴掌长的小鲤鱼,远远不值一锭金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这一条太小了,不如给施主换条大的吧?”
“池小食少,万物生长本来不易,小点儿的更好养。”胡蓉抱着大碗中游来游去的一条红背金腹的小鲤鱼,笑得十分满足。
无嗔摇了摇头,却也看不懂胡蓉的操作,既然胡蓉愿意,他自是不便再多说什么。胡蓉心想,她碗里的这一条比那一池子的都金贵,只给一锭金子,她也不好意思,可谁让她只有一锭呢。
顾震海见胡蓉去了半天,就带回一条寸把长的小鲤鱼,嫌弃得不行,“蓉儿,要这条小鲤鱼做什么?连做道菜都不够塞牙缝。”
胡蓉却是佯装生气,“二哥可别说胡话,这可是修隐寺的金鲤金,会带来好运的,我好好养着它,一定会保佑二哥你平安顺遂的。”
顾震海听胡蓉这般为自己考虑,心中也开始柔软,心想这便宜妹子,倒还有几分良心。
胡蓉察觉到顾震海眉角一路上带着笑意,稍稍放了点心,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到了人家家里,那么多亲人朋友,若不趁机多刷刷好感,到时顾震海哪还能想起来她呀!
两天后的上京城城门口。
胡蓉坐在舒舒服服马车上,感觉到车停下来,好奇地掀开窗布帘,只见一行身穿铁衣盔甲的人将他们拦在城门口。
“慢着,例行检查!”为首的人持刀拦住顾震海一行人。
顾震海见到那一队人马的行头,不由分说地便发起了火,“放肆!刑侦司巡视办案回京复命,尔等何敢阻拦!”
话音刚落,长长的队伍后面来了一个骑着白色大马的年轻男子,见到顾震海,笑道,“原来是顾大人回来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样算来,擎山兄我们可有些年头没见了。”
马背上的王云磊本就不是个练武的料子,为了不输阵,特地练了许久骑马,就为了今日能方方便便痛痛快快地看到顾震海吃瘪的表情。
顾震海见到王云磊,十分不屑,“本官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王家的手下败将。怎么,半个多月没见还学会骑马了?你王云磊想不想再来与本官过过招啊?”
二十天前宫中传来消息,王云磊得知亲姐姐压下顾震海妹妹的风头当上贵妃之后拍手大笑,想着如果顾震海在外拼死累活一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怒不可遏,所以他就特意在顾震海必经的城门口等着,打算狠狠地奚落他一番,好好地回敬当初顾震海痛扁他的仇。
谁知王云磊哼笑着,得意道,“顾震海!我告诉你你神气不了多久了,我姐姐已经晋升为贵妃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要下跪求着我了,哈哈哈……”
怪不得这样猖狂!王云磊以前在顾震海手中吃过亏,今日他一回来,就要找顾震海的不痛快。
王家女儿晋升,就意味着顾家女儿失了宠,顾震海当然知道其中厉害,正思考间,忽然见王云磊的马受惊,双腿高高抬起,挣扎嘶鸣,上下狂颠,将王云磊重重地摔在地下,那王云磊本本不济,惊慌无措地在半空中乱抓乱挠,白马没有缰绳拉着轻松挣脱,从顾震海身边逍遥逃脱。
顾震海一行人当然不多管闲事,只听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过去,哪还有白马的影子。
“啊——”王云磊摔在地上,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一众士兵护卫围在王云磊身旁,谁还管一匹白马的死活,要是这个二世祖出了毛病,他们都全都没命了。
王云磊被七拉八拉地扶起来,躺在几个士兵做的人椅上,哼哼叽叽地,见顾震海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大卷黑毛胡子,怒上加气,指着顾震海喊,“顾震海,你竟敢阴我,你给我等着!”
“快走不送!”
看着王云磊与众士兵屁滚尿流,顾震海一阵嫌恶,东国养的大好将士竟沦落到给这种人鞍前马后,真是东国之耻!
不过话说回来,顾震海也是一头雾水,他明明没有动王云磊的马,在场如果有人动了定逃不过他的眼睛,究竟是谁想要挑起顾王两家的不和?
“二爷回来了!”管家邹伯笑得咧开大牙,“二爷一路辛苦了。”
“把姑娘安置在荷仙阁。”顾震海对邹伯吩咐,又转身对胡蓉说,“我先回宫复命,估计要七八天的时间处理事物,你且安心住下,有事找大夫人就行了,她会帮你的。”
说着不等胡蓉反应,带着一行手下急匆匆地驾马走了,胡蓉再回头时只能看见掩在人群中的背影。
胡蓉回神便见眼前一道朱门,两只石狮,高阔气派,两侧院墙向外延伸一直到街角拐弯,她还没动,身后马车上的东西就被一连串的奴仆搬了进去,她抱着一口大碗,望着里面自由自在的小鲤鱼,有些不知所措。
胡蓉是顾震海带来的人,旁人自不敢轻慢,邹伯恭敬地请道,“姑娘,请随我进去拜见大夫人,再回荷仙阁歇息。”
胡蓉一脚踏进顾府,就感受到一股不一般的似有似无气息,是一种同类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对如今的她来说小菜一碟啦。
胡蓉被邹伯带进主院的客厅外面,“请姑娘先容我先进去禀告一声。”
顾大夫人今日无事,便叫了几个闺中姐妹来家里吃瓜子闲聊,姐妹们都是当奶奶的人了,只听她们一个个炫耀自己的孙子孙女儿多么惹人喜爱多么聪明,叫她一个没孙子的人在一旁插不上嘴,气得她连哄带骗地将一干姐妹赶了出去,临了还顺走她不少好玩的物件,气得她卧在软榻前直骂两个儿子无能,让旁边众女婢一顿好安慰。
这时外间传来邹平的报告声说,“大夫人,二爷回宫述职,临走前吩咐老奴将一位姑娘安置在荷仙阁,您要不要见见。”
顾大夫人一听差点从软榻上翻下来,惊讶地说,“邹平,你说哪里?”
邹伯也是按捺不住心中地激动,“老奴听得清清楚楚二爷说的正是荷仙阁。”
荷仙阁是顾家离顾震海的松涛苑最近的女院,顾震海少年时嫌妹妹们多吵着他练功,将她们全都赶到离他最远的院落。
“那人呢?还不带进来客厅,我这就瞧瞧去。”大夫人惊喜不已,顾家就两个儿子,大儿子落了残疾指望不上,二儿子能干,可二十好几连个相好的都没有,凭白叫老爹老娘愁死了。
顾震海从外面带回来一位姑娘,一进门就被安置在荷仙阁,顾家上下女眷闻讯齐齐聚在一起十分好奇地赶到主院,看看这个姑娘到底长了三头还是六臂。
顾大夫人是出身于陈顾王林四大家族中的林家,眼光品味的水准不知高出平常人多少倍,是个人往那一杵,尤其是女人,是苹果还是香蕉谁能逃过她的一双利眼。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胡蓉全身,脸上喜怒无色,心里却说道:唉,这丫头的相貌身段十分不错,只不过让这身打扮毁了,十分颜色只看出了六分,看样子不是出身高门大户,不是名门怎么配得上我顾家儿子,对了!二郎至今连个女子都不曾交往过,现在能带个母的回来,她还敢计较什么,赶紧把人笼络下来要紧。要是明年这会抱上大孙子,管她是个乞丐还是流氓的女儿呢。
自从出了张府,胡蓉再也没碰过肉腥,这些天努力下来,不仅能将法力巧妙自如运转于指尖,还能听到人的心里话,只除了顾震海一个特例,她也不知为何。
自从她能操纵法力以后,像是无意间打开了许多扇门,自然而然地开启被动,这更加坚定鼓励了胡蓉一心向成仙之路的决心。
知道顾大夫人对她还算比较客气,胡蓉微笑道,颔首低眉,“见过大夫人,小女名叫胡蓉。”
见到长辈手里还捧着个碗不放,这礼仪规矩好像也不大懂呢,不过不算有礼貌,大夫人扬起笑意,也没端着架子,“胡姑娘既是我们二郎的朋友,就请安心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胡蓉过滤掉顾大夫人的成见,不卑不亢,温和低语,“谢大夫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