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可怜哥儿错嫁后
作/寒菽
——
衔花鸳鸯琉璃镜中,映着一张荏弱、秀美的脸。
他敷粉施朱,凤冠霞帔,作大婚打扮。
“纺哥儿,往后你嫁到萧家,切记要贤惠端庄,一心一意伺候你的丈夫,别玷染你父亲的声誉。”
立在近旁的后娘一边说,一边凝看他。
是个难得的美人。随他亲娘。
若不够美,当年便不至于叫年仅双十、已过乡试,前程无量的苏尚书一眼相中,求娶为妻。
可惜命薄,一副小家子气,担不起富贵。
龙生龙,虫生虫。
乡野贱种的出身,皮囊再美顶什么用?
“是。”
苏纺低眉顺目,长睫垂着,似绢纸灯壁上颤颤的蛾翅。
隔窗,飘来热闹喜旺的婚乐。
后娘握起他的手捏看。
和萧将军家的亲事定得匆忙,一得消息,他便吩咐苏纺别再做洗涮织补的粗活。把指间的茧子磨掉,每日涂上雪花膏,戴手套再睡。
不然,等到婚礼时,让人看见苏家出嫁的夫郞是一双粗黑的手,丢的是他的脸面。
但其实苏纺的手本就不算糙,白皙如雪,或许是因为他才十八岁,又或许天生丽质。
稍养这一阵子,乍一看,仿佛竹骨玉肌。
不错。
已完全伪饰成一桩表面精美的礼物。
妆毕。
覆上红盖头后,这双手便在嫁衣的拢袖下紧张地相攥。
苏纺如牵线木偶。
被人扶着,出门,上轿。
临时被指派来的婆子见他脚步轻捷,差点跟不上。
心中纳罕:别的小哥儿出嫁都是延延挨挨,这小哥儿却是迫不及待。嫁的又不是什么好人家,是惹了圣怒、不受待见的萧将军家。指不定改日就成覆巢之卵,一并被治罪。
敲锣打鼓,张灯结彩。
天将暮。
橘紫色的霞光流入云边。
苏家的花轿停在萧家漆红铆金、巍峨阔大的门外。
一刻过去,二刻过去……吉时将过,却迟迟没动静。
喜婆担忧,正待差人去问。
这时,一群人涌来。
刚要松一口气,抬头,却见来人不是新郎,而是新郎的亲大哥萧明槃,萧大将军。
萧明槃今年三十有八,相貌是浓眉朗目、宽庭高鼻,身量则雄伟傲岸,高个粗臂,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通身是男子气概。
他赳赳然走来,脸色翳沉,道:“先将新娘子送去偏厢花厅。”
喜婆心里咯噔一下。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
半个时辰前,萧明槃发现弟弟不见。
遍寻不得,最后只抓到他的书童。后者结巴说,方才二爷听了一帮损友的撺掇,嘲笑他被苏家拿个出身微鄙的假货哥儿糊弄,一气之下,跑了!
萧明槃气得肝火直冒。
开什么玩笑?
不靠谱也要有个度!
这亲事虽说不缓,可也是双方相看,走过三媒六聘,一步礼数都没少的。
明明让他去见了纺哥儿本人,臭小子回来红着脸说愿意。
马上要拜堂——呵,给他来一招临阵脱逃!!
一时半会儿逮不到人。
新娘子总不好一直晾在门外。
先迎进来。
由萧明槃亲自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解释了眼下的急情。
新娘子仍蒙着红盖头,龙凤呈祥的绣纹和金穗子一动不动,只露出一点点削尖秀致的下颌。
他身着嫁衣,云肩上华美的刺绣密而沉,以至有坚硬、冰冷的质感,简直像有十斤重,如铮铮盔甲。
作为这场婚姻的促成者之一,萧明槃自然见过苏纺。
第一眼的想法是:——成了!
想必,即便是他家那浪荡子,也一定不会讨厌这样一个小美人。
谈亲事期间,后来又见过多回。
每次纺哥儿都为他端茶倒水,礼数周全,举止文静,他对这个弟媳妇十分满意。
如今,弟弟逃跑,婚事告吹。
苏纺不能做他的弟媳妇,萧明槃着实地感到遗憾。
他深怀歉意,“纺哥儿,是我管教无方,对你不住。你放心,责任在萧家,我会补偿你……”
“不要。”苏纺说。
一滴滴泪珠坠落。
妈的!
萧明槃心中暗骂一句,浑身僵硬,手足无措。
他最怕的状况出现了。
苏纺深吸一口气,扯下自己的红盖头。
仰起小巧的脸,望过去。
尽管知道不合时宜,但萧明槃还是被美的怔住一时。
“您是要把我退回去吗?”他问。
在逆境中,苏纺迸发出一种蒲草般的韧劲。
含泪说:“大伯哥,您这不是要我死吗?我来都来了,今天一定得嫁出去。反正都是嫁给萧家。不嫁您弟弟,嫁您也行。”
萧明槃素来有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威名。
此时,也绷不住了。
他矢口喝叱:“胡闹!这怎么能行?”
苏纺转身低头往外跑,二话不说,就要往院子里的水井里跳。
幸好萧明槃眼疾手快,慌忙间把人抱住。
他人高马大,抓个小哥儿像大老虎叼住小兔子,轻轻一抬手便能制住。然而,苏纺不停挣扎,哭着说:“您管我作什么?让我去死吧。我宁死也不要回去。今天我死不成,明天我再去死。您又不能一辈子无时无刻地看着我。”
/
“怎么还不开始拜堂?”
前厅,宾客们窃窃私语。
婚乐持续太久,拖出一种疲惫的音调。
“听说新郎跑了。”
不知是谁说。
圆满的婚礼千篇一律,新郎逃跑的才不可多得。
其中一桌是武将。
他们尽皆大老粗,幸灾乐祸地议论起来。
“老萧一辈子言而有信、义薄云天,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倒霉弟弟?平日里斗鸡打架,惹是生非,我看还是教训轻了,换做是我,非得给他打断腿喽!”
“本来我就说不该和那些个酸溜溜的文官结亲。整日里鼻孔朝天。你看看,老天爷也觉得不好吧。”
“但听说苏家的小哥儿生得甚美,娇娇柔柔。”
“老萧自个儿不肯成亲,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在故乡有个忘不了的人?”
“是哦,他不是也没老婆。弟弟跑了,干脆哥哥——噗嗤!!”
话没说完,好事者喷酒。
大家目瞪口呆地齐齐移转视线。
乐声突然大作。
挑亮通明的烛火中,一对新人一左一右携着大红绸花款款而出。
来不及做合身的婚服,萧明槃只好穿上他的明光铠。
他牵着小哥儿走来,昂首阔步,气定神闲。既做了决定,便无退缩可言。
好似这场婚礼的新郎官本就是他。
/
婚宴在宵禁前结束。
苏纺沐浴濯发,等在床上。
堂拜了。
合卺酒喝了。
剪下来的发绺结了。
待后日,萧明槃带他去官府递交合婚书,他便是正儿八经的萧家大夫人。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
铁靴踏地,发出锵锵橐橐的脚步声。
大伯哥回来了!
苏纺立即竖起耳朵。
……不对。是他的夫君。
现在萧明槃才是他的丈夫。
但他这大半年来,一直预习的是把萧明槃当成大伯哥敬重,暂时难以改过来。
他正要去迎接。
萧明槃已到旁边,投下庞大的影子,正俯视他,充满压迫感。
苏纺听着萧明槃的英雄事迹长大,知道他是个力能扛鼎的大将军,据说他惯用的寒铁银枪有六七十斤重。
能将这般的重武器挥舞得如臂指使,当然威武不凡。
他后怕起来。
他怎么敢威胁萧明槃?
“纺哥儿,累吗?”
萧明槃一身酒气,干巴巴地问。
他拘谨地在床沿外侧坐下。
苏纺起身。
萧明槃还不明白是要干什么,只见这小哥儿径直要跪下给他脱鞋。
“!”萧明槃被吓了一跳,握住他胳膊直接拽回来。
他老脸一红,“不用,我自己脱。”
萧明槃冲洗,换寝衣。
再回来,他假作酒醉,说了一句“先睡吧”便倒头装睡。
实则心里头慌得很。
荒唐啊。
实在荒唐。
他怎么稀里糊涂地把弟媳妇儿给娶回来了?
头疼。
只请了一天假,明日还得去补……
他躺下前将龙凤烛外的灯都吹熄。
夜深人静,屋里唯余一隅红溶溶的微光。
忽然,他的身边窸窣动起。
一个小东西从他身上爬过去,轻的像没重量,下床去,一阵香风。
不多时,一盅茶送到他嘴边。
“您喝茶。”声音怯软,一双小手却稳稳把住杯子。
于是他欠起身,喝一口,再躺下。
他闭着眼,感觉小东西又从他身上爬回来。贴墙根卧下不动一会儿,然后又爬起,再返,把湿暖的帕子往他面颊沾:“您擦脸。”
这样在他身上攀来攀去好几回。
倒茶、擦身、点灯、灭灯、揉头、梳发,他像座山似的岿然不动,小哥儿也能把自己的忙得不可开交。
不停问,“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小东西,未经人事,过家家酒一般地学人做贤妻。
他心想。
最后,还是他不耐烦,翻身把人提进被窝里。
命令道:“别吵,睡觉。”
小哥儿乖乖哦一声。
才不再忙。
也只安静了一小会儿。
萧明槃匀息,正打算入睡,听见身畔的人终于有了声音,似是深深呼吸一下。
接着,一团温软的小哥儿钻进他怀里。
小声而大胆地催促他:“您醒些了吗?我们还没行敦伦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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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盲对繁文缛节是真不熟,也不感兴趣,都略过了。依然是短篇,直接进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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