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教室，顾明轩几乎是拽着池欲雨走向体育馆。

“和新同学玩的挺开心嘛？也是，你们这种浑身透着穷酸气的人，话题肯定很多。”顾明轩语带讥讽。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驱散了一些深秋的寒气，池欲雨被晒得很舒服。

他笑眯眯地回敬：“哥哥，我听说，人越在意什么，就越爱强调什么。像什么穷酸啊、自卑啊……当然，我也只是听说。”

“你！”顾明轩刚要发作，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轩哥！这边这边！”一个染着黄毛留着鸡冠头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迎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跟班。

池欲雨认得他，顾明轩的首席狗腿史鉴，他父母可能是怀揣着让他以史为鉴的美好愿望给他取下这个名字的。可惜史鉴取其糟粕，去其精华，成功长成了一个死贱的人。

上一世，顾明轩和另外几个世家子弟负责言语侮辱池欲雨，史鉴这种只能给顾明轩当小弟的角色为了表忠心，撕他的作业，往他课桌上倒垃圾，把他堵在厕所欺凌。

池欲雨眼神暗了暗，攥紧了拳头。

“轩哥，这人谁啊，我们人已经够了，今天约了宁与溪那几个孙子，上次你不在，让他们逮着机会赢了我们，呸。”史鉴不知道顾明轩和池欲雨之间的关系，他家境尚可，但还不够格了解这些豪门恩怨。

“这啊，是我弟弟。”顾明轩不怀好意的瞥了池欲雨一眼：“今天带上他。”

“别啊轩哥，他这瘦胳膊瘦腿的，像个白斩鸡一样。肯定拖后腿啊！”史鉴没听出顾明轩话里的讽刺，还以为池欲雨是顾明轩哪里新收的小弟。

顾明轩当然知道池欲雨会拖后腿，但他带池欲雨来打球本就没安好心——篮球场上，磕碰“意外”再正常不过了。

“什么白斩鸡？我刚下课从教室走过来，老远就看见好大一只怒发冲冠的烧鸡哇，我说要死要死，还以为烧鸡成精跑到操场造福同学，谁饿了就吃两块，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你啊史鉴同学哈哈哈哈。”

池欲雨刚想回呛史鉴的嘲讽，就听见一个清亮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循声望去，居然是今天早上走错教室时那个告诉他教室地点，看起来很乖的男生。

史鉴气得不行，想骂人，但见来人是他惹不起的宁与溪，只得默默憋了回去，小声叫了句：“轩哥。”

“宁与溪你发什么疯？”顾明轩皱起眉头。

“我看发疯的另有其人，顾明轩你一天不找事闲得慌是不是？新同学你也欺负，真有你的。”宁与溪冲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一把把池欲雨拉到自己身边。

“多管闲事，没看见我们要打球？。”顾明轩语气不善。

“好好好，既然是打球，那不如让新同学和我们一队，反正你们人也够了。”

宁与溪期待地看着池欲雨：“新同学，你愿不愿意？”

“好啊。”池欲雨浅浅地笑了一下，他本来就白，被阳光一晒，整个人像在发光。看的宁与溪愣了一下。

“你长得也太好看了我靠靠靠，你记得我不，我们早上见过，我叫宁与溪哈哈哈。”宁与溪热情洋溢，又把身后一个高个子男生拽过来，“这是周驰宵，你刚在教室可能没看见他，他常年盘踞最后一排，我最近说话太多被老覃发配到第一排了，可恶。”

“你好。”叫周驰宵的男生淡淡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你们好，我叫池欲雨。”池欲雨乖乖回应。

“欲雨吗，你名字真好听，哪个欲哪个雨？”宁与溪话匣子打开就合不上。

被晾了半天的顾明轩终于忍无可忍，冷笑着打断：“你们有完没完，还打不打了。行，那就让他和你们一队，看你们能不能带动这尊“大佛”。呵，反正只要池欲雨上场，他就有办法让他不经意地受点伤。

“打就打，小池同学，你知道规则不，需不需要我给你倾情讲解一下？”

“我大概知道的，嗯…我会尽力不拖后腿的。”

“哎呀都是朋友，有什么拖不拖后腿的哈哈哈哈，就是打着玩咱们。”

最终他们决定采取三对三的形式进行这一场比赛，池欲雨、宁与溪和周驰宵一队，顾明轩、史鉴，以及顾明轩的另一个小弟张极新一队。

宁与溪请来他们班的体育老师充当裁判。

哨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篮球被高高抛起。周驰宵弹跳惊人，指尖率先触到球，一个利落的拨动，球飞向宁与溪。宁与溪接球、转身、试探步，动作行云流水，正要把球传给池欲雨，一道人影却像失控的卡车般蛮横地撞了过来——是史鉴。目标根本不是球，而是刚准备接球的池欲雨！

“砰！”

一声闷响。池欲雨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撞得狠狠一歪，脚下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篮球擦着他的指尖飞过，被等候多时的张极新轻松抄走，迅速传给早已切入篮下的顾明轩。顾明轩一个轻松的上篮，球空心入网。

“漂亮！”史鉴和张极新大声喝彩。

“小池你没事吧！”宁与溪赶忙查看池欲雨的状况，转过头瞪着史鉴：“史鉴你故意的吧，这么脏？”

“抱歉，没注意。”史鉴贱兮兮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没事的，我还可以。”池欲雨安抚着宁与溪，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

喜欢撞人是吗？

接下来的几分钟，几乎成了顾明轩三人的表演秀。池欲雨每次试图跑动、防守，却总被顾明轩三人“不小心”地撞到。顾明轩如入无人之境，或突或投，史鉴和张极新则像两条凶猛的鬣狗，死死缠住宁与溪和周驰宵。宁与溪看着池欲雨苍白的小脸，心疼的不行，周驰宵也是眉头紧蹙。

比分牌冷酷地翻动：0：2，0：3，0：4。宁与溪和周驰宵脸色沉凝，每一次进攻都异常艰难。

“废物就是废物！”顾明轩再次持球，对着勉强跟防在面前的池欲雨露出一个极其轻蔑的狞笑。他压低重心，肩膀猛地一沉，故技重施，像一头蛮牛般狠狠朝池欲雨撞来。

这种货色才不配做顾家的少爷。

劲风扑面！就在那裹挟着汗味和恶意的肩膀即将撞上胸膛的瞬间，池欲雨觉得时机到了。

就让你得意到这里。

顾明轩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发生。池欲雨顺着冲势，极其“自然”地向旁边滑开半步。脚下“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踉踉跄跄，手臂“不经意”地高高扬起。

“啪！”

好巧不巧，顾明轩志在必得地传给正从侧面空切篮下的史鉴的球，结结实实地砸在池欲雨扬起的手腕上，弹飞出去！

“哎呀！”池欲雨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脸上满是“闯祸”后的慌乱无措。

宁与溪眼疾手快，如同猎豹般启动，瞬间抄走失控的篮球，没有丝毫停顿，一个迅疾如风的变向甩开张极新，直杀篮下，轻松挑篮得分！2：4！

“你他妈……”顾明轩气得额头青筋一跳，他看着池欲雨那副惊魂未定、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小池给力！”宁与溪欢呼道。

池欲雨彻底掌握了“人形路障”的精髓。他放弃了追逐篮球和笨拙防守。只是一脸的“我好害怕”，在场上小范围移动，像只受惊的兔子。然而，他的位置却变得极其刁钻——永远若即若离地漂浮在顾明轩或者他的队友可能传球的那条看不见的“线”上。

张极新好不容易摆脱周驰宵，沿着边线快下，伸手准备接顾明轩的长传。池欲雨仿佛被场边的什么东西“吓”到了，惊叫一声，脚下一软，整个人“惊慌失措”地朝着张极新的方向“摔倒”过去。

“砰！”两人撞在一起。池欲雨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哼。张极新则被他撞得完全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地冲出了边线，差点扑进围观人群里。

“哎呀！真是对不起！”池欲雨挣扎着爬起来，连声道歉，小脸上写满了真诚的愧疚。

就在顾明轩几人被这意外弄得一愣神的刹那，宁与溪和周驰宵抓住了机会。一个精妙的挡拆配合，周驰宵在弧顶接到宁与溪的击地回传，拔起就投，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篮球入网！4：4！追平！

顾明轩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在场上一脸“无辜”的池欲雨，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这小废物绝对有问题！每一次！每一次关键传球受阻，每一次进攻路线被卡都有他的手笔。

接下来的对抗进入白热化。宁与溪和周驰宵火力全开，各种高难度进球信手拈来，顾明轩三人也凭借身体优势拼命咬住。比分交替上升，每一次得分都伴随着激烈的身体对抗和粗重的喘息。

6：6！7：7！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时间所剩无几。顾明轩在三分线外持球，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他运球猛地加速，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直扑篮下！目标清晰——守在合理冲撞区边缘、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傻”了的池欲雨！他要彻底把他撞飞。

池欲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脸色煞白，双手无措地微微抬起，一副完全被吓懵了忘记躲避的模样。就在顾明轩带着全身的力道即将撞上他，手臂都抬起来准备发力推搡的瞬间——

池欲雨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一丝极快、极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顾明轩的冲势，非常“害怕”地向前迎了半步，重心却微妙地沉了下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池欲雨被撞得向后一个趔趄，但顾明轩的感觉更糟！他感觉自己像一头撞在了一堵缠满了湿滑水草的墙上，力量被卸掉大半，更有一股意料之外的、柔韧的反弹力道顶了回来！巨大的惯性加上脚下收势不及，顾明轩只觉得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竟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篮球脱手滚出老远。

“啊！”池欲雨也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他捂着被撞疼的肩膀，小脸皱成一团，那双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汽，看向地上的顾明轩，声音带着点颤抖：“你…你干嘛撞我呀？”

“你他妈故意的！！”顾明轩摔得七荤八素，怒火彻底吞噬了理智，他指着池欲雨，不顾一切地咆哮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耻辱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就在这混乱暴怒的瞬间，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切入。周驰宵！他冷静得可怕，在顾明轩失控摔倒、篮球失控滚出的那一刻，他闪电般抄起滚到脚边的篮球，没有丝毫犹豫，在罚球线附近直接拔起、出手！

篮球离开指尖，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所有人的目光，飞向篮筐。

时间仿佛被拉长。

“唰！”

空心入网！清脆的声响如同天籁！

“嘟——！”终场的哨音几乎同时尖锐响起！

10：8！

短暂的死寂之后，场边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池欲雨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一绺绺贴在光洁的额角，小脸因为剧烈的跑动和刚刚的冲撞而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他抬手抹了一把下巴上快要滴落的汗珠，那双因为汗水浸润而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睛，望向记分牌，又看看激动地跑过来的宁与溪和周驰宵，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惊喜”。

他微微张着嘴，清澈的眸子里映着队友兴奋的脸庞，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喘息，软软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天真：

“啊？赢…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