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江南流寇作乱一事传入京城,加上东北边境部落冲突不断,丞相在宫中待了八日,终于得以回府。

谢云颐亲自去门前迎接,望着略选削瘦的父亲,心中很是难受。谢玉宽慰女儿自己没事,又望向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儿子,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知道对方近日为了他在国公府与大学士之间奔波,很是辛苦。

一行人往里走,谢云颐知道父亲有话和将军与祎弟说,便站到了将军的左边。

谢玉道:“三皇子失踪多日,如今宫内情况已大不像最开始了。”

最开始,多数朝臣还是支持三皇子即位的,可一句“国不可一日无君”,愣是让九皇子从一个代天子真正行使起权力来。

加上皇后虽然苏醒,但如李院正所说神志不清,且有口角瘫痪的症状,很难说再能造成什么影响。

三皇子失踪的事,封兰越也派人出去查了,得到的结果很不理想,三皇子与端亲王在妙云道观相聚,妙云道观被人团团围住,待端亲王从庙云道观出来,三皇子便再也找不见人影。

或许是被端亲王绑了,藏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又或者是已经死了,且死不见尸,无论哪种推测,都是很糟糕的情形。

封兰越希望三皇子是逃了,这样只要活着总有现身的一日。

谢玉回来的路上已经听陈管家汇报过这些,他叹了口气:“是我眼拙,当初竟然没有看出七皇子和三皇子一道。”

七皇子与端亲王交情匪浅,愿意帮七皇子干事是自然的。可七皇子比九皇子年长,为何不想着自己去做那个龙椅呢?

谢云颐在旁听着,起了疑问径直开口。谢祎其实也想知道这件事,毕竟就算七皇子不当天子,端亲王难道不想坐龙椅吗?

“这事儿说来恐怕和丽嫔有关。”谢玉道,看了眼封兰越,“还是由将军来说吧。”

封兰越让谢祎送信给江南时,自己也送了一封信给秦州赫连将军,拜托对方去昔日丽嫔居住的地方查一查这个人的生平和与端亲王的往来。

丽嫔昔日居住在甘州,属西北三洲之一。正是在甘州下面的红田县,丽嫔无意间救了被敌军刺客袭击的端亲王。

彼时郎才女貌,按理说应当是一段好姻缘,可是丽嫔却执意想进宫,端亲王这才割爱送了对方一程。

封兰越说:“七皇子的生母,丽嫔娘娘,其实是王国公同其堂妹的女儿,这种身份在大良是不允许的,所以丽嫔自出生起就被送往了北边一户商户照料。”

“但丽嫔心气高,不甘心自己这样的出身被困在红田那样的小县。端亲王的出现,正好帮了她。”

大梁同性不婚,王国公和其堂妹生的女儿……谢云颐和谢祎两两震惊,难怪七皇子不争皇位,有王家在背后,他怎么敢和堂堂正正的王家嫡孙九皇子去争。加上敏贵妃是贵妃,一个丽嫔更是入不得群臣眼睛。

“将军是怎么知道的?”谢云颐问道。

封兰越没说送信秦州一事,只道:“是从那商户管家的儿子口中得知的,那管家儿子说丽嫔往日经常在干活的时候念叨以后会进京当贵人。”

“想来还是王国公的堂妹放心不下丽嫔,数次派人前去探望,这才让丽嫔生了入宫的心思。”

都是王国公所出,一个是京中贵妃,一个是偏远县乡的商户女,确实会令人心中不平。

谢云颐低下双眉,七皇子是没资格争,才为九皇子做嫁衣,但七皇子真的甘心吗,这个同盟听起来似乎并非铁打一块。

谢云颐咽下这些话没有说,他知道自己想得到的,父亲和将军也一定想得到。只是这并非眼下最紧要的问题。最紧要的是九皇子登基已成事实,又逐渐把握了朝中几处权力,那下一步,是不是还会对他们这些不听话的臣子动刀。

放丞相回来,是暂时的迫于无奈,可这种安稳又能持续多久呢?谢云颐不清楚,在食桌上一味地给父亲夹菜。

谢玉回府的次日,就召开了谢家的宗亲大会,表示要从二房、三房割席,自此再不往来,再非亲戚。

宗亲族老知晓是三房告状春闱舞弊一事触怒了谢玉,可这也是情势所迫,在祠堂前求情道:“三房家的谢冲无意间害死了七皇子的外室,被七皇子撞见,七皇子这才拿这事要挟三房,你三叔也是迫于无奈,才告状,可你看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不是,新帝并未追究你的责任。”

三叔公谢泓羽年岁大,谢玉是后辈,宗亲长老自然希望谢玉这个后辈念一点旧情,可谢玉的性子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当初金泉山庄一事分财产已是警告,三房还干出如今这事。

谢玉哼了声。

宗亲长老又劝道:“就算你三叔有错,你二叔总是没错的,何至于与两边都闹翻。”

说起二房,谢玉心中更是想笑。

就算不小心杀害了七皇子的外室,这事儿捅破天了去,也不过杀了一个奴才,去京师府大牢关几日,如何能威胁得了三房?

三房答应帮七皇子办事,必定是二房从中唆使,否则以三房三叔公的懦弱性格,断不敢在御前那样禀报。

谢玉不捅破,不代表他不知道。

二叔公谢泓昭被谢玉看得心虚,低下头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扯着嗓子道:“分家就分家,你当我二房、三房稀罕你们丞相府!”

“好啊!不稀罕,那很好!”谢玉望向宗亲长老,“各位看到了,不是我谢玉不近人情,人家早就想好的,只等着我今天提呢。”

二房当家的都这么说,他们这些宗亲长老还劝什么?

一番分家仪式结束,各自立族谱。

谢云颐跟在后面,皱了皱眉,小声问身边人:“将军,二叔公这次怎么同意得那么快?别不是心里憋着什么坏吧。”

二叔公谢泓昭这个人向来爱使阴招,然后再指使三叔公谢泓羽出头,今日如此爽快,确实不太寻常。

封兰越道:“派人私下多盯着点吧。”

他的担忧并不比谢云颐少,他担心如今的京城只是暂时的风平浪静,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浪一起,船就翻了。

三公主如今成了长公主,真正说的上是京中最为尊贵的女子。

这样的身份,好处自然是许多的。比如长公主府中给她送礼的人,多了不知几倍。坏处却也是有的,比如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恣意。

三公主是最为孝顺的女儿,这是朝臣对她的评价,那她就得守着这个最为孝顺的名头,除了给父皇守了整七日的灵,还须在府中斋戒三百日。

光是斋戒,她不是做不到。可皇兄下令不许她出长公主府一步,更不许与人结交,这实在令人难受。

她知道皇兄表面上是夸她孝顺,实际上是怕她接触朝臣,提起父皇驾崩当日的事情。

这大半个月,她总是在想父皇离开那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父皇唤她的时候总是唤“柔嘉”,唤十二皇兄便是唤“小十二”。父皇其实对每个皇子都有爱称。

像她的皇兄,父皇如果唤他,会叫他“成简”,可那是父皇最后喊的却是九皇子,这似乎太生疏了。父皇平日里是很喜欢皇兄的,不像三皇兄那样不讨喜。

可父皇听她说起三皇兄,还是连称了两个“好”字。

在她看来,父皇到底是更中意三皇兄的,正是因为中意三皇兄,而三皇兄没有来,父皇才会生气。

父皇最后喊九皇子……慕新柔摇了摇头,心中忽然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三皇兄如今消失不见,不会是他的亲皇兄干的吧?

莫非父皇当日察觉了,所以才会喊九皇子?

慕新柔不相信他的亲皇兄为了皇位会干出残害手足的事,可这种念头一旦生发,就像蚊子在脑子里盘旋。

慕新柔被吵得头疼,决定去看看她的这位皇兄。

因为打着去宫中觐见母后的名义,府中的之人并未拦她。

慕新柔大大方方进宫,入了宫,却借口解手悄悄地跑出下人的监视。

宫中的道路她熟得很,皇兄不在寝殿,便是在龙图阁。龙图阁是有一处小道的,昔日她想找父皇玩,便是从小道进来,那里无人值守。

慕新柔蹑着脚尖进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做贼一样,但她还是如此做了。

龙图阁内不止皇兄一个人,还有一个声音。

慕新柔觉得很熟悉,仔细听,竟然是七皇兄说:“三哥掉下悬崖,多半是死了,只是没找到尸体,不知道是不是被狼叼走了。”

“必须找到尸体!”

“已经派人去办了。”七皇兄说,“那么高的山摔下去,纵使不死也残,回来也没用。”

慕成简没说话,慕新柔惊得捂住了嘴。

“哦对了,”里面忽然又说,“成都府柴肃宁,已经进京了。这次,我想谢玉那个老滑头没得跑。”

“哼,敢拿江南流寇威胁朕,真当朕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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