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春梅从大夫人处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从今天起,她就要搬到大房去住了。
直到这时候,她仍然不敢相信,就这么成了?
就如在梦里一般,大夫人不仅赏了她好些个东西,还宣布了要让她做姨娘。春梅想起之前九小姐说的,无论她等下说什么,自己都不要说话。在大夫人面前她的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想到九小姐真的说到做到,反倒显得她那些小心思十分龌龊。
春梅对九小姐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从今以后,九小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自己这荣宠都是九小姐给的,她绝不敢忘这大恩。
春梅收拾好东西,来跟杨玉晔拜别,刚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小姐!”
杨玉晔上前扶起春梅,用手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哭了一整天,这眼睛都肿起来了,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
春梅哭道:“小姐的大恩大德,春梅这辈子都不会忘!”
杨玉晔却摇了摇头:“别忘了你今日是被我欺负过的,做戏要做全套,以后在外人面前,只当恨死了我,记得了吗?”
春梅虽然不明白,但是她唯九小姐的命是从,“奴婢记得了!日后只要是小姐的嘱托,春梅定当赴汤蹈火,今生要是还不了小姐的恩情,来世定当变个大乌龟驮着小姐!”
杨玉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变白马不好吗,非要变个龟~”
春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奴婢嘴笨,不管是变什么,总归是驮着小姐的!”
杨玉晔说道:“从我落水那次睁开眼,就是你在细心照料我了。我对你好,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这事是你求仁得仁,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大夫人不好相与,今后的路怎么走,你得自己警醒着点。”
春梅郑重地点头:“小姐的话,奴婢谨记于心!”
杨玉晔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把春梅推出了门,故意大声地捏着嗓子说道。“夫人气度好,容得下你,我可受不了这种勾三搭四的丫鬟,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也不用叫我小姐了,往后我瞅着你还得喊一声姨娘。”
春梅听着杨玉晔的话,对她眨了眨眼,知道这是为她好,深深一鞠后离开了。
除了春梅和杨玉晔,院子里最高兴的还属半夏了,春梅一走,半夏便顺理成章做了九小姐的一等大丫鬟,掌管她身边的各项事宜。
这一天,许家小姐及笄礼,请了很多世家小姐前去观礼,杨家的小姐,却只有杨玉晔受邀了。这让杨玉晗气愤了好久,她才是嫡出的小姐,凭什么受邀的会是杨玉晔。
杨玉晔倒是不惊讶,自极净寺一别,她和许如画一见如故,便时常书信往来,两人无话不谈,许如画发现杨玉晔看问题颇有见地,且饱腹诗书,远远比一般贵女还要优秀,便越发净重她,两人早已是莫逆之交。
杨玉晔顶着五小姐嫉妒的眼神,拜别大夫人后,坐马车前往许府。
中书令千金及笄的日子,许家张灯结彩,布置用心,并不奢华却十分温馨。
杨玉晔下车,便被迎入屋内,许如画正在和许太君闲聊。
只听见许太君说:“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旁的人请的少,只邀了你素日来往的几位小姐。”
许如画湿了眼眶,拜过了祖母,才走过来拉着杨玉晔的手说话。杨玉晔看见许如画很高兴,笑道:“劳累了这一上午,姐姐累不累?”
“难为妹妹还记挂着问我累不累了。昨夜一宿没怎么睡,今天一大早就梳洗、沐浴、换衣服,然后端坐在这儿,一动也不能动。”
杨玉晔调笑道:“这及笄之后可就是大姑娘了,不知道姐姐可许了人家?”
许如画害羞道:“净浑说,我还想多玩几年,哪就到了许人家的时候。”
许太君打断了两位姑娘的闲聊,说道:“吉时到了,及笄礼要开始了,等会儿你出去朝西坐下,等赞者给你梳头,然后转向东边,等正宾给你插笄,贺祝词后,你拿上素衣襦裙去东厢换上,记住了吗? ”
许如画撒娇道:“祖母,你从昨晚到现在教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对了祖母,赞者一般是我的姐妹或好友。”
许如画灵机一动,看了杨玉晔一眼:“我是家中长女,妹妹还小,能不能让杨家九小姐做我的赞者?”
杨玉晔受宠若惊地在旁边听着,许太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皱了眉头。“这九小姐年龄尚幼,我要是没记错,还是个庶出吧……”
许如画拉着许太君的衣袖,不依不饶道:“祖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我及笄,说好都听我的,我就要她做赞者,好不好嘛~”
许小姐一副小女儿姿态的撒痴,让老太君也没办法,只得依了她。
杨玉晔激动地握着递过来的梳子,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让许如画丢脸,许如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跟着许太君出去向来往宾客行礼。
过了一会儿,许如画进来,举止优雅地向西面,跪在了厅堂中的藤席上。杨玉晔紧张地上前为她梳头。
这可是第一次做及笄礼的赞者,杨玉晔虽然心中紧张,手上却毫不颤抖,从容不迫地替许小姐梳好了头,将梳子朝南放下。许太君看她的眼神赞赏有加,心想这位庶出小姐落落大方,耳聪目明,难怪会得许如画青眼。
许如画感激地握着杨玉晔的手,眼眶又湿了,赞者走上前来为她插笄。
“令月吉日,始加玉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礼成后,杨玉晔在许家又待了许久,才告别许如画回到了杨府。
这日杨玉晔到花园里闲逛,突然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很有感染力,让人不由得向她那边走去。
待走的近了,才看清是那女子是七姨娘随霜,她正举了一个美人团扇,在扑蝴蝶。
杨玉晔晓得这位姨娘厉害,便恭敬地行礼:“七姨娘好。”
“不要叫我姨娘,叫我随霜就好了,你扑蝴蝶吗?”七姨娘递了扇子给杨玉晔,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美艳的外表下,她看起来却像个孩子一样单纯,毫不做作。
杨玉晔觉得有些懵,不知道她此举是要做什么,只得回答:“你扑就好了,我不敢,母亲看见了会说我不够稳重的。”
这番回答不出错漏,又搬出来了大夫人,想来随霜也不敢轻易反驳。
随霜诧异道:“我瞧着五小姐也经常在这里扑蝴蝶,怎么你不行呢?”
杨玉晔听见这话苦笑了一声,这位七姨娘是在挑拨离间吗?可看她神情又像是真的发问……“五姐是嫡出,身份比我贵重。大概是她端庄持重,偶尔贪玩不要紧。”
随霜满是同情地看着杨玉晔。“我自小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姐妹多,但没听说过什么嫡庶。都是人,大家又有什么不同呢。”
杨玉晔没有答话,随霜心里没嫡庶,可她不能没有,不然就会成为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随霜又道:“我是下九流,杨家的人都不喜欢我,可我也不喜欢杨家。这大宅子里拘束,没劲,规矩又多,还不如青楼里呢,我后悔来了。你爹太好色,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这话杨玉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随霜说话直率,她在这个府里还有顾忌,不能跟她一样什么都说。
杨玉晔只能什么都不说,小心翼翼掩饰心里的惊讶,略微寒暄几句,向她行礼后称有事就打算离开了。走了几步,再回过头时,看见随霜盯着天空,幽幽地叹了气,神情哀伤婉转。“这里,离他太远了…”
杨玉晔不再看她,低着头往自己的院子走,但一路上心绪起伏,捉摸不定。这位七姨娘是娼妓出身,能拿住杨骞的心,顶着母亲和正妻的压力,也要纳进府来。原以为是个七窍玲珑,手段百般的女子,谁知今日一见,却完全不是那回事,竟然连杨骞好色都能当众说出来,这让杨玉晔如何能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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