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还未动笔,繁灼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仇止英,你这个为子不孝,为友不义的畜牲!”

这一声虽然响亮,但周遭嘈杂,一时之间分不清方向,若不是繁灼听力敏锐,恐怕便会错过,她当即站起来,朝那个方向投去目光,自然就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乞丐男人也顺着声音扭过头,眼中闪过讥讽。

来不及思索,繁灼已经掠身而去。

乞丐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没想到她的身手不错,为人也果断,他合上眼任由阳光洒在脸上,想起她那番话,发出淡淡一声轻笑。

繁灼在人群之中穿梭,遥遥看着长街另一头缠斗在一起的几人,目光一凝,一路追着他们出了城,这个方向正是往西的芦林溪而去。

她的轻功极好,自习武开始便一日也不曾懈怠过,一出城,她更是不加拘束,脚尖踩着枝叶借力,身影蹁跹,一落地,剑也出鞘了:“站住!”

最前面那个人戴着面具,闻言一怔,没料到会有人追上他,抬头看向面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少女,登时警惕。

繁灼认定了他便是仇止英,本想出言质问,怎奈此时此刻她不想结结巴巴耽误时间,便直接动手,剑锋一抖,直取对方咽喉。

面具人见此,匆匆回看一眼,见原本那二人并未追上来,稍稍放心,遂提剑挡下繁灼的迎面一招,侧身避过繁灼的扫腿,颇感意外,这少女反应极快,一招未毕,便又来新招,看来是他小看了对方。

他的剑势如毒蛇吐信,直刺繁灼面门,繁灼剑尖轻挑,边脚尖掠地,仰身后退,一招“拨云见日”荡开来势,顺势回削对方手腕,剑势瞬间凌厉,身形疾旋,像是飞鸟挥动翅膀一般。

“你我无冤无仇,”面具人借力后撤,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沉闷,“姑娘何故紧追不舍?”

繁灼不答,剑招忽变,带着破空之声,只见剑光如水,在阳光下漾开点点金辉,晃人视线。

她简略道:“你很值钱。”

面具人低声一笑:“原来如此,不过,姑娘你认错人了……”话音未落,他已然将软剑回卷,出其不意地缠向繁灼剑身,势必要借此夺去少女手中武器,才故意用言语吸引她的注意。

繁灼确有分心,但还不足为惧,她一垂眸,将对方动作看破,这一招她已经在过往和师父的切磋中见识了数回,从一开始的每次都被打落武器,到逐渐能察觉师父的动势,提前防备,即便仍被夺去武器,可次数渐渐降低了,她已能在任何时候迅速做出反应。

师父说,既然拿剑,就应该信任剑。很多时候剑脱手,不是因为对方有多么强大,是因为你自己本身先松了手,因为恐惧,因为害怕对方的剑会先一步削断自己的手,宁愿弃剑回防,却不想,胜负已定。

她脑海中回想着师父的教诲,掌心收紧,手腕微沉,剑锋陡然震颤,将内里灌入剑身,硬生生将软剑震开三分!

面具人噔噔后退两步,颇为震惊地看向还在颤动的软剑。方才为了稳妥,他已然分了内力在剑身,甚至已经做好下一掌击碎少女头颅的准备,却不想这少女竟有也用相同招数化解,还用了如此多的内力,果然还是年轻,且看她接下来如何应对!

“小姑娘,行走江湖,还是要听人将话说完才对。”面具人冷冷道。

剑锋相击,发出一连串清脆鸣响,面具人的每一剑都透着阴狠刁钻,软剑又极其难缠,繁灼凝神应对,五行剑法随心而变,“金戈铁马”强硬,“水绕千峰”绵密,将对方攻势一一化解,剑锋掠过对方面颊时,带起一缕断发。

繁灼手腕一震,挑起对方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的脸,长眉细眼,眼中血红,一失去面具,他下意识捂着脸:“别看我!”

繁灼心头一动,正欲比对记忆中悬赏画像,却听那人急道:“我都说了你认错了!我不是仇止英!”袖中突然扬出一把白色粉末。

繁灼连忙屏息,仍吸入少许,顿觉头晕目眩,正要运功相抵,却不料对方忽然袭来一掌,见此,她也认真起来,运气回掌相迎,土行磅礴之气暴溢而出。

忽见一道黑影自林中掠出,斗笠遮面,身形飘忽,一手抓在繁灼肩头将其往后一带,另一掌拍向那白脸男子。

繁灼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斗笠男人搅局,险些一掌回击到他身上,不是对方是敌是友,繁灼连忙和他撤开身位。

“白鸩公子,既用仇止英之名行事,又为何敢做不敢当?”斗笠男人全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白鸩公子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人,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繁灼道:“你不是,仇止英。”

“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还非要跟我打!”白鸩公子哼一声,“你们俩一伙的?”

繁灼拧着眉头:“是你先,先动手暗算……暗算我!”

白鸩公子闻言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武功不错,怎么是个小结巴?难怪方才一言不发,原来是说不清楚,哈哈哈哈!”

“你!”繁灼一咬牙,气得双颊泛红,当即又冲上去和他打在一起,心道,管你是不是仇止英,遇上我,今日要你好看!

繁灼越打越怒,想起师父曾说剑随心动,当即凝神静气,将五行剑法催至极致,但见剑光暴涨,如长虹贯日,已然是招招带了杀意。

她自幼长在山中,唯一接触的人便是师父,师父教她武功,也传授她做人的道理,却从未让她忍让,尤其是面对欺辱,她更是不会退让。

也不见斗笠男人如何动作,只是袖袍一拂,翩然入场,便有一股柔劲将二人分开。

繁灼瞪圆了眼睛:“你,你做什么?”她本已占得上风,被这一搅,前功尽弃。

白鸩公子一愣,笑道:“瞧瞧,瞧瞧,把她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但下一刻,斗笠男人从长袍之中直取一柄长剑,直冲白鸩公子而来!

战局更乱,三人各自为战,繁灼不明起意,只是心里烦得很,明明找错了人就已经够让她烦闷,偏偏又多了一个添乱的斗笠男人,她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便率先意图破局,攻势凌厉,一人应付两人不在话下。

“看不出来,你还有此等本领。”白鸩公子抹去唇角的血,看向繁灼,“你这剑法,有点意思,不像是出自同一套招数,不知师承何处?”

就连斗笠男人也沉默着看向繁灼,显然也是好奇繁灼的来历。

她抿紧双唇,剑尖直指白鸩公子:“无可奉告!”

白鸩公子见势不妙,忽然狞笑:“那便送你这无名之人上黄泉路!”他袖中突然洒出一把碧色粉末,空气中顿时弥漫起刺鼻腥气。

“不好,有毒!”斗笠男人对繁灼道,情急之下,声音也不再伪装,“快退出去!”

不必他提醒,繁灼已经先一步撤出毒雾范围,对那斗笠男人道:“还不都是,都是因为你,捣乱!”

话虽如此,但两人已然达成默契,繁灼剑招陡变,专攻白鸩公子上盘,斗笠男人剑随人动,封锁对方退路。

白鸩公子怒道:“找死!”

他被两人持家夹在中间,一左一右的剑光映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衬得他形容可怖,表情狰狞,他伸出双臂,硬接两人的剑招。

然而就在此时,白鸩公子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那血珠在空中竟化作点点碧火,带着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斗笠男人的斗笠已被毒血灼破,他胸膛一阵刺痛,来不及思索,疾退抽身,而繁灼来不及收剑,只转剑抵挡,手臂上仍是沾到毒血,霎时间,伤处宛若蚁噬。

斗笠人见状,再不犹豫,一把扣住她手腕:“走!”

二人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密林中,只留下白鸩公子站在原地,抹去唇边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既然你们的耽误我的去路,那便让你们尝尝我这覆阴阳的厉害!

他也被两人打伤,不敢停留,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去,徒留满地狼藉残叶。

那厢繁灼被斗笠男人带走,对他的身份保持怀疑,故而半路便挣脱,横剑在前:“为何,要……坏我的事!”

斗笠男人道:“当然是因为我乐意。”

繁灼哼一声,正要动手教训他一下,可手臂隐隐阵痛,斗笠男人也捂着胸口的伤处,道:“白鸩公子和峨眉派掌门沾亲带故,你若是真的杀了他,身在峨眉地界,你要如何跟峨眉交代?”

“我又不知。”繁灼想了想,“他,不以真面目示人,即便我……我杀了他,也有理由。”

“没有那么简单。”

“……”

“看来你是完全不知道,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

繁灼:“你怎么知道我有师父?”

斗笠男人道:“你的这身武功,若不是有师父传授,还能是自学不成?只是看你剑法陌生,不知你师出何处,师从何人?”

繁灼摇摇头:“不想,不想告诉你。”她已然警惕,“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

斗笠男人将斗笠轻轻一压低:“你有空找我的麻烦,不如想想如何解毒?”

繁灼抬手看着衣裳上的破洞,那处皮肤已经被灼伤,露出斑斑点点的红疤,而斗笠男人的胸口处也是一样的情况。

“什么毒?”

“不知道。”斗笠男人道,“不过白鸩公子身上,就数他的血最毒。”

繁灼浑身都不舒服起来,“那岂不是……”连忙运气查看中毒情况,唯有手臂伤处穴道闭塞,繁灼吃惊,没想到这毒见效得如此之快!

斗笠男人那边也不容乐观,咳了几声,想必那毒靠近他心口,要比繁灼更加严重,他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毒,找到白鸩公子逼他交出解药便是。”

看他并不将此毒放在眼里,应该是曾和白鸩公子交过手,繁灼威胁道:“是你坏我的事,你,你来负责找解药。”

她不再犹豫,将剑架在男人脖子上,男人立刻挑开她的剑,身中奇毒的两人一来一回地打在一起,男人似是气笑了:“若不是我阻止你,怕是你得罪了峨眉派还一无所知!”

“要你管!”繁灼将气撒在他身上。

男人落了下风,步步后退,呼吸急促,最终被繁灼以剑相抵,男人正要说话,但繁灼动作更快,直接挑起他的斗笠,为了防止男人再度遮掩,顺势将斗笠一掌击碎。

男人抬手挡住容貌,繁灼只能看见他一双深邃的双眼,觉得有些眼熟,却不知从何处看过:“一个二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笑!”

她好奇心起,非要看清这藏头露尾之人的真容不可。趁他分神,她突然探手扣住他手腕,运劲往下一带。

虽然繁灼身量远不及他,但胜在她身手灵巧,内力深厚,又因中毒程度较轻,男人不是她的对手,一时不防,竟被她拉得弯下腰来,四目相对刹那,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甚至顾不得要暴露自己,也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繁灼越来越好奇他的长相:“你,又是什么人?”

“想知道?””男人忽然笑了,这一笑,仿佛春风化雪,整个林间的肃杀之气都为之一缓。

他缓缓直起身,不再遮掩。

但见一张清俊面容完全显露在暮色中,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眉如墨画,目若寒星,薄唇微微抿着,分明是少年恣意的模样,可眼中情绪却低沉阴郁。

这张脸……繁灼越看越觉得熟悉,偏偏记忆像是被什么堵住,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咦?”

“我便是你要找的,”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仇止英。”

繁灼眼睛倏地亮了,却不是为这名字,而是为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她脱口而出:“黄金百两!”

原来她压根没记住仇止英是何许人也,只牢牢记得——这个人,价值一百两黄金。

仇止英闻言,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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