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别打脸

周三下午,周野抱着作业本穿过走廊时,肩膀被狠狠撞在栏杆上。作业本散落一地,王腾龇着虎牙的笑脸在视野里晃动:“小聋子,挡道了!”

“我没……”周野刚开口,就被拽着衣领拖进厕所。隔间门哐当关上,黑暗裹着尿骚味扑面而来。

“当林卿的跟屁虫感觉怎么样?”王腾把他按在潮湿的墙面,膝盖虚虚又不容拒绝的顶住他胃部,“真以为有人撑腰了?”

“等会儿……”他艰难地咽下血沫,声音嘶哑,“别打脸……”

回应他的是更凶狠的踢踹。周野本能地护住助听器,他护住头脸蜷成虾米,在心里默数数——只要分散注意力应该就不会特别痛了。

但今天不管用,因为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林卿的浅笑,是那人修长手指转笔的姿态。他想着等会儿见到林卿时要怎样笑才自然,要不要说是自己摔的……

“哭啊!怎么不哭?”

黄毛混混的拳头砸在肋骨上,他咬破嘴唇把呜咽咽回去。透过肿胀的眼缝,他看见隔板下漏进的光线,那么近,又那么远。

“等会儿看见林卿,不能让他太担心。”他对自己说,嘴角刚扯开就尝到血味。视野开始模糊时,门板轰然炸开的巨响震得耳膜嗡鸣——

逆光中林卿的轮廓锋利无比,周野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冷的能结冰。

“谁干的?”声音带着寒气,冷到让周野都忍不住战栗。

周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看见林卿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手背凸起的骨节,鼓起的青筋明显得吓人。某个荒谬的念头突然疯长:要是这些伤口再深一些,是不是就能多换他一点这样的表情?

他看见林卿白制服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绷紧的肌肉线条前所未有地清晰。那个永远从容的少年此刻像张拉满的弓,而箭矢正指向施暴者。

高年级的黄毛刚吐出“林哥”,拳头已经砸在面门上。骨肉相撞的闷响让周野战栗——那不是打架惯常的虚张声势,是裹着暴戾的精准打击。

“滚。”

这个字轻得像耳语,这个字从林卿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刀锋般的冷硬。

那黄毛混混被打得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脸上扭曲着,似乎还想撂下几句狠话。王腾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外拖,硬是让他把话憋了回去,只剩满脸不甘的戾气。

其他混混早已连滚爬爬地作鸟兽散。狭窄的空间里瞬间空荡下来,只余一片狼藉。

在离开前,落在最后的王腾忽然回头瞥了一眼。那眼神里除了不耐,还有他看不懂的怜悯。

那眼神里的怜悯比拳头更让人难受——施暴者凭什么站在高处投下同情?这不合常理的逻辑让周野困惑。

周野下意识抓住林卿伸来的那双清瘦的胳膊,所有思绪都在看到林卿手背擦伤时戛然而止,他立即像触电般缩回,“你的手……”

但那只手反手攥住他,轻轻扶正他的助听器,动作却带着未平息的颤抖,“可以听得清吗?”

他望着林卿通红的指关节发怔,周野的泪水混着血水滑进领口。助听器里传来刺耳的电流杂音,却清晰地放大着林卿压抑的呼吸,周野捕捉到对方声线里罕见的波动。

“很清晰……林卿…”他哽咽着将额头抵上他的肩头,血污弄脏了挺括的衣料,“你手……疼不疼?”

林卿僵硬了一瞬,才搂住他颤抖的脊背。“没事了,我把他们赶走了……”重复的低语让周野感到心安,“别怕。”

这句话像击碎了某种屏障。周野的哭声从压抑的呜咽变成崩溃的恸哭,他攥着林卿的衣襟,把这些年独自吞咽的委屈都哭了出来——父亲的醉骂,同学的嘲弄,深夜里耳蜗持续的嗡鸣。

他感觉到那只拍抚的手始终没有离开。

“他们…说我配不上…说你是可怜我…”他断断续续地哽咽,眼泪浸湿了对方肩头的布料,“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

林卿的掌心停在他后颈,温度透过布料渗进周野皮肤。“我知道,我都知道。”

抽泣渐渐平息,周野惊慌地发现对方的衣襟被自己揉得不成样子,还沾着斑驳的血迹。“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别管了。”林卿拉起他,指尖略过他红肿的颧骨,“我先带你去医务室。”

穿过走廊时,周野眯着肿痛的眼睛,看着林卿的背影,他悄悄收紧被握住的手。周野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朵上。

——————————————————-

校医棉签蘸着碘伏擦过伤口时,周野疼得轻轻吸气。消毒水的气味总是让他忍不住想起父亲喝醉时打翻的廉价酒精味,但这次有林卿站在身旁,连疼痛都变得不同。

“怎么能打成这样……”老校医皱着眉头,镊子夹起沾血的棉球扔进托盘,“这帮富二代眼睛真是长到天上去了!”

周野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林卿。那人对老校医的无差别攻击没有一丝不耐,依然从容地倚在药柜边,洁白的校服袖口沾着方才打架时蹭上的墙灰,嘴角却还挂着惯常的温和弧度。

“不怪他们……”周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他低头盯着自己破皮的膝盖,那里还留着王腾和跟班鞋底的纹路,“是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林卿的笑容淡了几分,向前迈了半步。医务室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周野膝头投下一道影子。

“小野,做我林卿的朋友,你不需要怕任何人。”他的声音很平静,“你什么都没做错。”

“可是他们会讨厌你……”周野说。

“你、我不想让你也被人指指点点……像他们说我那样……”最后一个音节哽在喉咙里,化作细微的颤抖。

林卿微微扬起下巴,窗外的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没有人,能对我林卿说三道四。”

这句话说得那么自然,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微微抬着下巴,脖颈到肩线的弧度优雅又坚定,那一刻周野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总是对他温柔微笑的少年,骨子里流淌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矜贵。

可正是这样耀眼的他,此刻正站在自己这个阴暗的角落里,为他遮风挡雨。

“林卿……”周野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在衣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声音抖得厉害,“我值得你这样吗?我这么……这么糟糕……”

值得?这个词让林卿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想起第一次在体育仓库看见周野时,他正蜷在垫子后面,像只被雨水淋透的幼犬,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恐惧和倔强。

“你一点也不糟糕。”林卿轻轻抚过他的助听器,林卿俯身时,额前的碎发几乎擦过他的脸颊。“你很好,小野。我说你值得,就值得。”

助听器传来一阵嗡鸣,周野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卿指尖在皮肤上的温度,只剩下耳畔血管搏动的轰鸣。周野颤抖的抓住那只手腕,将滚烫的额头贴上去。透过薄薄的皮肤,他能感受到对方平稳的脉搏,一下,又一下。

“我说你值得。就值得。小野。”

“我信你……”他哽咽着说,“就算全世界都说你在骗我,我也信你。”

“你还相信那些人的话吗?”林卿的声音很轻,很近,带着温热的气息,“还觉得自己是玩具吗?”

周野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水雾望着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映着医务室苍白的灯光,十分明亮。

“如果是你的玩具……我甘愿的。”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焚身不悔的决绝。“只要你别扔下我……”

他感到握住他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林卿皱起眉,这是周野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愤怒,不是厌恶,而是一种复杂的、近乎痛心的神色。

“你是周野。”林卿不容置疑地切断了他的话头,眼神深不见底,循循善诱般地低语,“是我的朋友。”

林卿稍稍俯身,制造出恰到好处的压迫感,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告诉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吗?”

这句话不像询问,更像是一次确认。

而周野一无所知。他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他慌忙低下头,让刘海遮住发红的眼眶。“朋友”这个词从林卿口中说出来,像突然照进深渊的光亮,刺得他心脏发疼。他想起王腾们讥讽的笑声,想起父亲醉醺醺的辱骂,想起无数个躲在阁楼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被叫作“小结巴”、“聋子”、“拖油瓶”,却从未有人把“朋友”这个珍贵的称谓郑重地冠在他名前。

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墙面上,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他凝视着那片模糊的轮廓影子,终于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这四个字用尽了他全部勇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林卿。”

大家别走再熬一下,给阴湿少爷一点机会[捂脸笑哭]

小野最后一次挨揍了,接下来开始攻心了[化了]

小剧场:

卿卿:嘬嘬,过来

小野:(屁颠屁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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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没人能对我林卿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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