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艾……”
小男孩紧张兮兮地咬出几个字, 一双眼湿漉漉的,看得人心生怜意。
明微微垂着眉,乌发乖顺地滑落,带了些清香。那乞儿不敢再看她, 也将眉目垂下, 心中暗暗估量着:
眼前此人衣着不凡,头上金银钗饰看上去也是无价, 定是位贵人, 不可莽撞了。
小艾还记得, 自己先前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贵人后,被其侍仆揍掉两颗牙的狼狈清醒。
往事一幕幕冲上脑海, 更是让跪坐在地上的乞儿一瑟缩,他不敢开口, 更不敢向她开口乞讨。
生怕对方也像先前那位贵人一般嫌弃他。
桥边便是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 万千灯火如群星璀璨, 将螺湖点亮得宛若一带银河。水光星色粒粒映入明微微的眼瞳中,将她的眸光衬得温柔而清澈。
她恍若看见了小时候, 那个同样无助彷徨、即将被遗弃的晃晃。
当她提出要将小艾带回府的时候,那孩子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女子温声细语地征询他的意见,小艾不敢言语,可那眼神中尽是对家的渴望。明微微转过头, 见柳奚没有反对, 便拉起了那孩子的小手。
小艾就这样被她牵着, 愣愣地往螺湖桥下走。
他的脸很脏,手上也不干净。褴褛的衣摆下尽是一条条破布,藏不住那冒出的破絮坏棉。
被衣着华丽的女子这般牵着,少年十分不自然, 被握起来的那只手更是僵硬万分。走着走着,他忍不住将手缩了缩,察觉到他的异样,明微微停下步子。
“怎么了?”
不愿和她回去吗?
他的声音小小的,“我的手脏……”
明微微一下子了然,抿了抿唇,朝他轻缓一笑。
那笑容温暖而迷人,竟让少年又是一愣神,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一处宅门前。这一看便是个大户人家,就连门前的牌匾亦是气势恢宏。瞧着其上那个落拓的“柳”字,他眼中泛起淡淡的疑惑。
小艾是不识字的。
这一片的乞儿,都没上过学,甚至有些孩子还不认得自己的名字。
明微微拉过小艾的手,无视自己裙角边的污渍,热情地把他带到院子里。
“以后你便是我们柳家的人了喔,有什么需要的便唤下人,若是还有人欺负你,便同我说。我先带你去见见两个弟弟妹妹。”
小艾看上去比沾星攘月大一些,一问年龄,得知他方八岁。既然是相仿的年纪,那三个孩子差不多也能合得来。就算是她为沾星攘月找了个玩伴罢。
攘月像她小时候,爱玩,爱胡跑。
沾星则像个小大人一般领着她、看着她。
那丫头有点怕她这个哥哥。
如此想着,已经来到了庭院内,唤了好几声,仍不见沾星和攘月的身影。明微微疑惑地转过身,方欲唤来平时带孩子的长安长宁,就听到一阵娇滴滴的啼哭声。
“娘!”
是攘月。
明微微吓了一跳,连忙半蹲下身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捏一把就碎了。
“娘,我哥他、他……跟别人打起来了!”
小攘月抹了一把脸,这一回,一张小脸彻底变成了小脏猫,“呜呜呜,他还打不过小胖,他要被打死了,呜呜呜呜……”
明微微的眼皮一跳,连忙牵着攘月往门庭外的街巷走去。
小攘月一边哭,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同她讲了一遍。
原来是牛家的二小子欺负攘月,沾星见妹妹被欺负,便要与那牛二胖讨说法。
那牛家可是屠夫出身,不光光是牛家的大叔大婶,就连孩子也生得一身壮肉。沾星生得文弱,自然打不过对方。可又咽不下那口气,还固执得为了妹妹与牛二胖对峙。
攘月连忙哭着跑回来找阿爹阿娘。
明微微赶到现场时,沾星全身都被泥巴砸得脏兮兮的,见了阿娘,委屈地咬了咬没长齐的小白牙。她将那群小孩轰走,拍了拍沾星身上的灰。
那牛二胖生得人高马大的,足足比沾星高了一整个头。似乎笃定明微微不会对小孩动手,对方极为轻蔑地又瞪了沾星一眼,耀武扬威地走了。
小沾星气得满脸通红,腮帮子也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一进了屋,小攘月便扑到哥哥怀里哭。小姑娘奶声奶气地抽噎:“哥,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她扑得没轻没重的,许是压到了他的淤青处,少年忍不住推开她:
“别碰我,哎哟——”
小攘月眼泪汪汪:“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你都要推开我了。你肯定嫌我烦,你都不让我抱了。”
她这么一哭,沾星一下子六神无主,只得由她挽着胳膊。转过头去,恰见娘亲拿着药瓶站在门口,少年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偏过头:
“女人就是麻烦。”
俨然一副大人的腔调,明微微忍俊不禁。
“哪儿伤着了,给我看看。”
闻言,沾星便乖乖趴到床榻上。他小时候为了妹妹打了不少的架,今日也不是第一次打架受伤。
小攘月通红着双眼,跟着他来到床边。
“你你你,别看。”
面对妹妹,他还是十分地难为情。
攘月只好跟着长安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明微微将沾星的衣裳解开,给他一点点上药。
药上到一半儿,一直咬着牙的小男孩突然出声:
“娘,我想去少林寺学武功。”
明微微的手一抖,药粉差点都撒落出来。
“你去少林寺,学武功干嘛?”
她十分好奇。
那里的小孩儿,都要从小吃上旁人不能吃的、十倍百倍的苦,沾星在府里吃好喝好的,已然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为何突然打起了去少林寺的主意?
小沾星的声音闷闷的:“娘,我想去少林寺,拜大师学艺,我不想练字了。我一点也不喜欢练字。”
他虽年幼,可又怎能不知晓那牛二胖的心思?
对方家里是杀猪的,父母都是屠夫,而他的爹娘都是读书人,看上去都文文弱弱的。牛二胖是笃定了他家里好欺负。
他打不过牛二胖。
自己的爹娘也打不过那牛二胖的爹娘!
小沾星越想,便越觉得委屈:“娘,我想学武功,我想保护我妹妹。”
身为男子汉,妹妹受欺负时他却不能出头,实在是太窝囊了!
听出了他的用意,明微微忍不住“扑哧”一笑,先是低垂着眉眼将他的淤青处都敷上药了,而后轻声道:
“你若是想学武功,不用去少林寺,直接让你爹教你。”
小沾星一愣,显然不信:“我爹还会打架?”
平日里,他定是崇拜他爹的。沾星知道,自家爹爹长得好看,他跟爹爹走到大街上,时不时便会有姐姐过来给他塞糖吃。不止如此,爹爹还能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出口便是诗。
他爹这是文人。
文人是打不过屠夫的。
笔墨哪能打得过刀子呢?
见他摆摆头,明微微又道:“真的,你爹打架可厉害了。”
“有多厉害?”
“唔……”她一思索,“全江南,应是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的。”
喏,阿娘又再夸爹爹了。
小沾星是不信她的。全府上下,谁不知道阿娘是爹爹的粉头子,什么都是她家男人最棒。
写文厉害,画画厉害,赚钱厉害。
就连动刀子,也是全江南最厉害。
顾及着阿娘的颜面,小沾星没有反驳她。
脑袋趴在枕头上,他已经开始规划晚上要怎么溜出府,去寻少林寺的师傅了。
不知不觉,少年昏昏睡去。再一睁眼,已是第二日清晨,阿娘在院外唤他吃早饭。
小沾星的身子还有些疼,但腹中更是饿得厉害,刚来到饭桌旁,便看见两眼肿的跟个桃子似的攘月。
她的一双眼红通通的,像是为他哭了一晚上。
沾星愈发笃定了要去少林寺,学得一身好本领归来,保护他这么漂亮好看的妹妹!
阿采刚端上来汤,攘月便站起身,伸出小手要给她哥哥盛一碗。锅里熬了只老母鸡,小姑娘用筷子夹了只鸡腿,放到沾星碗里。
“哥哥,吃~”
过往,他们二人都是在锅里抢鸡腿吃。
见状,沾星面色故作清冷,一本正经地拿起了筷子。
刚碰到鸡腿呢,突然听见院内传来一声呼唤,是阿娘的声音。
不过一刻,女子便匆匆跑进屋里来,“小艾呢,你们谁看见小艾了没有?”
“小艾?”
攘月想起来了,是昨天爹爹娘娘带回来的那个脏兮兮的大哥哥。
两个孩子摇了摇头。
明微微愈发急了。见状,阿采便轻声宽慰道:“夫人莫要着急,许是那孩子在府里住不惯,自己又跑回去了罢。”
他若是想回去,也定会先来与她打声招呼。怎么就这般一声不吭地离去了?
不对劲。
正全府搜寻着,院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开,明微微回过头,正是一上午不见的小艾。
昨天刚给他换上的新衣裳竟又烂了。
“没、没事儿,”迎上那道带了些许疑色的目光,小艾结结巴巴地道:“我出去走了一圈,不小心摔了一跤。”
明微微一皱眉。
这孩子,目光闪烁。
显然是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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