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舒临对自己这个新同桌满意地不得了,成绩好,长得帅,说话好听,虽然性子冷了点吧,但人不坏,重点是还会帮自己做课堂笔记。

舒父舒母或许是被他小时候吓到了,对儿子一点追求都没有,不像舒家对舒宇那般要求严苛,只希望儿子快乐健康的长大,反正家底那么厚,只吃喝玩乐也能过一辈子。

所以舒临过得随心所欲,每本书都干净得要死,只有略感兴趣的语文要好点,其他的科目宛如听天书。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顾凌绝在,他每本书都写满了笔记,他的同桌就跟神仙一样,一边听着老师讲课,一边还能准确无误地帮他记知识点,下了课以后就给他讲,虽然听不懂,但只要顾凌绝跟他说话,舒临就高兴,多多少少也能听进去一点。

为了报答同桌的辛苦,舒临一改以往起床困难的作风,每天早早来到学校,变着法给同桌带早餐,背包里零食水果不断,立志要把同桌再养胖十斤。

顾凌绝看着课桌上的食物,没戳穿同桌心里那点小九九,他觉得自己吃不起饭,那就吃不起算了。

于是舒临就过上了快乐地投喂生活。

开学一周后,学校临时出了一场入学考试,舒临综合成绩竟然提高了二十分,得意地向赵小月炫耀。

“看,我同桌教的。”

身为学委的赵小月默默翻了个白眼,摊开自己的高分试卷:“你确定要来我面前炫耀?”

“……”舒临一扭头:“算了,我不和你说。”

他看向同桌的试卷。

然后更受打击了。

这次出题是单科出卷,没有理综,顾凌绝正在看自己的物理,舒临看着卷面上鲜红的满分,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学渣不配拥有快乐。

顾凌绝早就察觉到了同桌幽怨可怜的目光,但他没有去看,翻完物理后又去看化学,终于等到舒临忍不住主动小声喊了一句:“顾凌绝。”

顾凌绝其实可以主动和舒临说话的,但他不。

对方多喊自己一次,他的名字便在对方脑子里多存在一次。

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他的名字占满了呢。

顾凌绝捏着试卷,问:“怎么了?”

舒临想说,你成绩这么好,你家人应该会很高兴吧。

但临出口才发觉不妥。

他同桌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要是家里人真在意他的成绩,不会连海英中的学费都不交,把他扔在这个勉强评上市重点的学校。

于是他道:“我饿了。”

顾凌绝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随后从桌子里掏出早上舒临给他带的软面包:“要吃这个吗?”

舒临其实并不饿,上节课后他还吃了一块饼干,但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来圆:“吃一点点。”

顾凌绝笑了下,撕开包装袋,然后掰下一小块面包给他递过去。

舒临懒得要命,双手搁在桌子上,小脑袋伸过去就着顾凌绝的手吃了一口,舌尖不小心扫到了对方的指尖。

顾凌绝蓦然感觉到一股温热,当场就愣住了。

他喉结滚了两下,低头,当做无事发生般又掰了一块。

舒临吃完后却不要了,摇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顾凌绝把剩下的吃掉了。

高三的下课时间都是安静的,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埋头做试题,要么就在纠错刚刚发的考卷,只有舒临无聊地在玩笔。

教室空调发出轻微的运作声,室内清凉惬意,舒临有点想睡觉。

他忍住了一个呵欠,把头往顾凌绝那头挪了点,看他在草稿纸上写着他看不懂的公式。

“你不是满分吗,为什么还要再算一次?”

“刚刚发现了一种新的答题思路,算一下。”

舒临“哦”了一声,看了一会儿更觉发困,干脆把目光放到同桌脸上去了。

顾凌绝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皮肤好的不得了,五官却又深刻立体,倒有点北方豁达的味道。

他是英俊帅气的,不像自己,走到哪都被人当小孩子捏脸。

舒临有些怨念,他也想帅气威风一点啊,奈何他随他妈,实在高大不起来。

或许是挨得近了,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像是花香,可惜因为太浅了又无法确定是什么品种。

舒临小声道:“顾凌绝,你是不是受伤了?”

顾凌绝正用红笔往试卷上腾答案,笔尖忽地一顿,戳下一个深深的点。

“没有。”

“有的。”舒临这次却没有被他糊弄到,耸动着小鼻子在周围嗅了一圈,然后在他背后停住:“这里好重的药味啊。”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顾凌绝身上涂着厚厚的药膏,还要用纱布裹了好几层,外面还特意喷了特制的掩味剂,这段时间从来没人发现过他受伤。

顾凌绝无奈地放下笔,将舒临的脑袋拨开,顺着这个姿势掌着他的头,道:“你是哮天犬转世?”

舒临没回答这个问题,手轻轻碰了一下他后背的校服布料,语气小心翼翼:“疼不疼呀?”

顾凌绝却没回答。

——疼不疼呀。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顾宏打他的时候,顾承宗让保镖按着他揍的时候,林正松惩罚他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不知道会痛吗?

知道。

但他们要用痛感来让他畏惧,听话,退缩,甚至掌控他。

所以不会有人问他,疼不疼。

顾凌绝松开手掌,眼中的光芒神秘莫测,他问:“想看吗?”

舒临抬头看他。

顾凌绝说:“我受伤的地方。”

三中的厕所改造后变成了一间间隔间,两个男生在即将上课的时候从教室跑出来,然后来这里躲了起来。

顾凌绝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竟然会将后背的伤痕暴露给另一个人看。

像是常年在阴暗潮湿的阴沟里成长的植株,突然碰到了一点阳光,就好奇地伸出触角,试图去触碰那一点光明。

他正将自己的黑暗与不幸,一点点展现给舒临看。

他们两个不一样的。

舒临不该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他应该一辈子阳光快乐,他的世界没有黑暗。

但又却舍不得松开。

顾凌绝将自己校服脱掉了。

少年的身躯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羸弱,从肩胛到痩劲的腰部满是力量的曲线,本应是漂亮的风景,却缠满了医用纱布,带着病态的苍白。

舒临捂住了嘴,圆润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他只在陪母亲看电视剧的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那是男主角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的时候。

但远没有亲眼见到的震撼。

顾凌绝笔直地站着,背后没有声音,只有呼吸急促了一点,他便知道,他将人吓着了。

顾凌绝没有安慰他,而是继续道:“鞭子抽的,看过马戏吗?就是那种鞭子,比马鞭要疼,不听话就十鞭子,惹生气了二十鞭子,打完上药。”

他语气冷静地不像是在说自己的遭遇,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冷了下来。

舒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试探了好几次最终找不到落手的地方,只能收了起来:“是你爸和……那个女人打的吗?”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那个词语。

顾凌绝笑了下,可惜舒临看不见,是充满了嘲讽的笑容。

“鞭伤是我外公打的。”他指指胳膊和腰部的疤痕,“这些地方是我父亲和他儿子打的,有些地方纱布挡住了,看不见。”

舒临的心脏本能地抽抽起来。

舒老爷子虽然不疼他,却也从来没有打过他,舒父舒母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这么残忍的事情。

他还问顾凌绝疼不疼。

废话,肯定疼呀!他被蚊子蛰一下都痛,何况这么严重的伤呢?

顾凌绝给他看完,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转身,然后胸口多了抹柔软。

舒临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前,双手扯着他校服的腰线,不敢将手放在他的后背。

细腻的让人心肠发软。

“顾凌绝。”舒临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却又倔强地不想让人听出来:“我会对你好的。”

顾凌绝犹豫了下,双手扶着他的肩,扯出一个残忍的笑。

看,小孩子就是这么好骗。

对他卖卖惨,就将一腔柔情交付到了自己手中。

可就算是同情,他也想要。

没有人同情他。

没有。

“舒临。”

如果舒临这时候抬起头,就能看见懦弱可怜的同桌眼神中,里面带着偏执而又疯狂的光芒。

他说:“我不是好人。”

他以为舒临会否认,然而少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小脑袋一下下磕着他的胸膛,说:“嗯嗯,别当好人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顾凌绝:“…………”

他又笑了。

这次是从内心发出来的,愉悦而又好笑的笑容:“你离我远点,万一哪天我发起疯来,我怕伤到你。”

舒临说:“那你赶紧和我混熟点,这样你以后发疯的时候看见我就自动躲开了。”

顾凌绝问:“为什么?”

舒临:“不杀熟。”

顾凌绝:“…………”

舒临终于将脑袋抬起来,眼睛有点红,看着可怜兮兮的想欺负。

他说:“顾凌绝,让我对你好吧,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顾凌绝看着他细腻的皮肤和细胳膊细腿儿,差点没忍住,将人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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