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迟柏意

一分钟前,陈运在转头下楼跑和再等等之间踌躇不定。

一分钟后,陈运看着迟柏意在摁指纹。

五分钟后,迟柏意开始输门锁密码,陈运自觉地背过身去,表示自己一点儿也没偷看。

十分钟后,门没开,迟柏意掏出了包里的备用钥匙……

“我先走了。”陈运抹了把脸上的水,说:

“我明天……”

“别,就开了。”

迟柏意心里着急,手上还在使劲儿,赶紧回头去看她,“你再……”

话音未完,指尖“啪嗒”一声轻响,钥匙断在了锁眼里——

俩人面对面同时一呆,一个连忙扭头,一个张开了嘴……

“断了?”

“断了。”

迟柏意无奈地举起一只手,指尖夹着枚钥匙屁股。

“那……”

迟柏意转身看着她——

她身上披着的雨衣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滑下来大半,就那么垂在地上,湿漉漉的。

整个人也是湿漉漉的,头发、脸、衣裳、睫毛……

感受到目光后,回望过来……

陈运见她盯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拽了拽自己的裤子。

这布料不怎么透气,现在湿哒哒黏在腿上,有点难受——

有种让人心脏紧紧一收的局促——

迟柏意在心里叹气。

她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回。从指纹识别不对开始到密码错误,再到现在。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人已经答应了,而且来了。

明明已经准备了很多话,就差打开这扇门,也许就能真的有一个其他的开始。

怎么就能这么离谱?

这锁到底今天在犯什么病?!

还是说她可能就……

“取不出了?”陈运看着她忽然垂下手,回身靠在了门边的墙面上:

“我来看看。”

“你走吧。”

陈运猛然抬头盯住她。

“你走吧。”

她又说了一遍,语气还是很平静。

陈运望着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直起腰走了过来。

就两步。

迟柏意站在了她面前,捞起了她已经垮在肩膀下头的雨衣,重新给她披在了身上:

“回去吧,路上小心。”

可能就是……

那只手隔着空气抚过肩头,抚过胳膊,最后收了回去。

可能就是没有缘分……

迟柏意不再看她,低声说:“我送你下楼。”

她声音还是挺温柔的,动作也不是很大,甚至称得上细致,可陈运突然就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委屈。

俩人对着沉默了片刻,陈运抬起脚往楼梯口走:

“行。”

迟柏意狠狠攥了攥手中半截钥匙,抬腿跟了上去:

“乘电梯。这是十六楼。”

可能,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永远差一点,永远少一分。

以为看到了什么可能,却永远看不到可能后面的那个结果会有多离谱、多可笑——

所以考试的时候是这样,选专业的时候是这样,对着老妈出柜的时候也是这样。

都是这样……

她垂头丧气走进电梯,已经在电梯里等她的人却一指头点在了她肩膀。

迟柏意被这一指头直接点的后退了两步。

回过神来第一反应:这什么十年的功夫……

“陈运?!”

大侠理都没理她,自顾自地走到了门口,不知道上哪儿摸出来把迷你小扳手,对着锁眼就忙活上了。

迟柏意后知后觉地上去拦:

“没事,我一会儿打个开锁电话就行……”

“现在打。”

迟柏意发现这人是个说一不二独断专横的性子:

“好好好,我现在打。”

陈运手轻轻一顿:“你之前锁坏过吗?”

“什么?”迟柏意这边号码都拨出去了,只好先挂断,“没有吧,这锁还是我前几天换的……”

“前几天是哪一天。”

她问得连点语调都没有,听着特别有压迫感,使迟柏意被动的有种在被下达指令的感觉:

“就……大约一周前。”

陈运半蹲跪在地上,瞅了瞅她,又瞅瞅锁眼:

“我饿了。”

“啊?”

“我饿了。”陈运面无表情地对她说,“请我吃饭。”

“反正也坏了你今晚别住了,现在请我吃饭。”

“吃饭是吃饭,但我现在得……”

陈运站直了身子。

她也不是特别高的类型,这么一站跟旱地拔葱似的,迟柏意一晃眼,没忍住往后退了点。

然后就看着她把那个可爱的小工具装进牛仔衣口袋,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陈运的个头就差她一个天灵盖。

现在,这人额头就在她鼻尖一厘米外。

“你不是要谢谢我吗。”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向上望过来,指头还在她肩膀上点着。一下,两下,三下:

“请我,吃饭,就现在。”

迟柏意倒吸了一口气:

“好的。”

她甚至举起了两只手:

“我这就请你吃饭,好吗?咱们下楼?”

陈运胳膊一抱,语气硬得像要打劫:

“走。”

迟柏意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俩人一前一后赶着吃断头饭一样进电梯,“啪啪”地摁电梯门。

电梯开始往下走,陈运揉了把自己下巴,说:

“报警吧。”

迟柏意已经猜到了,打开手机摁110,摁到一半思考了一下:

“我是该说入室盗窃还是入室蓄意抢劫?”

什么叫蓄意抢劫?

“你要不说蓄意谋杀吧。”陈运在一旁笑了一声,“这样可能警察出警还更快。”

迟柏意没理她,电话拨通之后站在角落对着墙开始说。

说完,把她一瞄,忍不住也笑了:

“你心情不错啊。”

陈运头一扭,“‘嗯’啊。”

这个嗯啊给迟柏意整的想笑。

然后陈运又转过脸扫她一眼:

“因为你倒霉。”

倒霉的迟柏意有点笑不出来了:

“我说陈运……”

说吧。

“你是不是在记仇啊。”

没错!

“没有。”陈运低头嗅了嗅自己衣领,把雨衣扯下来很嫌弃地抖了抖,“我为什么要记你仇?”

还“我为什么要记你仇”……

迟柏意发现这人不但独断专行说一不二还嘴硬。

嘴硬得跟把扳手似的在那儿“行”,可表情分明……

分明很不开心吧。

也是。

要是她迟柏意,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能收拾收拾了,还可能自我战斗了一番才答应人家上门去坐一坐,结果人门都打不开还直接让走。

搁她她大约这辈子都不太想跟这人见面说话了。

可她毕竟不是陈运。

陈运毕竟是陈运。

她能打不开门,泄气让人走,陈运不会。

陈运赌完一场小小的气后还会来帮她修门锁……

“老天待我不薄啊……”迟柏意在心里念叨。

“被偷了还开心……”陈运在心里默默地想。

“几点了。”

迟柏意抬手看看,“快四点了。”然后冲她笑笑。

于是陈运也对她笑笑——

四点了,今晚绝对又睡不着。

算了——

凌晨四点,俩人在小区楼下等警车。

雨已经停了。

迟柏意倒是说了好几遍叫她先回去,不过陈运觉得她很傻,没理她。

然后迟柏意又叫她把湿衣服脱下来先把雨衣穿上——

“穿着湿衣服会着凉。”

傻到家了。

你里里外外湿完了,你把外套脱了在这个秋天的晚上站一会儿试试?

你穿着个背心外头贴一层难闻的塑料雨衣试试?

于是陈运回她:

“那我要不都脱了吧,反正都湿了。”

她又不说话了。

还有她在那里踩水花也很傻,踩完水花来踩影子也很傻,自说自话的样子也很傻,把那个看着又是很贵的衣服张开来裹人的样子也特别、特别傻。

陈运裹着她无花果味儿的外套,蹲在路边看她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走白线,看了一阵,捡了片叶子擦干水,对准,冲着她鞋底就飞了过去——

“哎?!”

她惊讶地蹦了一下,抬起脚来看了看,摘下那片叶子过来了:

“陈运你看。”

陈运掀了掀眼皮。

“正好卡在我鞋跟垫片上了!”她笑盈盈地说,“是不是很神奇?怎么卡进去的……我都没发现。”

真神奇。

陈运点头:

“是。”

迟柏意又说:

“穿上衣服好点没有,看你脸色正常点儿了。”

陈运把腿换了一条,继续蹲坐上去,同时掐上了自己虎口,说:

“还行。”

“那就好。”迟柏意顺势也蹲在了她旁边,眯着眼睛看小区门口,“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到,赶紧抓人我们好回家呢。”

陈运深呼吸了一下,看向她:

“你不知道这种时候最好就不要再回去住吗?”

迟柏意大脑飞快转动了一下:

“是怕……还有同伙?”

“应该不会了吧,警察都来过了,总不至于警察来完还再偷一次……”

那就有点过分了吧。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薅吧。

陈运不知道是该觉得她天真,还是该为她感到庆幸:

“不是,是怕报复。”

报复……

前脚抓人,后脚报复?

“你一周前为什么换门锁。”陈运干脆问她。

迟柏意想了想,道:

“不太好用了,老卡,而且……”

而且老是有些渣子什么的堵住。

“这就是个以前的员工宿舍,现在被承包租出去的,锁都挺老的。我看不好用,干脆就换了。”

“所以你一周后就被撬门偷了。”陈运静静地看着她,“你一般下班几点,就算六七八点吧,偷你的人一直到半夜三四点都没走,你是不是觉得还挺好,警察来了能直接抓人一网打尽啊。”

“什么意思,你是说?”

“你被人盯上了。”陈运站起来,下巴往上一点,“自己看。”

整个小区,一栋楼几乎没几扇窗户是亮的,即使亮着也拉着窗帘。

而没亮的,自然也不用拉了。

“你那窗户……你今早出门前有功夫去拉窗帘通风吗?”

迟柏意:可能这就是我的命……(emo中)

陈运:她说她早上出门没收拾,她肯定连窗帘都没拉。我真了解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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