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十年,大旱,蝗虫起,百姓饥。
接连几月的烈日让土地干裂、河水枯竭、庄稼枯萎,就连素有鱼米之乡称号的江南地区情况也不容乐观。
昔日的河流见了底,往日繁华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城中唯有一处挤满了人,那是牙行。
“钱管事,您就多给点吧,我家里还有媳妇孩子要养呢?”一面容黝黑的庄稼汉弓着腰,语气讨好,身上衣衫打满补丁。
他身边跟着一女童,小小一个,头发枯黄,衣裳松松垮垮地拢在身上,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呆愣地看着这一切。
钱管事闻言嘲讽地看着他,又朝女童看了眼:“陈四,你家丫头小小一个,看上去又呆又傻,指不定能不能有贵人看上,我能收留她进牙行给口饭吃已经是大发善心,你如果不满足,就带着人到东街长乐坊去,我听说那给的倒是大方。”
长乐坊是东街最有名的青楼,卖去那的女孩子基本上会比卖身为奴的高上一倍,若是生得好些价钱会更高。
陈四面上纠结,低头时看见陈禾茫然的神色,终是不忍:“钱管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陈四虽然混账,却也不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啊……”
二人还在你来我往地砍着价,一旁的陈禾则是想起今早出门时娘亲给她的野菜汤。
满满一碗汤,却不见几颗菜叶,可这个时节便是清水也很是难得。自从天气越来越热,家里收成越来越不好,地里不要说庄稼,就连杂草都长不出了,家里储藏的所有粮食都供给了爹爹和弟弟。
二姐每日带着她出门漫山遍野地找野菜,若是找得多,她和二姐就有的吃,摘的少便只能饿着肚子。
家里的米缸一个月前就空了,缸底甚至干净得能反光,出嫁的大姐送来了一袋粮食,没几天就传来了大姐被大姐夫打了的消息,如今整日都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娘亲听说后想把粮食还回去,却在和爹爹大吵一架后独自垂泪,最后粮食也没还回去。
靠着那袋粮食又挺了半月,娘亲也同她们一起上山挖野菜,只是野菜早就被挖完了,便只能去挖树根。
可树根也有吃完的时候,村子周边已经一片荒芜,开始有人卖儿卖女,换来的粮食让众人羡慕不已。
陈家活着的还有一儿二女,儿子是掌心宝,是延续香火的希望,自然不会被卖,陈二妞年纪大了,能帮家里干活,再有一两年就可以嫁人换彩礼,陈禾自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她去年落水发了高烧后脑子就不太灵光,就是养大说媒也说不了好人家,换不回几分彩礼,夫妻俩一商量,既然如此不如把她卖去为人奴婢,好歹还能有口饭吃。
陈禾原先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很得村里教书的老书生喜爱,特意给她取了名字,只是落水后变得笨拙,虽不影响简单的交流,但对于长一些的句子或是言行中暗地里的含义总要思考许久才能明白。
跟着爹爹走了一早上来到城里,她总算想明白了那碗野菜汤的意思。
陈四还在和钱管事争论,不住地说着家里的情况卖惨,但钱管事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卖儿卖女的,哪一家不是这个模样,是以他没有任何同情,虚伪地笑着反驳回去,又谈起灾年牙行的不容易。
陈四的声音越来越大,陈禾觉着脑子嗡嗡的,四处张望,牙行里面有很多小女孩,一个个瘦骨嶙峋,或是好奇地打量着她或是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
她又看向牙行门口,宽阔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人。
一个眉眼精致,身着华服,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的小姑娘站在那群人中间,同这乱糟糟的环境格格不入,恍若下凡的仙子。
林婧抿着唇,对上陈禾的目光,一双圆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恰逢一阵风吹过,本就不合身的衣裳贴在陈禾身躯上,瘦瘦小小的一个,看上去异常可怜。
林婧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带着人离开。
陈四终于和钱管事谈妥,收了银子后便匆匆忙忙赶去买粮,连一眼也没有分给陈禾。
陈禾不明所以,正欲跟上就被钱管事拉住。
钱管事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收起了笑,朝旁边吩咐:“还不过来把人带下去。”
“钱管事。”一位妇人适时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钱管事看见来人当即笑开,谄媚道:“呀,这不是林嬷嬷吗,许久不见,不知最近如何?”
林嬷嬷负责林府的采买,同牙行的钱管事也算熟识。
“主家人手不够,来挑几个丫鬟,我瞧这丫头不错,年岁小适合调教,就她了,你再去给我选几个聪明伶俐的,一并送到林府来。”
“是是是。”钱管事褶子都笑出来,又说了许多吉祥话。
等他说完,林嬷嬷摆摆手告辞,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调转回来,指着陈禾:“我正好要回去,这小丫头就顺便跟着我一起走,其他人你后面送来。”
钱管事当即把人推过去,将事情应承下来。
陈禾被林嬷嬷拉着出了门,走到一辆马车面前,毕恭毕敬:
“小姐,人已经买到了。”
“知道了。”
马车内传出一声略显冷淡的声音,而后马车缓缓行进,陈禾则被林嬷嬷带着跟在后面。
陈禾被林嬷嬷牵着,认出周围的都是刚刚围在那个仙女旁边的人,那么车里的就应该是……
是仙女!
等陈禾想出来,林府也到了,林嬷嬷带着她从后门走进去。
林嬷嬷将她交给两个丫鬟,让人带她下去沐浴,再换身干净衣裳。
林嬷嬷负责府中采办,便是在林府主人家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对于她的吩咐丫鬟们自然不敢怠慢,尽职尽责地把陈禾洗干净后找来衣裳,只是她年岁小,平日里又常常挨饿,就是尺寸最小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是宽大的。
林嬷嬷只粗略看一眼,见她小脸白净,衣裳整洁便匆匆带着人离开,顾不得再找合身衣裳,免得主子等急了。
一路上陈禾可以说是被林嬷嬷拉着疾行,直到到了九华堂门口林嬷嬷才停下,先整了整衣裳发髻,再给陈禾整理一番后带着人走进去。
林家底蕴深厚,就是家中子女住的院子也是独立成院,九华堂自然不例外,是座三进院子。
进了院门再入垂花门就能看见位于内院正中的正房,林嬷嬷让人通禀后带着陈禾站在院中。
陈禾此时懵懵懂懂,加上见识浅,陡然看见这些名贵花草、雕梁画栋心中也无太多感觉,但这一路走了许久还在府内,她也是能隐隐察觉出林府的富贵。
通禀的丫鬟很快回来,林嬷嬷带着陈禾走进正房堂屋,一进去便有位丫鬟请她们进到西次间。
林嬷嬷带着人穿过碧纱橱,其间置有棋盘与一架七弦琴,以及几张桌椅,再绕过屏风,只见里面正对屏风处置有一座摆满书简的巨大书架,书架前则是一方书案,另一侧则是安放了一张榻。
榻上之人一袭青衣,容色极盛,精致的眉眼间显露出几分冷淡,平静地看向不远处的二人。
林嬷嬷扯了扯陈禾,福身问好:“小姐。”
陈禾没能理解林嬷嬷的意思,只呆愣地看着他,她先前只是远远一瞥便觉惊为天人,而今真的看清了林婧的样貌后更是震惊到失语。
林婧眉头微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禾,先生说禾是庄稼的意思,是极好的字。”陈禾回过神来,她一向喜欢自己的名字,就是落水后听见别人问名字也能极快回答。
话中的先生便是村中的老书生,一个落第秀才,如今在村中学堂教书,因为喜欢陈禾故给她取了个正经名字,而不是依着排序叫什么陈四妞。
听见“陈”字,林婧想起那卖女的陈四,当真是枉为人父,如今她既已成了自己的人,那便不该再姓陈了,看她这么喜欢这个禾字那就留着。
“从今以后你就叫安禾,不要叫什么陈禾。”
陈禾听明白了要改名字,心中有些失落,下意识问:“为什么?”
“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该叫什么名字自然由我决定。”
安禾一言不发,林嬷嬷担心林婧发怒,朝她使了使眼色,同时催促道:“还不快谢小姐赐名。”
离家前二姐曾告诉安禾,叫她务必听话,林嬷嬷也在路上多次告诫她,不能反驳小姐的话,否则就会被发卖出去。
安禾不想再被卖了,于是学着先前林嬷嬷的样子,朝林婧福身:“谢小姐赐名。”
林嬷嬷总算松了口气。
“你如今几岁?”
“四……”安禾顿住,想起二姐的话,大户人家不喜欢太小的孩子,于是改口道,“六岁了。”
在安禾看来,六岁便是大孩子了,可以做更多的事,而且二姐说过,年纪说大了别人不会信。
闻言,林婧从榻上下来,走到安禾面前,见她才堪堪够到自己胸膛就知她说了谎,但看她一脸不安,林婧便没有揭穿她。
只是他一直不说话,安禾心里颇为忐忑,生怕林婧后悔买了自己,要把自己赶出去,急道:“小姐,我很能干的,什么都能做,你别不要我。”
小姑娘声音发颤,眼眶中还能瞧见些许晶莹,林婧难得软了声音:“不会的,你安心待着就是。”
林婧让人带她下去安置,等安禾离开后吩咐林嬷嬷找人去查安禾的年纪,再顺便把陈家也一道查了。
待所有人都走了他又坐回榻上拿起原先在读的书简,只是再也看不进去,如今心中想的全是如何安置安禾。
带她回来也是一时之念,如今真的带回来了,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罢了罢了,总不可能再将人丢出去,既然带回来了,那就是自己的人了。
阅读指南:
1.女主出场四岁,男主出场七岁,年龄差三岁
2.大体上是甜文(偏向酸甜口),前期养成,后期重逢后有部分强取豪夺情节,只有一点点
3.林婧就是男主,是男主当林家大小姐时期的名字,回京后改名褚绥
宣传下预收《死对头失忆之后》
文案:
“你是何人?”
许泠捡回来的死对头失忆了,她灵机一动,哭诉道:“岑郎,我是你心上人啊,你不记得了吗?”
岑彦亦觉她十分熟悉,每次看见她的脸都会心里一抽,他暂且信了许泠的话
按许泠所说,岑父岑母不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是以他已经和家中断绝关系,只是许泠家中同样不同意此事,而许泠正在努力说服她父母,所以他现在算是许泠的外室
岑彦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每次见许泠露出那副悲伤的表情,他又不确定了
为了弥补许泠,岑彦对她越来越好,事事亲历亲为
直到某日被下属找到,岑彦终于恢复记忆
他揣着怒气去找许泠算账,却正好看见她被人推到在地,来不及多想,岑彦连忙带人去找大夫
等许泠醒来,岑彦正欲指责她,就见许泠莞尔一笑:“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可以做我夫君吗?”
岑彦咽下嘴边的质问,改口道:“我就是你夫君。”
他决定换个方式教训许泠
PS:
1.架空
2.男主真失忆,女主假失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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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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