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九六九年秋天,靠边站的那些领导干部都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主持工作了。学生们都回到学校上课了,当时叫“复课闹革命。”春来的大表哥回学校给学生上课去了,舅舅被停职了一年半的时间,又回到原来的学校任他的校长职务了。春来的三个舅母清扫了三年大街也被彻底的解脱出来了,再也不用每天拿着自家的笤帚去扫大街了。县里成立了县革命委员会,公社成立了公社革命委员会,村里成立了大队革命委员会,农村里恢复了以种地为主的生产秩序了,在秋收的时候峡山水库的水位又开始暴长了,移民村的村民在老村的土地上种的庄稼又被大水淹没了,低一些的农作物像黄豆绿豆等全部淹没在水底没有了踪影,唯有长得像细竹竿一样的红高粱在近两米深的水中,仍然挺直身躯把红高粱穗高举在超过水面的头顶上,给播种和锄禾过它的村民以真诚的回报。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红色的高粱穗在看不到边际的水面上形成一种特殊的景色,移民村里的社员们怕大水再长,把快要成熟的红高粱穗被大水淹没,各个生产队里都挑选了年轻力壮并会游泳的人,去抢收在大水里的红高粱穗,去的时候带上一顿饭的干粮步行七八里路,然后再坐着小船到那些被大水淹没的高粱地里,收割露在水面上的那些高粱穗。生产队里选派了连春来在内的十个男人、还选派了三个干活手脚利索的姑娘,乘坐同一条小船到了地方以后,男人们在下水以前必须把衣服全部脱下来包在一起放在小船上。男人们脱衣服的时候,在船上的三个姑娘都捂上自己的眼睛,等到男人们都下水以后她们再把捂眼睛得手松开。三个姑娘负责是把男人们在水里割下来送到船上的高粱穗捆成一捆一捆的,在水里割高粱穗的时候,高粱杆露出来多的地方水面能淹没到人的脖子脚能踩到地面上,高粱杆露出水面少的地方就需要水性好的人去割,割的时候两只脚在水下交替做踩水的动作,用双只手去割露在水面上的那些高粱穗,割够一大把送到小船上去以后手把着船帮休息一小会,再继续去割第二把、第三把,水性不好的人在深水区一个高粱穗也割不了。装满小船以后在水里干活的那些男人把小船推到水浅的地方去,有一部分人站在那里等着,一部分人推着小船到上船的地方去卸高粱穗,顺便把脱下来的衣服也都放在岸上。站在水里等小船的那部分人算是换班休息的时间,小船回来以后再跟着小船回到原来的地方去,继续在深水中割那些露在水面上的高粱穗,再割满小船以后就轮到站在水里休息的那几个人去送高粱穗了。忙碌到都觉得饿了的时候,在水中的男人们都用一只手把着船帮,用另外一只手接过姑娘们递过来的各人带到船上去的那份干粮,就在水里吃下去以后再喝点没到脖子的水。一天从早到晚就在水里那么忙碌,大小便也不上岸就在水里直接方便了,把割下来的高粱穗一小船一小船的运到水库边的大坝跟前,有几个推车的人在那里等着,他们把高粱穗装在推车上运到生产队里的场院里去。割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男人们推着满载高粱穗的小船回到上船的地方,在船上的三个姑娘再捂上自己的眼睛,等着男人们从水里出来到岸上穿上衣服以后喊:“好了,我们都穿上衣服了,你们不用捂眼睛了,可以把手放开了。”姑娘们听到喊声以后再把捂眼睛的双手松开,时间一天天的就那么过去了。在水里割高粱穗的活干了将近一个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水也凉了,人在凉水中泡的时间长了受不了,割高粱穗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春来一个人坚持下来了。后来换到船上去的那些人就没有会游泳的了,也没有敢下水的了,只能站在船的两边低头弯腰的割露在水面上的一部分高粱穗,小船底下淌过的那一部分全是春来一个人的活,春来依仗自己年轻力壮个子高身体素质好,一直坚持到把生产队种的高粱露在水面上的高粱穗全部割完才停下来。由于长时间泡在水里的原因,最后那几天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春来就觉的自己的两条腿有些不听使唤了,夜里醒来的时候摸摸两条腿还是冰凉的,用指甲掐一下是麻木的像是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了。割完高粱穗春来询问了村里一个岁数大的明白一点的老人,跟他说明了腿的症状,感觉不到疼痛了是怎么回事?那个老人说:“你很可能是因为受凉所致,在凉水里浸泡的时间长了引起来的,很可能是得了麻木性的关节炎了,必须抓紧时间治疗,如果医治的不及时以后就不能走路了。”老人还告诉了两个医治的偏方:“一个是在炎热的夏天带上喝的水和雨伞,到沙滩上去用热砂子热敷一段时间,另外一种方法是买六两黑胡椒,用砸蒜的蒜臼子捣成碎末后分成三份每份二两,把其中的一份拌在面条里吃,每天吃一顿分三天吃完,吃的时候不能放咸盐。”第一种方法是不能用了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了,只能采取第二种治疗方法了。春来没有得过病,有了病以后心里格外着急,同时还想到自己如果不能走路了?母亲该怎么办?母亲的病还需要花钱来医治,春来还得想法子挣钱给母亲看病,承诺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想法还没有兑现,自己就有病了可怎么办啊?必须抓紧时间治好自己的病。就卖了家里饲养的一只兔子买了六两黑胡椒回来,用蒜臼子一点点的捣碎以后分成了三份,并帮着母亲把面条擀出来、煮熟以后给母亲捞出一碗来自己捞了半碗,就把一份黑胡椒面放在那半碗面条里了。搅拌以后觉得太干又加了两次面条汤,胡椒面泡上热水以后很快就膨胀了成了满满的一大碗了,并且散发出一种特别呛人的辛辣味道来,吃的时候又辣又呛根本就吃不下去。等凉了以后也是特别难咽,吃的时候不能嚼也不能喘气,最后那部分吃的特别勉强,为了能治好病还是全都吃下去了。一会的工夫就觉得肚子里开始发烧并且越来越烧,肚子里像着了火一样难受。二两胡椒面的辛辣劲发作以后把春来烧的坐立不安,豆大的汗珠从身上不停的冒出来,难受的不知该怎么办好?就想多喝凉水浇灭肚内燃烧的火焰,就不停的喝凉水不停的流大汗,整整难受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才觉得肚子里的火象是渐渐的熄灭了的那种感觉了。又强打精神擀了第二次面条,煮熟后还是先给母亲捞了一碗,其余的又捞在另外一个大碗里,放上了第二包胡椒面以后又浇了一些面条汤,搅拌均匀后凉上一会才开始吃。因为吃过一次那样的面条难受了两天一夜的时间,身体内像是条件反射,肚子里就不想再接受同样的第二碗面条了,很勉强的吃了几口就呕吐出来了。呕吐过后坚持着再吃,在吃的过程中又呕吐了几次,春来想到从书本上学到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名言,为了治好自己的病还是坚持着全部吃下去了。吃完以后时间不长,黑胡椒面的辛辣劲又在肚内开始发热发烧了,肚内又像是一个火球在燃烧,又把春来烧的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了?又是一个劲的喝凉水,全身一个劲的冒大汗,又是难受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把春来折腾的已经是疲惫不堪没有一点精神了。第三次又把面条放在那个碗里还没有来得及放胡椒面,由于身体强烈的条件反应就开始呕吐的不行了,不用说是吃了,只要看到吃面条的那个碗就喔喔的呕吐的止不住了。春来意识到那是身体条件反应的症状,很可能是某种危险信号的警告,肚里再也接受不了这种辛辣的刺激了,也就不勉强自己再吃了。春来两顿吃了四两黑胡椒面拌的面条,肚子里像着了火一样难受了四五天的时间,在难受的几天里不知喝了多少凉水?出了多少大汗?但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过了那几天以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那四两黑胡椒面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素质好抵抗力强?两条麻木的双腿又慢慢的恢复到和原来一样的程度了,春来的双腿恢复知觉以后心里象一块石头落了地,再也不用担心有了病以后走不了路,照顾不了母亲她老人家了。一九六九年冬天,县里又让村民利用冬闲的时候、继续挖那条从牟山水库通过来的大渠了,经过公社和大队一级一级的又把任务分派到各个生产队里去了。春来那个生产队分到的第一段是在康家屯一带,去挖大渠的社员们都带着行李,生地瓜干子和咸菜疙瘩等去了挖大渠的地方,为了早一天完成上边交给的任务就住在康家屯村当地户的家里了。春来住在从青岛下乡插队来的知青家里,当时,青岛下乡插队来的几个男女知青伙住在三间土房子里,女知青住的那一间锁着门,男知青只有一个叫李大海的住在那里,其他的知青都回青岛去了。春来和李大海伙住在同一个土炕上,通过自我介绍春来了解到李大海和春来是同龄人,他是六七年初中毕业的那批学生,六九年插队来到康家屯的。李大海也爱好音乐,他和春来有共同的爱好又有共同的语言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了,春来白天跟着生产队里的人去挖大渠,晚上的时间就和李大海在一起。有一天晚上,李大海带着春来去七八里路以外的王家古城村里,看了一场草原英雄小姐妹的电影,从电影银幕上看到了祖国北部边疆内蒙古那个辽阔的大草原,看到了草原上的牧民骑马骑骆驼放牧的那种生活,还看到了草原上的牧民在蒙古包里吃大块羊肉的镜头。从看过那场电影以后,春来对内蒙古大草原产生了好奇和兴趣,并且有了想到大草原上去当个牧民,过骑马骑骆驼放牧的那种想法了。春来和生产队里的其他社员在康家屯住了二十天、完成了第一段挖大渠的任务,就离开了李大海回家休息了一天,又带上行李和地瓜干子咸菜疙瘩等,又去小莲池村里住着挖完了第二段同一条大渠的任务。最后一段分在马家庄村后边第三生产队的那片土地上,五六米深□□米宽的大渠从西往东穿过,把一片平整的土地从当中分开了,挖完那条大渠以后那片土地就有了渠南渠北的新称呼了,大渠挖到那里就到终点了,分支已经连接到移民区的峡山水库里了。那条从牟山水库通过来的最后一段大渠,县政府调动了各个村子里的劳动力、利用冬天的时间一节一节的全部挖通了,挖通以后就到了腊月二十几该过年的时候了。过完年三舅来看望母亲,说起了父亲去世后春来上小学的时候,家中最困难的那段生活状况,三舅教学的地方离家远,对家人照顾的非常少,三表哥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了。因为供应的那一点碎煤面不够烧的,为了解决烧煤难的问题,三表哥带着干粮推着独轮车,到相隔一百多里路的坊子煤矿去买上一部分碎煤推回来,自己家留一个部分再给春来和母亲送来一部分,解决了春来和母亲烧煤难的问题。另外又谈起了再次移民的事情,从一九六零年移民人口搬到新村已经十年了,由于各个移民村人多土地少贫困人口多,移民村还在政府疏散人口的移民计划中。春来上小学的时候,吴家漫一村第二次移民迁走了一部分人家以后停了几年,县里成立了革命委员会以后,又按原来疏散人口的计划开始移民了。移民区人口在第二次移民时有到东北去投亲戚的,有在本县农村和昌邑县农村服从政府安置的,八叔家的大姑娘一家第二次移民的时候,投奔到黑龙江农村的亲戚家去了,四叔的两个儿子家第二次移民去了本县的庞旺公社,三年后又投奔到吉林省一面坡的一个农村去了。吴家漫一村和二村的移民户,还有一部分迁移到昌邑县农村去的,因为政府调整给的土地比较少,移民人口平均不到七分土地,并不能保证移民人口的生活问题,重新安置移民人口的计划是县里给联系好了接收移民户的地方以后,再分派到移民村子里去的。三舅对母亲说:“这次我们村子安置移民的地方是安丘县城南的金堆公社,我以前在那个公社当过几年老师,我已经给我们三家选择好双柳树村了,双柳树村的村干部都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那个村里不到二百户人家分成了五个生产队,人均三亩半土地,那个地方以种棉花为主收入也高一些,土地都在村子跟前,我们几家都搬到那里去以后,孩子们出去干活的时候就不用带干粮了。那个村子隔着安丘县城五六里路,去一趟县城比咱们这个地方便多了,王家杭村里王金福和他哥哥家也报了名,王金福他老婆的哥哥是咱们县民政局的局长,我们三家要去的那个双柳树村子、是王金福他老婆的哥哥给他们两家选的地方,等移民安家费拨到双柳树村子以后,村子里就给我们这五家盖新房子了,我们三家搬过去以后咱们隔得就远了,来一趟就不那么容易了。”母亲陪着三舅说话的工夫春来做好了饭菜,吃过饭以后春来收拾完桌子,给舅舅倒上喝的水以后母亲说:“你先出去一会,我和你三舅有话要说。”春来从屋里出去并没有走远,站在窗户外边想听母亲和三舅要说些什么话?连儿子都不让在跟前?春来听到母亲说:“文源啊,我们家在县城里住的时候,你在我们家跟着你姐夫上过好几年学,你姐夫去世已经快十年了,他给我们家留下的这棵独苗已经长这么大了,我们娘两个也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个苦时候已经熬过来了,这个孩子因为受家庭的拖累早就失学了,他已经干了五六年农活了,可我们家的贫困日子一点也没有改变,还是原来那个穷样子。最近这几年,这个孩子为了给我治病,把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可把他给难为的够呛,他把搬过家来栽的那些树,凡是能换成钱的都刨出来卖了,一次次卖树的钱都给我看病花了。这个孩子又听话又孝敬从来没有惹我生过一次气,他心灵手巧能吃苦耐劳,他上学的时候还那么小,他看着我借别人家的纺线车子用着不方便,他就说要给我做一个纺线车子,这个家里既没有木料又没有工具,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这个孩子从说了以后就真当成回事了,他在上学的路上寻找干了的小树,还从他同学家找来几根木棍子,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把木料凑齐了,他把家里那个旧铁铲子把磨成木凿子,利用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时间,加上平常日也起早贪黑的忙活,还真给我做出来了一辆纺线车子。你看,那辆纺线车子就在那里放着,揽上仿线的活以后我还用它,这个孩子说话算数言而有信说的到就能做得到,你看我们家的屋门和这个大方格子窗户,这都是他自己做的。还给我买了个新风箱,把替换下来的那个旧风箱拆了,又把原来按在这里碰头的那个门和框也拆了,做出来了这个好単扇门,把做门剩下的旧门板他又锯的一条一条的,又做了这个大方格子窗户,把按在前边的那个小窗户替换下来按在后墙上了。来看的人都夸他心灵手巧,说他旧物利用的好,把这个家改造的像个家的样子了。这个孩子本性善良脾气性格又好就是命太苦了,因为受到这个家庭的拖累就上了那么六年小学,从那么小就下来干活了,每天都带着干粮跟着生产队里的那些大人到很远的地方去干活。生产队长和那个二麻子每天都把他盯得很紧,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干,他在外边受多大的委屈?回来一概不对我说怕我为他多操心,这个孩子在外边受的窝囊气,都是后屋他景兰姐告诉我的。我有病的这几年,这个孩子忙完外头的回来再忙家里的,白天在外头干完活,晚上摸黑回来还得给我做饭熬药,我看着他忙活心里难受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在康家屯干活的时候隔着家十二里路,和他一块干活的那些人都带着行李和干粮住在那里了,他在那里干完活还得摸着黑回来给我熬药做饭,还得准备第二天去干活带的干粮。他把家里该做的事情一样一样的都做完,第二天又老早起来给我熬完药让我喝了又做饭让我吃了,给我准备好吃的以后他才走,走到那里还不能耽误了和住在那里的人早上一块到地里去干活。村里和他一般大的那些小伙子就没有一个像他那么受累的,人家那些小伙子的父母都还年轻家庭条件也好,有几个和他一般大的已经娶了媳妇了,我们这个家里本来就穷,前两年又被村里给扣上四类份子的帽子了,我们家春来想找对象就更难了。我琢磨着也想给他成个家,我让春来出去是想和你单独商量一件事,我想把你们家那两个姑娘嫁给我们家春来一个,让我们家春来也有个帮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提出来的这个要求?你如果答应了我也就歇心了。”春来听到三舅哎呀了一声,然后说:“这个事情我怎么提前就没有想到啊?二姐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这件事情啊?你现在跟我提出来已经有些晚了,我们家的大姑娘我已经答应了双柳树村我教过的一个叫姜红善的学生了,我和他父母亲早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并且已经喝过他们的订婚酒了。春来的舅妈想把二姑娘嫁给她娘家的侄子,早就和我商量过这件事情了,只是还没有定婚,如果能够嫁给春来的?我们家的二姑娘还有可能,那也得等我回去和家里商量好了以后再做这个决定,春来是个好孩子,我自己的外甥我知道。”春来听到这里觉的心都快要碎了,可怜的母亲让春来出去竟是为了这件事情,这是春来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春来同情善良无能的母亲,认为母亲不应该跟舅舅提出这个可怜的要求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心酸的流下眼泪来了。春来进屋后以坚定的口气对两个老人说:“娘,三舅,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都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你们商量的事情都是多余的。我早就想好了,我要离开咱们这个穷地方到外边去闯一闯,闯出属于我自己的一片天地,闯出我自己的前途和梦想,再这样继续生活下去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个家庭的贫困面貌。并不是我不能干也不是我不努力不争气,是因为咱们这个贫困地区的自然条件太差了,付出以后得不到应该得到的回报,家里才出现这种贫困现象。人挪活,树挪死,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具备应付各种复杂事物的能力了。”三舅听了以后高兴地说:“好、好、好、像个男子汉说的话,说出来的这些话有志气,这样的话我爱听,好男儿志在四方,应该出去闯一闯见见世面,如果闯好了?让你娘也跟着你享几年清福,舅舅支持你的想法。”春来说:“三舅,你和俺娘就放心吧,我早就下决心了,并且已经做好了克服各种困难的思想准备了,我不会让你和俺娘失望的。俺娘的要求并不高,家里只要不缺吃的粮食不缺穿的衣服冻不着饿不着,只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家里有一点零花钱俺娘就感到满足了。我小时候俺娘就对我说过等我长大以后,到过年的时候能够像村子里的富人家一样,吃上个猪头俺娘就满足了,拉扯我就不算白拉扯。我已经记住俺娘说的话了,我一定能够做到,也一定能让俺娘过上好日子。”三舅点头表示赞同,并且说:“好、好、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那也是我们大家的心愿和盼望,舅舅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和你娘就不为你这件事情操心了。”春来家里虽然贫穷,春来和母亲跟姥姥家门上的关系处的都非常好,移民后的那几年,移民村里的人都吃供应粮的时候每家的生活都很困难,三舅和大表哥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当老师,春来去三个舅母家的时候,三个舅母对春来都特别好。从每一家都有了住房以后,因为三舅家里的乐器多,三表哥对那几样乐器都精通,春来去了以后想跟着三表哥学乐器,在三舅母跟前的时间长。到了吃饭的时候,三舅母把家中仅有的一点干粮分给三表哥很少一点,其余的都放在春来跟前,三舅母舍不得吃也不给小表姐和小表妹吃,春来要求和大家吃一样的三舅母不让。每次快吃完饭的时候三舅母再把春来跟前剩下的干粮拿起来,塞在春来的手里还不允许放下,她看着春来吃完以后才满意地说:“这才像我的好外甥,我就知道你看着这点干粮少舍不得吃饱,下次来了以后不许你这样。”母亲有了病以后家里连一块钱都没有,春来给母亲看病的时候曾经到三个舅母家去借过三次钱,三家有凑一块的、两块的、三块的,先后一共借了十五块钱,春来推着母亲到县城去看过三次病,借了以后一直没有能力还上。春来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年一分钱也分不到,劳动一天只能挣到十分工折合人民币只有八分钱,借的钱还不上感到内疚。母亲的病复发以后,春来再也不能到三个舅母家去借钱了,三个舅母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好把搬到新村的第一个春天栽的那十棵梧桐树,一次次的刨出来推到大集上卖了给母亲看病用了。剩下的上半部分没有人要,春来利用空闲时间,把没有人要的那部分木料做成了十几个做饭用的“篦梁子。”篦梁子是每家做饭的时候必须用的,留下质量差的自己家用,其余的都分送给三个舅母家了,一家好几个够用多少年的。那是春来的一片心意,是在那个困难时期家中贫困的条件下,春来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过了清明节以后三舅又来到春来家里,还是为了移民搬迁的事情来求春来和母亲帮忙,三舅说:“你和你娘一起劝住你二姐家,让你二姐夫劝说住他姐姐家,不要和我们三家争着去一个村子了,如果你二姐她们两家都执意要去,我们三家人就必须得分开了。”春来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二姐她们那个村子和三舅家的村子,都有移民到同一个金堆公社去的任务和名额,都在同一天接到的通知,又是在同一天报的去双柳树村子的名。两个村子的移民名单报到公社去以后,七户人家都想到双柳树村子去竞争的很厉害,双柳树村子只有五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只接收一家移民户。三舅那个村子里报名的有大舅母家二舅母家和三舅家,还有王金福和他哥哥家,王金福老婆的哥哥是县里的民政局长,去双柳树村是王金福老婆的哥哥给选定的地方,他们两家绝对不会改变已经定好的地方。舅舅的三家人和二姐的两家人,为了移民到同一个村子去开始竞争,大表哥和二表哥也到春来家里来,让春来和母亲劝住二姐夫和他姐姐两家人,不要和他们三家竞争着去双柳树村子了。春来和母亲都尽力了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公社解决不了,就把七家的移民名单都报到县移民办公室去了,县移民办公室按家庭成分给裁决了,把大舅母和二舅母两家安排到金堆公社的潘家庄去了。并已经拨款给双柳树和潘家庄了,让盖好一处移民房就搬过一家去,搬过去最早的是三舅家,二姐家是第二家搬过去的,三舅家和二姐家搬家的时候春来去帮着搬的,搬过去以后两家成了门靠门的邻居。因为第二次移民的事情,三舅家和二姐家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两家象仇人一样不说话不来往,两家各有各的理都有难言之隐和苦衷。春来心里着急但又无可奈何,几个月后,二姐家又搬到了后盖起来的移民房去了,王金福家搬过去和三舅家做了邻居。大表哥和二表哥两家也搬到潘家庄去了,大表哥的工作也调到了金堆公社的中心学校去了,隔着家近了也方便一些了。三舅家搬到双柳树村以后,三表哥并没有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村子里的干部照顾他,让三表哥跟着村里的一个老木匠学木工手艺,三表哥学的很认真并且很下功夫,音乐方面的特长暂时也放在一边了。春来去走亲的时候,三舅母对春来说:“外甥啊,你三哥学的这个手艺让你学就好了,你有这方面的基础,你心灵手巧岁数又小,从那么小就不上学了,我都替你感到难过觉的你太可惜了,你要是能和你三哥互换一下就好了,你来学你三哥学的这个木匠手艺,让你三哥替你去干活,你一定能学成一个最好的木匠。可惜我说了不算,如果我说了算我就让你和你三哥互换一下,你三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俺觉得他学这个手艺不如你学好。”这是三舅母当时说的原话、春来都记在心里了,二姐家搬到双柳树村子的时候是七口人的大家庭,二姐家四个儿子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婆,老人的身体很健康,二姐和二姐夫每天在生产队里参加集体劳动,孩子有的上学有的在家,老婆婆给看着孩子做着一家人做饭。双柳树村子各个生产队种的棉花多,长在地里的棉花像一棵棵的小果树,每一棵上都结了几十个棉桃,到了棉桃成熟的季节,村子周围到处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白色花朵。每棵棉花上都有几个成熟后裂开的棉桃往外吐着雪白的花絮,等待管理它的主人去收获。二姐和二姐夫都很能干,二姐夫被选上了生产队长,春来的几家亲戚在第二次移民后,基本上都过上了安定的当地农村人的生活了。吴家漫村子当时没有分配到移民任务,春来和母亲还在那个新村里,母亲的病情虽然经过了多次医治并没有彻底的治好,春来看着母亲有病的样子感到着急,把以前栽的那些梧桐树中最后的两棵也都刨出来,推到景芝集市上去卖了八块钱。春来带着那八块钱,推着母亲第八次去了安丘县城找张瑞丰大夫给母亲看病,张大夫给母亲把完脉以后说:“你的病拖拖拉拉的治了几年的时间了,就没有像你这样治病的,治病就应该连续服药一气把病治好,大夫不让停药就不能停,像你这种情况让我也感到为难。这样吧,我再给你开最后六副中药,你吃了以后也许就好了,如果好不了?你也不要再来县城找我了。”张大夫给母亲开的那最后六副中药,是母亲吃的中药里价钱最高的,当时的价格是一元三角二分钱一副,春来卖了树的八块钱,抓了六副中药只剩下了八分钱,母亲吃完那六副中药以后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就像名医张大夫说的那样:“你吃了以后也许就好了。”母亲的病治好了能照顾自己了,身体也逐渐的好起来了,从此减轻了春来的精神压力和负担,同时也去掉了春来最大的一块心病。春来在外边参加劳动的时候,再也不用像以前那么担心母亲的身体了,也不用惦记着母亲跟前没有人来照顾了。春来每天都带着干粮去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并没有时间陪伴在母亲身边,母亲能照顾自己了,春来带着干粮在外边干活的时候心里也感到比较放心了。三舅和二姐家搬到双柳树去的那一年冬天,过了元旦以后,大姐来对母亲和春来说:“我们村子里有一个叫马希田的人,带着他老婆孩子从内蒙古的锡林浩特煤矿回来探家了。马希田老婆是我们家孩子他爹本家的一个姑姑,他姑姑和马希田是在八年前搞对象的时候,遭到李家人的反对私奔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两口子今年突然回来看家了,听她们两口子说在外边混的还不错,她们回来看家马家和李家都显得非常高兴。听孩子他爹那个姑姑说,马希田在锡林浩特煤矿井下挖煤,一个月能挣一百多块钱,我们家孩子他爹要跟着她们去,也想到她们那个地方挣钱,马希田两口子已经答应了。”一个月能挣一百多块钱,在当时的农村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天文数字,生活在农村里的人算得是粮食上的经济账,认为新麦子下来的时候,一百多块钱就能买四五百多斤麦子,够一个人吃一年的好粮食了,一个人挣的钱就能养活几家人了。姐夫老李在六零年以前,曾经在坊子煤矿干过两年井下挖煤的活,对煤矿上的事情了解一部分,并且对挖煤的活很感兴趣,因为李家和马家的亲戚关系,老李要跟着马希田到内蒙古去的事情就定下来了,马希田夫妇在老家过完了正月,二月初走的时候就把老李带走了。几个月以后才收到了老李的第一封来信,老李在信中说:“我跟着马希田夫妇来到了内蒙古锡林浩特煤矿,才看到了他们家的真实情况,并没有象马希田夫妇回去看家的时候说的那么好,我跟着他们来到煤矿以后,也没有找到能干活挣钱的地方,马希田在煤矿干的是井下挖煤的临时工,一丁点的权力都没有,他自己还朝不保夕,根本就帮不上我的忙。他们一家人住在一个地巴坑里,因为都没有当地户口吃的全是高价粮。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并不好过,又通过别人的介绍,我到阿尔山公社基层供销社干上临时工了,干一天能挣一元八角五分钱,自己买高价粮做饭吃,除了生活费并剩不下钱,在短时间内就别指望我往回寄钱了。如果你们能给我买部分布票寄过来就会好一些,山东省的布票在锡林浩特商业局盖上章以后也能用,一尺布票在当地能兑换一斤粮票,有了粮票就可以在当地粮站买平价粮吃了,如果能吃上平价粮?就能节约出部分钱来寄回家里了。”收到老李的那封信以后,春来帮着大姐力所能及的支持老李,先后给他凑集了二十多丈布票,都是经过春来的手装在挂号信里给他寄走的。到了夏天,草原英雄小姐妹的电影在王家庄子公社演过以后,又到附近的村子里去上演,春来跟着连续看了好几场,不但把电影中的插曲学会了,从电影银幕上又多次看到了内蒙古那个辽阔的大草原,和牧民骑马骑骆驼的形象,还有牧民在蒙古包里吃大块羊肉的那个镜头,春来既羡慕又眼馋,就特别想到大草原上去过那种骑马放牧的生活了。春来心里想:假如自己也能骑上一匹骏马奔驰在草原上,就象青岛知青李大海教会春来唱的那首,“我爱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歌曲里的歌词那样:“我爱呼伦贝尔大草原,草原如画绿浪无边,红太阳光辉照耀着大地,我催马儿走向前,接过了先辈的牧羊鞭,贫下中牧将我來指点。哎……工人爱机器,农民爱土地,要问我新牧民爱什么?我爱呼伦贝尔大草原。”如果真能过上那种骑马放牧的生活该有多好啊!春来从小就爱看画册,像水浒传、三国演义、岳飞传和杨家将的画册都爱看,特别喜欢画册上那些骑骏马的英雄人物。春来在“骑”字上有特殊的爱好和胆量,曾经多次骑过生产队的毛驴和耕牛唯独没有骑过骏马,对骑骏马有一种强烈的**,就想去过草原上的那种骑马放牧的生活,还想吃到大块的羊肉。那个时候,春来认为肉是最好的食物,长到快二十岁了,辛辛苦苦的忙碌上一年,只有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那么一点肉,如果真像电影镜头上那样能吃到大块的羊肉,一年能够吃上几次也就感到满足了。是春来看过“草原英雄小姐妹”电影以后的想法。在第二次移民阶段,移民村里的成年人去东北的多,去东北的称为“闯关东。”一般情况下是成年人到了东北某农村找到落脚点以后,在那里苦干上几年奠定下一定的基础,再把家里的人接过去过日子。早去闯关东的一部分山东人家的子弟,在东北农村找不到对象的那些岁数大一些的男人,只要穿的稍微体面一点,手腕上戴上块手表再带上几百块钱,回到父辈或爷爷的家乡来找对象,用不了二十天的时间就能领上一个大姑娘回到东北去了。农村中有那么一部分大姑娘没有去过东北,听别人说东北的土地多,不缺吃的粮食和穿的衣服就认为东北好,愿意跟着东北来的男人去过好日子。不论是去闯关东的中年男人?还是嫁到东北去的大姑娘?去了东北以后还是种地并没有脱离开农村,春来对面朝大地背朝天的生活已经厌倦了,那个时候就想:如果离开农村以后,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和办法就不想再继续种地了。自己亲眼看到农村里种地的那些人,爷爷过去是种地的父亲是种地的,他这一辈又是种地的、他儿子还是种地的,祖祖辈辈都离不开农村那个小天地的圈子,就像春来放牛的时候,给大公牛黑魁限制的那个小圈子一样。农村的大部分人出生在哪个农村里?就在那个农村里忙活一辈子,如果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村里,一辈子还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老了的时候又死在那里了。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祖国的大好河山有多美?富裕地方的条件有多好?城市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南方和北方的景色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在农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一辈子,有的活了一辈子连火车是什么样子?都没有亲眼看到过也不觉得遗憾。春来不想跟他们一样,春来想去看看古老的北京城,去看看雄伟的北京**和庄严的广场到底是什么样的?“北京颂歌”里唱的:雄伟的**,庄严的广场,五星红旗升起的地方。”那是春来仰慕已久想亲眼看到的地方,并且还想创造好条件带上母亲,让她老人家也开开眼界,亲眼看看北京**和那个庄严的**广场是什么样的?还想和母亲在北京**广场上合影留念,想让母亲晚年的生活比农村那些老年人过的好。自己无论走到哪里?走到任何一个地方?凭自己的力气挣饭吃,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坚强的意志,能够吃苦耐劳的精神和踏踏实实做事,本本份份做人的原则去努力,去争取,去拼搏,去奋斗,春来坚信自己的想法一定能够获得成功。只要离开移民村这个小圈子,那个四类份子家庭子弟的帽子,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春来被那个无中生有的既看不见又摸不着,又感到份量特别沉重的那个帽子压的难受压的抬不起头来。春来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在学校接受老师的爱国教育,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都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社会主义的。家中老父亲的严格要求和教育,也是让春来去做好事做善事,
不允许做一点坏事情,不允许做损人利己的事,长大以后,在社会上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春来回想在几年中受到的欺负和凌辱就感到委屈感到气愤,可谁又能为春来喊冤叫屈?还给春来一个清白?为春来洗掉狗崽子的罪名?还给春来一个公道?春来每天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一天天的就那么熬过来了。一九七一年冬天,潍坊地区的水利部门又下达了到于家河水库去挖大渠的跨县工程,又一级一级的分派落实到了农村里的生产队里了,上边要求的条件是:要体质好的年轻力壮的青壮年,生产队里三十多个出伕的名额中又有春来,每个人从家里凑上了一部分吃的粮食,带上自己的行李和铁锹,同一个大队八个生产队的社员组成了二百多个人的队伍,生产队里给准备了部分推车,另外还有镐头、钢钎、大锤等工具。路途中经过了诸城县等地,当天步行了一百多里路,到了挖大渠住的那个村子已经很晚了。第二天是旧历的十月初十,大队里带队的干部把大家招集在一起,开了一个挖大渠人员的动员大会,说明了挖大渠的重要性,挖大渠的工程量大时间紧任务重,住的地方离挖大渠的地方还有十几里的路程,必须抓紧时间完成上级交给的这项艰巨任务。在当地农村的住户中,每一家都住满了从外县来挖大渠的农民工,按上边的要求早上三点半起床食堂四点钟开饭,吃饭半个小时的时间,四点半带上工具推着推车准时出发。路途中需要走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才能到挖大渠的地方,中午食堂给送饭去晚上的饭回来吃,所有参加挖大渠的农民工都统一行动,虽然都是义务劳动,那个时候的农民工都很听话,都认为是应该干的事情。从旧历的十月十一日的早上开始,还不到天亮的时候,挖大渠的农民工已经吃过早饭,推着推车的、扛着铁锹的、扛着镐头的,都从各个住的村子里出来走在去挖大渠的路上了。六点钟的时候,全部都集中在宽度为二十米,长度不知有多长的一个山坡上挖大渠的地方了,黑压压的人群不知有多少?也不知道大渠到底有多长?密集的人群像用数万人编织的一条黑色的长带,铺展在那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土地上,这边看不见黑带的头那边望不到黑带的尾。又像是一条黑色的长河在黎明的时候从天而降,黑色的忙碌的人群像是黑河中的流水在动荡,金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挖大渠的农民工抡动着的镐头和装车的人手中挥动着的铁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密集的点点白光。参加挖大渠的农民工全都是各个村子里挑选出来的青壮年,一个个的全都身强力壮,在挖大渠的地方刨土的、装车的、推车的都忙个不停,参加挖大渠的人多推车也多,无数辆推车来来往往的像穿梭一样。把挖出来的土石方都用推车推到山坡下边的低洼地带去了,整条大渠呈现出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在数万农民工的忙碌下,整条大渠每天都在增加着深度发生着变化。土层刨完运出去以后,下面是一层用镐头刨不动的紫红色的石头了,就开始用大铁锤和钢钎子打眼用炸药炸,整条大渠的工地上又多了叮叮当当的一种铁器敲打的声音。打炮眼的时候春来是抡大铁锤的,打好炮眼放上炸药以后,每两个炮的导火索都是一长一短,每一个点炮人员只点一长一短两个炮,点炮的时候服从统一个号声的指挥。每一个大队挖的那一段大渠都有十个点炮的人员,中午听到第一遍号声响起的时候,点炮的全体人员开始做准备,其余的人员就开始撤离了。第二遍号声响起来的时候,点炮的人员开始点炮,先点燃那根长导火索,再点燃另外一根短导火索,点燃后赶快跑步撤离现场,躲到安全的地方过上那么一小会的功夫,整条大渠咚咚咚的炮声响成一片,震动的大地都在颤抖。被炸碎的石块在天空中飞舞整条大渠一片弥漫,大石块飞起来的低落地早,在远处就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响声,小石块飞得高落地晚,大石块落地以后过上那么一小会,才听到小石块噼里啪啦的落到地面上来了。炮声响过以后,正是挖大渠的农民工在比较安全的地带吃饭的时候,到晚上的炮声再响起来的时候,挖大区的农民工已经走在回村子的路上了。大渠挖到五六米深的时候,装满了碎石块的推车用人拉着上陡坡的时候已经是爬不上来了,每个大队都在渠段上面立起来一个坚固的木架子,在木架子的最高处固定了一个能改变用力方向的大滑轮,滑轮上穿了一根又粗又长的大绳,大绳的一端栓着一个特制的铁挂钩,能挂在大渠底下装满碎石的推车上,另一端的**个人都用双手抓着那根大绳,大渠下边的人把铁钩子挂在推车上以后喊一声“好了”的时候,双手抓着大绳的那些人就从大渠的上边拉着大绳往大渠下面跑,推车的人两手抓着车把跟着被铁钩子挂住的推车往上跑,拉绳子的人都到了渠底,推车和推车的人被拉到大渠上面去以后接着就是一个大下坡,由于速度快的惯性作应人和推车根本就没有办法停下来,就在那个很短的时间内必须把挂在推车前面的铁钩子摘下来,如果摘不下来推车就被拖翻了。开始的时候安排了两个人在大渠上边帮着拦推车摘铁钩子,那两个人和推车的人一齐用力先让推车停下,把铁钩子摘下来再让推车的人推到山坡下边去。几天后换上春来和一个叫吴大勇的中年人,春来和那个吴大勇强行阻拦了几次推车以后,春来觉得这并不是个好办法,就在推车到达上止点的地方刨了一个锅底型的坑,有了那个土坑以后就不用强行拦推车了,在推车进入锅底坑前春来把左手搭在推车的架子上,车轱辘进入锅底坑往上弹跳的那一瞬间,春来就把那个大铁钩子摘下来了,并不需要人和推车停下来了。吴大勇说春来想的办法好,他站在一边看着、春来连续摘掉了几次挂在推车前边的铁钩子以后,他也模仿着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吴大勇说:“这个活我干不了,既然你自己能干就留给你干吧,我这就到下边干别的活去了。”从那时候开始,摘铁钩子的活就成了春来一个人的专利了,大渠下边挂铁钩子的活谁都能干,大渠上面摘铁钩子的活却没有人能替换,春来从早到晚总是那么忙碌,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在挖同一条大渠的左右邻居两个大队,全都是派两个人拦截用滑轮拉上来的推车,因为互相隔得比较近,两边的邻居也来学习了春来摘铁钩子的那点小经验,然后一处跟着一处学,很快就在各个大队的工地上普及开了,都挖了一个锅底坑换成一个人在那里摘铁钩子了,春来的那个土办法让每个大队在挖大渠的地方都节省了一个劳动力。因为任务重各个大队来挖大渠的人多,只靠一个滑轮拉推车不能把用炮炸碎的石块全部运出去,各大队的人又在滑轮通道的两边挖了十几层台阶,台阶都在同一面大渠壁上,站在陡壁台阶上的人一排一排的,看上去像十几条黑线用眼睛望不到边,每个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一个机械式的动作,弯下腰去把下面的那个人双手递上来的石块接过来,然后再直起腰来,双手把石块递到上面那个人的手里去以后,再弯下腰去把下边那个人递上来的石块接过来,再直起腰来递给上边那个人,连续不断的做着那么一个机械式的重复动作,每天从早到晚也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在大渠底下的那些人有打炮眼的有装推车的,还有一部分人是集中石块的,把大石块砸开,能抱得动的石块全部集中起来,通过人梯的方式象传球一样传递到大渠上边去。在每天两次隆隆的炮声中,整条大渠被各个大队里来的农民工一节一节的挖的越来越深了,随着大渠深度的进展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春来每年冬天只穿一件空棉袄和棉裤过冬,里边没有套过内衣和内裤,来挖大渠在家里捆被子的时候,母亲把她穿的一件补了多少块补丁的破上衣找出来让春来带上,母亲说:“你把我这件破衣服带上吧,你不要嫌它破套在里边别人看不见,到了天气特别冷的时候,你把它套在棉袄里面能暖和一些。”春来就把那件衣服包在被子里了,天气冷了以后,早上起来穿棉袄的时候,春来就把母亲那件破衣服穿在棉袄里面了,果然像母亲说的那样,比只穿一件空棉袄感觉是暖和多了,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把那件破衣服套在棉袄里面了。过了一段时间,春来光着脚丫子穿的那双旧胶鞋也烂了,因为穿的时间长了,两只鞋的前面都被脚趾头顶破了,鞋帮也裂开大口子了,只要稍微一用力脚丫子的一部分就裸露在外面了。冻得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让推车暂停一会儿,解开了棉袄扣子,把里面套着的那件破上衣撕下一块来,又分成了两块包在脚上以后又穿上那双烂鞋,脚趾头顶着的地方磨烂以后就再调换一下位置,半天的时间就把那两块包脚的破布磨的到处都是窟窿了。晚上回去以后就把那件破上衣扯成一块一块的,用来包自己的两只脚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只能穿那一件破棉袄了。磨烂的那两块破布也没舍得扔掉,早上穿鞋的时候,先把那两块破布包在脚上外面再包上一层,两个上衣袖子并没有舍得用,计划留着下了大雪以后再用来包脚。心里想:一定要把自己的两只脚保护好,千万不能把两只脚冻坏了,几年前去牟山水库挖大渠的时候,被大小不同的两只鞋磨烂了脚的那段时间,已经吃够了不能走路的苦头了,那是血的教训再也不敢忘记了。过了几天那双烂鞋就穿不住了鞋底和鞋帮就要分家了,晚上被好心的房东刘大叔看到了,刘大叔问:“你这双鞋已经穿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舍不得扔掉?”春来实事求是的说:“刘大叔,我就这一双鞋没有替换的,穿着它总比光着脚丫子好一些。”刘大叔又问:“你的两只脚冻坏了没有啊?”春来说:“现在还没有,我也怕把两只脚冻坏了,这几天我一直用破布包着去干活。”好心的刘大叔从他穿过的旧鞋里找了一双能穿的让春来换上以后,提起换下来的那双烂的不成样子的旧鞋同情的说:“在这么冷的冬天里你连双袜子都没有,整天光着脚丫子就穿着这么一双烂鞋,从早上三点半就起床,一直干到这么晚才回来,这一天一天的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把你的脚冻坏了就是好事。你可真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小伙子啊,和你一块住在我家的那两个人,都在我家睡过几天懒觉了,你一天也没有休息过,从这一点上我敢断定,你是一个有毅力有骨气的年轻人,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有成就的人,你现在虽然是受苦受累了,这是对你的一种磨练和考验,你一定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春来知道刘大叔说的话是在鼓励自己,春来穿着刘大叔给的那双旧鞋,用母亲那个旧上衣的衣袖当成袜子,在寒冷的腊月一天天的就那么坚持下来了,春来和本大队去的二百多个壮劳动力,披星戴月的苦干了七十多天的时间,终于完成了在于家河水库一带挖大渠的艰巨任务。在挖大渠的两个多月里,每天吃的是玉米面和地瓜干子面合在一起蒸的窝窝头和咸菜疙瘩,一顿细粮也没有吃过,在腊月二十二的那天晚上挖大渠的人员才回到了各自的家里。在于家河水库挖大渠的任务结束了,当时,各个公社各个大队去挖大渠的那些农民工每天起早贪黑的那种干劲,和那种任劳任怨不怕苦不怕累的奉献精神,深深地留在了春来的记忆里。到于家河水库去挖大渠,是春来在家乡参加的第八次挖大渠的任务,是挖的时间最长任务最艰巨的一次,也是春来为家乡的水利建设出大力的最后一次。在春来成长的那段艰苦难忘的岁月里,因为是在贫困的家庭中长大的,生活条件和环境磨练出了春来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积极向上的拼搏精神,锻练成了一个在任何困难和挫折面前都不会低头,具有勇往直前的那种大胆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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