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之后我就死了。

我第一次知道人死后是真会灵魂出窍的,我毫无感觉的站在火力时,正好看见穿着黑袍子的人把他们的魂魄勾走,看见我,他把钩子也挥向了我,却每次都被弹开,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无法理解,之后是有些犹豫的了然,最后也离开了。

我知道,我在书里看过,所以我毫无看见鬼怪的恐慌,因为我知道他能把那两个人真正带进地域。

是的,我真的把他们推进了地域,而我在站在这里。

之后我安静的坐在火堆,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蜷缩,变得看不出个人样。

等他们把火灭掉时,看见的只是三具尸体,毕竟那门太过结实,添了不少麻烦。

最后看了眼我漆黑的“家”,我离开了。

我成了没有归所的野鬼,整日游离在街道上,夜晚也没有睡意。

我孤独的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出现又离开,数了六个晚上。

我又在四处游离,久违经过了我家楼下,看见小店老板亲切的面孔,她动作不停,往火炉里丢着纸钱,我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我的头七。

老板是唯一在我死后还记着我的人,我想哭却流不出一滴泪,对啊,我已经失去了生命,失去了身体,唯独留下这一缕幽魂。连唯一可以无声表达悲伤的方式都失去了,流不出的泪像是堆积在我已经没有了的心脏,堵塞着我。

我前进,想要看清老板的表情,就在看见一张模糊面孔时,我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声音。

他说:看不见的。

我回头,一个男人站在我的身后,他很年轻,看起来比小黄老师还要小很多,应该要叫哥哥,他告诉我:因为我已经死了太久,就算在人间自由行走的权利没被剥夺,神也不会容许我太多,我会先是看不见活人的脸,之后会看不见任何活物,然后渐渐忘记一切生活在寂静无声的世界,不会饿,不会难过,不会有任何情绪,直到连看见世界的权利也被剥夺,生活在一片空白,然后和空白融为一体。

然后他告诉我,我有一个机会,他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那里和我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住着的都是像我这样的灵魂,我可以继续像活人一样生活,最重要的是——小黄老师也在那里。

我没怎么想就同意下来,因为就算他是骗我,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让我闭眼,在睁眼后我就在一个温馨的房间里,他给了我一个本子,我很惊喜,那是我的日记,可我明明记得它当时就在我的怀里变成灰烬。这一刻我真正相信,这个哥哥有让死物“回生”的能力。

他离开之前,我问出来心里的问题,我问:既然我已经看不见活人的脸了,为什么还能看见他的。他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然后走进了凭空出现的光里,和光一起消失了。

我明白过来,这是我的失礼,他跟我不一样,他一定是普救众生,普救像我这种灵魂的心软的神明。

之后我好奇的打开床头柜,里面装着我生前的东西,很少很少,却让我的悲伤再次涌出,流下了久违的泪。我第一次知道我能哭这么久,哭累了就困了。

我原本还不理解,我明明不会困了,他为什么要给我一张床,久违的困意让我又有了活人的感觉。

他真的做到了让我“活”过来。

……

没有人说话,因为这日记的内容实在太过令人震撼。

彭丽、杨江过、张怡灵都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抬起头,他们才知觉过去了很久,学校开放日的时候几个人围在一起看着什么,居然没人打扰反而异常安静。

四处张望,——周围除了他们三个,哪还有别人?

“hi。”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黄同学?”彭丽看见来人,惊讶的开口。

“真是感动…”小黄同学作势摸了摸泪,说:“明明都看过了那个本子,居然还能叫的这么亲切。”

接下来,就算三种不同的眼神,或惧怕,或戒备,或怜悯……总之是说不上友善。

卸下伪装,小黄同学垂下手,异常的冷静,问:“然后呢?你们又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一直都知道吗?”杨江过问:“我们的身份。”

小黄同学点点头,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是,我一直都知道。你们是玩家,来这里是为了完成任务。在你们之前也有很多人来过,只不过完成了简单的任务就离开了,找到这本书,知道了往事的,你们是第一个。”

“之前也有很多人来过?”

“是啊,”小黄同学偏过了视线:“基本过几天就会有新的哥哥姐姐们过来,老师会安排他们工作,只不过你们刚好撞上了开放日,更忙一些,不然以前他们早就做完任务走人了。”

“正好你们还没来得及完后看,接下来的内容就由我来告诉你们吧?你们肯定想知道。”小黄同学笑了笑,说:“那之后我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了,只不过我一直在这里面,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等到了晚上,我回办公室里眼睛一闭一睁就能回到那个人给我准备的房间了,是不是很神奇?”

“不过我发现,小黄老师忘记了已经死去,也忘记了生前的悲伤,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和嗓子是天生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也差点忘记,但我每天都会看一眼日记,看完就会想起来了。”小黄同学顿了顿,接着说:“但我发现,小黄老师最近好像也慢慢的想起来了……”

“你们累了吧?”

李勇、江晓帆、周先冲、胡元源四人还在烈阳下工作,内心吐槽:另外三个人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其中李勇最胜,他已经拖着本就疲惫的身子工作了很久,多亏了原本良好的体质,要是换一个估计已经晕倒了。

而这时小黄老师的声音就仿佛天籁,她说:“累了可以先休息休息,反正现在家长们来的差不多,都去看公开课了。”

确实,从门口过来的家长越来越少,现在偶尔才有零星几个,应该没什么继续守在这里的必要了。

“呃!!”周围猛然升起的热气涌向几人的皮肤,火光乍现、烟雾寥寥升起,遮掩住他们的视线。

“小黄老师?!”视线里,身穿长裙的身影没入火中,仿佛就要与火融为一体。

胡元源下意识向前,伸手就想去把人拉过来,“要救人。”——这是胡元源一瞬间从心底涌上的想法。

另一只手腕却传来一股拉力,让胡元源猛地回退了几步,回头是周先冲愤怒的神色,她压抑的怒吼:“你又要下意识当什么好人了吗?!”

对视上的眼神只有一瞬,却像是过了许久,胡元源又猛地向火里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是啊,火是她叫来的,她在不在火里,我救不救她,又有什么关系。

胡元源诧异的看着火里,没再回头去看。

但,从周先冲手里传来的炙热,怎么能比眼前的烈火还要令人不可忽视。

即使后来周先冲松了手,余温还是久久的留在了胡元源的手腕上。

“怎么突然起火了?你们有看到什么吗?”江晓帆问,没人能够回答。

“小黄老师……怎么消失的。”胡元源问。

还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呃…!!”

“喂!”

旁边的李勇再坚持不住,晃着身体向前倾,是周先冲眼疾手快抓紧了他的手臂才没让他跪倒在地上。

江晓帆和胡元源立马上来一起搀扶。

“他怎么了?”周先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胡元源不确定的抬头,再一次对上视线。

为什么?明明特地在避开了,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两个人总是不得不有交集呢。

“你应该知道吧?路上不是一直在照顾他吗?”周先冲接着说,声音有些急切:“就算到这个时候了,你也还是要继续替他瞒着吗?!”

“不是,我…!”

“是这个吗?”江晓帆出声,两人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李勇脚踝上的几条纸胶带滑落到地上,袜子也松垮垮的掉下,隐藏起的痕迹再次浮现,现在已经成了鲜艳的红色,乍一看像是血色,黑雾从中飘起,显得十分诡异。

可能是因为环境的变化、可能是因为抵挡不住黑雾的力量,总之、胶带因为什么掉落了,漏出来里面的痕迹,一切浮现的顺其自然。

但只有胡元源知道,原本牢固的纸胶带突然失去粘性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心突然乱了。

不是要瞒着,我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是大局为重。只是、只是…胡元源想起那时周先冲的眼神和质问的语气:论谁都会不知所措吧。

“李勇?”另一旁的火里,杨江过的声音传来。

他从火里两步跑过来,理所应当接过了搀扶李勇的重任,身上完好无损。

身后跟着的彭丽和张怡灵也先后跑了过来,再往后就是紧随其后的小黄同学。

“你们怎么?”另外几人震惊万分:他们就这么从火里冲过来了?

“哈…嗬…!”小黄同学在后面双手支撑着大腿气喘吁吁:“怎么跑这么快。”

缓了几口气,他走上前来,又狠狠给自己拔了几根头发,放在他们手里一人一根。剩下的几根全都塞进了伸不出手的李勇的口袋里。

“身上带着这个,火就烧不到你们了。”小黄同学解释道:“这里不是现实,虽然本来也不是…”

在几人无法理解的目光中,小黄同学接着说“硬要说的话,这里算是小黄老师的内心,是小黄老师根据心里的印象,用能量创造的。”

“然后呢?现在怎么做?”他们尝试摸了摸周围的火,发现真的只感觉到热。

“找到出去的方法。”

“那当然了,但是要怎么…?”

“我也不知…”

【叮—!】

提示音响起,眼前的任务面板再次弹出。

【恭喜触发隐藏任务,此次任务由我司与“高高兴兴去投胎”联合推出。】

【本次任务的内容是——“挽回落魄灵魂,送她早日投胎,改头换面、迎接崭新人生。”请各位考生好好表现!!!】

“挽回落魄灵魂?”

“嗯?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吗?”小黄同学莫名其妙。

“送她早日投胎?”

“啊?你们说什么?”小黄同学慌乱的抓着头发。

几人对视一眼——这是个什么任务?

找准机会,彭丽向另外几人快速的说完张怡灵梦境、和小黄同学日记的事。

“所以、那灵魂指的应该是小黄老师吧?”

“那本日记是你的啊?”周先冲看了看小黄同学:“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姑娘的呢…”毕竟这么粉嫩。

“不是,那又怎样?”小黄同学羞恼,又不是他能选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但估计是那什么、给你们发新任务了吧?”小黄同学接收到几人肯定的目光,接着说:“那现在要办的、就是完成那些任务,然后送你们早日回家,我会协助你们的。还有…”

他看了看虚弱的搭在杨江过肩上的李勇:“得带他去医务室看看了。”

医务室?

对啊,医务室。在这里弄得伤还得用这里的方法解决啊。“带我们过去吧。”杨江过说。

几人跟随着小黄同学在大火中穿梭,这真是新奇的体验,试说谁还能不穿任何防护措施在火里走来走去的?

到了医务室门口,校医以人多太挤了为由把他们拒之门外,只放了李勇、扶着李勇的杨江过。小黄同学进去了,但又被赶了出来。

给幼儿园小孩准备的床位太过娇小,所以只能把李勇放在了椅子上。

校医摸了摸李勇的额头,起身去柜子里拿来冰凉贴,交给杨江过。

杨江过了然的打开包装,轻轻的贴在了李勇发烫的额头上。

校医此时正好撩开李勇的裤脚查看,他问:“怎么弄的?”

“还不是很清楚,您能先说说大致情况吗?”杨江过含糊其辞,他不确定应不应该告诉这个校医实情。

校园抬眸看了看杨江过,叹了口气:“是岛外恶念留下的痕迹。”

“什么?”

校医直起身,在电脑里咯哒咯哒敲着什么,接着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也不会干什么不利于你们的事,我就是个校医,任务就是帮同学们…还有考生看病。”

校医说着又抽出旁边的柜子,拿出一管药膏放在桌上,然后在报告单上写着什么。

“岛外意念,是什么?”杨江过问。

校医诧异的看了看他,说:“你不知道?你不是考生吗?”

“是,但我们现在是新手任务。”

“噢…这样……”校医转了转眼珠子,说:“那我就来给你科普一下好了。”

“你们,包括我、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岛。你们会根据不同的任务被传送到各种不同的岛上,这里是其中之一,岛属编号104。每个岛都有不同的编号,当然有些岛因为特殊原因被冠以了名字,比如很著名的梦岛,是你们以后的必修课。而除任务岛之外还有首岛,你们除任务之外待的地方就叫首岛,而我们这种NPC在完成任务之后也会回到各自的首岛、岛的面积有大有小。”

“而岛外顾名思义就是这些岛之外的地方。那些地方没有保护,充满未知、十分危险。岛外有很多不明的‘生物’,我们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称呼他们为恶念,这些伤就是与恶念接触后留下的。”

正好把手里的东西写完,校医拿起一旁的药膏打开,杨江过似乎在药膏上看见了一瞬间的亮光。

校医将药膏涂在那些痕迹上,说:“这些伤只能用这种特质的药膏治疗,他这些留太久了,要多涂几次,每次厚一些。运气不好可能还会留下后遗症,要多加注意。”

涂完,校医把药膏放在桌子的一角,示意杨江过收下,说:“看你们是新人,跟你们打个折,三积分一支。”

“什么?”

看着震惊之余露出鄙夷神色的杨江过,校医笑了笑说:“看病当然要给钱了?我也是打工的啊。”

“可你不是校医吗?”

“你们又不是这幼儿园的学生,考生来看病是另外的价钱。”

“可是我们没有积分啊。”

“放心,赊账就好,回去之后你网上付费就可以了。”

……

“…行、”杨江过把药膏收入囊中,看着身上热量渐退但还在睡梦中的李勇,犹豫着怎么把他带着。

校医又说:“不急,你还可以问问我其他问题,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其他的医务NPC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哦。”

想了想,杨江过问出来第一个问题:“你刚刚说可能有后遗症,会是什么?”

“不一定,每个人的程度和症状都不太一样。有些人会留疤、有些人会经常感到痒,有些人会蜕皮,有些人甚至会萎缩。”

“这些恶念这么厉害,怎么隔着衣服就没事?还有我当时用手指触摸、有灼烧感,为什么我没事?”

“那些东西对活物的影响最大,对衣服的影响微弱,所以用衣物隔绝是最简便的预防方法。触摸之后的影响也是因人而异,如果你摸过的话还是也给自己涂一点吧,指不定是不是潜伏期。”

“你刚刚不是也用手摸过?”

“哦,我打过疫苗了,这种量对我没影响。”

“那我们也能打吗?”

“当然可以。”

“那…”

“八百积分一针。”

……还是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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