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去?”
西次间内,林婧放下安禾的课业,看向一脸忐忑的安禾。
安禾点了点头,解释:“我听说上巳节很热闹,我也想去看看。”
林婧思索一番,道:“可以。”
他又叫来南霜让她去准备明日出行需要的东西,再让逄春去同林老爷子说一句声明日出门的事,事情就这样定下。
安禾心中雀跃,又问:“不用请老太爷或者夫人一起去吗?”
“不用,他们明日都有安排。”
往常上巳节这日林夫人都会去寻昔年闺中好友一同踏青,林老爷同样有约,林老爷子更是早在年前就有人预定了他上巳那日的行程,之前林婧跟着林老爷子出去过几次,但都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在今年林老爷子那边派人来问的时候他拒绝了,不过既然安禾想出去看看,那出门也不无不可。
翌日,南霜给安禾挑了件沙绿衣裙,上绣修竹样式,头发只用一根黑檀木简单簪起。
安禾此时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只以为南霜终于改了想法,不再给热衷于她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但去见林婧时就见他同样一身简单打扮,连根多余的簪子也没有,身上衣裙同样清新。
“南霜姐姐,今天为什么要这么穿?”安禾问道。
南霜一边把早膳摆在桌上一边解释:“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为了在山间行走时能更好地融入进去。”
安禾没想到这么简单,但她又想,穿的一身绿走在山林里那不是都找不着人了吗,何不如穿身红的来得显眼。
南霜听见她的话笑出声来,道:“今日咱们只是出门玩的,若是太显眼难免要同人打交道,不如就穿的简简单单出去玩。”
安禾大致理解了,显眼了就会引人注意,到时候就不方便游玩了。
她见今日早膳不同以往,又是一桌的绿,就问:“南霜姐姐,这些是什么?”
南霜一边给林婧盛粥,一边回:“这是荠菜粥,那是蒿子粑,都是上巳节时兴的吃食。”
闻言,安禾迫不及待地接过半碗粥,往嘴里送了一勺,清爽开胃,再配上柔润香糯的油炸蒿子粑,鲜香可口,吃得安禾胃口大开,林婧也因为她这副样子多吃了几口。
用过饭就是出门,坐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郊外,剩下的路就是自己走了,马车留在这里。
安禾跟着林婧,南霜拿着食盒,另有其他东西就是跟着的两个小厮拿着。
郊外的空地上已经聚满了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还有一些正往林间走,大梁民风开放,出门游玩的女子也不需佩带面纱帏帽之类的,又是难得的日子,就是男男女女上前给异性赠送兰草之物也只会被夸一句大胆,便是被拒了也无妨,说笑两句事情便揭过去了,没人会揪着这件事说门风教养问题。
郊外这边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游玩,路是早就开好的,日常修缮则是由城中富商捐钱,然后官府找人来办。
林婧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两步等安禾。
安禾一边走一边惊奇地四处张望,她原先没来过这里,庄稼人平日里够忙了,一向没多少时间参与进这些闲人中的乐趣中来。
再加上这条路修得颇有意趣,主路旁边就是一条河流,又有诸多岔路,而几乎每一个岔路前往的地方都有美景或怪景,林间来往的人群同样是一大景色,安禾看得目不暇接。
林婧等人并未一直往岔路中去,大部分时候就是停留在主路上,越往上走流水声越大,行至半山腰时才发现河流被分成两部,一处朝主路向下流去,另一处则是流向竹林,还有隐约的丝竹声传来。
林婧见安禾脸上露出好奇,就主动引着她往那边,箜篌同笛子的声音愈加明显,穿过竹林后就是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流水从中流过,上面飘着酒杯,两侧都有人坐着,众人互相举杯致意,又作些诗词,另有他人在一旁对弈、抚琴、吹笛。
安禾目不转睛地看着,想着这就是所谓的曲水流觞。
有人发现他们,但见只是个小孩子和随身奴仆便只是朝他们笑笑,叫身边小厮给他们送了几份点心,也没邀他们过去,安禾等人站在原地看了会,然后就转头回去了。
走到河流上游,又聚集了一堆人,林婧带着安禾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南霜适时递过一支刚折的柳枝,又用器皿舀出流水,然后把路上摘的兰草放到里面。
林婧手持柳枝,沾了一下水后点在安禾额头上,又沾了一些洒在安禾身上。
安禾知道这个,是除病祈福的仪式,她从南霜那要来一支柳枝后学着林婧的样子给他点上。
林婧愣在原地,而安禾已经拿着柳枝接着给南霜点上了,见安禾还想给随行的小厮一起点上时林婧制止了她,接过那支柳枝,然后看眼南霜。
南霜立即识趣地拿了支新的柳枝给那两人点上,找了个借口就带着他们退下。
“小姐,怎么了?”安禾抬头问他。
“以后,不许你给别人做事。”林婧面不改色,像是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
安禾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别人做事了,但小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自己做错了,她从善如流:“好,小姐,我以后不会搭理别人了。”
林婧终于露出笑容,满意点头。
踏青结束后就回了府,逄春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用的兰汤。
自林婧从林老爷子那搬出来后,他就已经能独立处理自己的日常事务了,沐浴时也从来不让人在旁服侍,都是守在门外,等林婧叫了才能进去。
逄春留守屋外,南霜则带安禾回去,她年纪小,才和自己小妹同岁,留她一个人洗总是让人不放心,南霜就每次都在旁陪着。
洗完之后南霜给安禾擦头发,安禾就靠在一张椅子上,心里想着林婧,虽说林婧带她出去玩了一圈,但也没见他心情变好,安禾实在没法子了。
“安禾,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南霜突然问道,给安禾擦头发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妹妹,妹妹生辰刚过,但安禾来了这么久都没听她提起过生辰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忘了,若是不问清楚以后都得糊涂下去了。
安禾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在家时只有爹爹和弟弟的生辰才会过,其他人不过自然就不记得了,但她受了启发,要是庆贺生辰的话说不定小姐就会高兴起来了。
“南霜姐姐,小姐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还有几个月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南霜没跟上她的思绪,就猜她是不是不记得日子了,所以要和林婧在同一天过,虽然也能理解,可要是因此惹林婧不喜怎么办,她有些发愁。
“南霜姐姐,过生辰开心吗?”安禾接着问,虽然每次爹爹和弟弟都很开心,但她觉得她不开心。
“当然开心啊。”南霜还在想着该怎么劝说安禾,让她打消和林婧一起过生辰的想法。
“太好了,那我就今天过吧。”
南霜手上一顿,连忙转过来看她,急切道:“你怎么想的,你生辰是今日吗?这可不能随便挑的。”
安禾摇头,诚实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天,但我想今天过,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南霜面露犹疑,“你不再想一下吗,生辰一年可只能过一次呢?你选其他日子的话以后就多了一天庆贺,多一天玩乐啊。”
“不用了。”安禾一脸坚定,“就今天,我就想今天过。”
“好吧,只是今日晚了,也来不及准备生辰礼了,我就去给你煮碗面,生辰礼明日再给你补上。”
“南霜姐姐,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学。”
念着今日是安禾自己挑的日子,南霜也没拒绝她,带着她到后厨去。
……
西次间内,林婧正在练字,但怎么也写不下去,他刚才让人去叫安禾的时候得知她和南霜去了后厨,到现在也没回来,这让他心里憋了好几天的那股气更加不畅。
“小姐,安禾过来了,如今就在堂屋等着。”逄春在屏风外禀报。
林婧抬脚欲走,想了想后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又在里面等了一会才出去。
“小姐!”安禾一见他就高兴。
“嗯。”林婧冷漠地回。
安禾丝毫不受影响,拉着林婧坐下,然后把一碗面条推到他面前,道:“小姐,这是长寿面,你快试试。”
这碗面卖相一般,一看就知道不是府中厨子做的,林婧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这是你做的?”
安禾脸上出现片刻空白,然后道:“不是,是南霜姐姐做的。”
她尝试过了,但她做的虽然味道还行,可看上去实在是不堪入眼,根本不敢拿给林婧看。
林婧闻言有些失落,南霜看见了,然后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面条,面条已经有些坨了。
“小姐,这是安禾做的。”南霜道,同时把两碗面条换了个位置。
林婧忽略面条的样子,夹了一筷子,然后夸道:“不错。”
安禾有些惊喜,但又觉得林婧只是在安慰自己,自责道:“小姐,你不用这样的,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
“没有。”林婧只简单说了两个字,但一筷一筷地把面条吃完。
安禾这下信了他说的,心里更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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