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好玩吗?”
“嗯。”
“还要不要继续?”仓冶朝他伸出手。
玄白许久没有那样畅快肆意,想答应,伸出手,却嗑了几声。
他的伤还没好。
仓冶皱了眉,道:“还是改日吧,等你伤彻底好了,我日日陪你。”
玄白玩心本也不大,点头应了,两人朝浴房走去。
浴房是天然温泉隔出来的大水池,雾气蒸腾,许多晨练完的士兵泡在里面,嬉戏打闹,乱的不成样子。
仓冶行军打仗时与众将士同吃同住,更别说浴室,从来都是泡一起,尽管隔壁就是专门为他专门辟出来浴房,他也几乎没有去过。
可如今不一样了,玄白在他面前都不愿宽衣漏出伤残,何况有这么多人。
而且,他也不愿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梅花被他人窃香。
仓冶转头,确见玄白皱着眉,手指紧握着,有些抗拒。
怪他,没有事先想到。仓冶拽了玄白手腕:“来这边。”
厚重的木门关闭,周围都是青石垒出来的,演武场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池子不大,靠近门口的位置围着一圈木质屏风,将室内的一切都挡的严实。一旁小几上放着些时令水果。
仓冶先脱了裤子,进入池中,背对着玄白,他替玄白疗过伤,也入过他的梦,知晓他满身狰狞的伤疤从何而来,但他不确定玄白是否能在他面前坦然。
身后迟迟不见动静,仓冶有些后悔,他该先让玄白洗完,他再进来。
他打湿毛巾,想快速擦一遍,赶紧出去,给玄白腾出空间。
忽然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仓冶动作慢下来,搅动池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仓冶感觉身后的人正在走来。
他正在用毛巾擦着肩膀,猛地手背上覆上温热的手掌,白净的指节水涔涔的。
“阿冶,我帮你。”玄白拿过毛巾,替他擦背。
柔软的毛巾蹭过背脊,若有若无的指腹扫过,撩起一阵一阵的灼热,半截白玉似的胳膊,在仓冶视线中晃荡,仓冶有些不敢转过身,也不敢盯着那半截胳膊看,闭了眼睛。
良久,身后的动作停下来。
“好了。”
哗啦哗啦的水声再次响起,仓冶喉结滚动,终于睁开眼睛,缓缓转身。
玄白几乎整个人没在水中,只白玉似的肩膀漏在外面,热气的作用,白腻肩膀都泛着粉,湿发粘在脖颈上,玄白整个人也罩了一层水雾,**的,如同清泉中的莲花,脖颈下狰狞的伤疤也化作了枯叶。
只一眼,仓冶就觉周身如同烈火燃过,浴房水汽湿润,他却觉口干舌燥,身体的异样也那样清晰可感,他立马背转过去,强压着心绪。
动作之大,惊扰了玄白:“阿冶?”
“......是,是我吓着你了。”玄白声音有些伤感:“......我马上出去。”
他怎么会这么想?
池水哗哗响起,仓冶顾不得不适,转身一把拉住他:“不,不是。”
此刻,玄白腰部以上都暴漏在他眼前,歪歪扭扭的伤痕横亘在脆弱的肌肤上,方才的情动已被疼惜替代,仓冶心中刺刺的,不觉就抚过去:“很疼吧?”
他亲自种的天眼莲,再亲自下刀一粒一粒剥除,仓冶想象不到,他是以怎样的毅力做到的,他当年又为何一心求死给自己种天眼莲。同花又跟他说了什么,他才决心活下来。
侯夫说他在冥河爬了几百年又是为什么?
仓冶心中有个猜测,那个叫做明夜的人,那个将他困在梦中的人,让他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不愿醒来的人,可他不敢问,他害怕答案真如自己心中所想。
玄白有些难为情,粗糙的指腹触过伤疤,酥酥麻麻的,他偏头避开仓冶,微微瑟缩一瞬,道:“不疼了。”
仓冶将他拉的更近,胸口的业火纹下也有一道疤,跟他身上其它伤痕相比,几乎可以忽略。
他在这里剜过心头血,给了明夜。仓冶喉中发紧,胸中酸涩,强装着镇定,拿起毛巾,替他擦拭。
“报!”
有宫人急速敲响了浴房的门:“启禀王上,木族送亲的队伍到了!”
仓冶握毛巾的手蓦地收紧。
旌旗飘荡,铁索铮铮,几乎是还没有看到木族仪仗的时候,仓冶便听到那铁索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夹杂在车马嘈声中。
城门口送亲的队伍蜿蜒如蛇,旌旗遮蔽几乎看不见队尾,公主没有下轿子,只派两个宫女将什么东西交到木怀青手中,木怀青再交接给兽族礼司主薄。太远了,仓冶看不真切。
仓冶半靠在树干上,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他明明听到了铁索的声音,可这队伍中却没有半点影子。
玄白在一侧怔怔站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仪式交接完毕,北极恒与礼司一众人领着仪仗队,浩浩荡荡,朝驿馆而去。
马车声动,仓冶耳朵一凛,那铁索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细碎很多但确实有——声音在轿子里。
他不必亲自迎接这位公主,虽然自和亲的折子送到兽族的那一刻开始,轿中的人便已注定是他的妻子。
但此刻仓冶却懊悔没有亲迎,如此他便能探得轿中铁索的秘密。
轿中锁的必然不是公主,虽然政治联姻大都是盲婚哑嫁,但木族尊主总不至于五花大绑把人送来,若是这公主抵死不从,他大可从旁支重新挑选一位,犯不着用铁链锁了来。
“阿冶会不会听错了?或许是刀剑碰撞的声音。”玄白问道。
仓冶望着远去的队伍,飞身下了树,摇了摇头,绝不会错的,狼族的耳朵和鼻子是很灵敏的。
“如此,我跟上去看看。”玄白道。
“一起去。”
玄白微微笑道:“阿冶,我去便好,你身份特殊,且轿中的人是你今后的妻子,若不慎出了意外,日后怕是会生嫌隙。”
不知怎的,听到他说这话,仓冶心中十分不快。
道:“躲开木怀青就好了,其余人不足为道。”
玄白没有反驳,飞身上了屋顶,仓冶紧随其后,两人隐去身形,紧紧盯着前行的队伍,忽然传来两声低低的鸟叫,仓冶捏着嗓子回了一声,下一刻,豪干云落在他们身旁。
豪干云倒挂在屋檐上,微微扑扇着翅膀,边走边说:“王上,你也发现这队伍有问题?”
“你也听到了?”仓冶问道。
“什么?”
“铁索的声音。”
豪干云略微思索,歪了歪脑袋,道:“不是铁索,我又看到了人幡,那些旗子,有的不对劲,虽然是彩色的,但那上面的死气是不会变的”
闻言,仓冶与玄白同时一惊,他们没有注意到旗子。人幡是降宗的,队伍里混入了降宗的和尚?他们来做什么?抑或木族与降宗勾结?这次和亲究竟有何阴谋?
很快,仪仗队到了驿馆,三人趴在驿馆对面的高塔上盯着下方。
“你们看,那三面红色旗子中间的那面,就那个胖胖的人举着的那一面,是不是透着死气?”
豪干云的真身是雪鸮,对死亡的气息很敏感,仓冶与玄白却并没有看出什么死气,但细看确实发现那旗子的边缘过于圆润,随风摆动的旋律与周边的两面旗子有细微的不同。
人幡是藏不起来的,只能用这种方法,果然,降宗的人混进来了!
马车在驿馆门口停下,公主被婢女搀着出了轿子,她身着嫩绿色华服,满身珠玉,款步进了驿馆,看不出什么异常。
“轿子!”仓冶低声道,又朝豪干云道:“你去看有多少人幡,打探一下木怀青的态度。”
豪干云点头,朝驿馆前院飞去,仓冶与玄白朝后院而去,轿子安置在廊下,仓冶就要下去。
“等等!”玄白拉住他,指尖一道蓝色的灵流射向轿帘,黑色烟雾炸开。这地方果然设了法阵,若有人靠近轿子,设法阵的人便会马上知晓。
两人飞身至轿子跟前,仓冶化了狼爪,伸向轿帘,爪间还未曾触到帘子,便觉头脑昏涨,周身力气如散去一般。
“阿冶!”玄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扶了他胳膊。
仓冶缓了缓,道:“无事,”这感觉难受,却并没有什么伤害,再次伸向帘门,掀起轿帘的一瞬,里面看到的景象令他背后发毛,只见轿子当中都是血淋淋的骷髅,彼此用铁索连接着,攒成了一个王座。
“果然是降宗!这些骷髅都是新的”玄白道。
猛然,骷髅眼中发出血红的光芒,箭矢一样逼来,“小心”玄白拉着仓冶后退几步,躲开袭击,却闻到一股异香,接着便是手脚酸软,头脑发昏,视物模糊。
“快走,阿冶。”两人想要飞身离开这里,却使不出半分灵力,双双倒将下去,迷迷糊糊间见前面跑来一个绿衣女子,仓冶还没看清来人,嘴里便被喂了什么东西,头脑清醒不少。
那女子又将一枚药喂到玄白嘴里。
“你们快走,要来人了。”那女子道。
“你是谁?”
“姐姐让我来的......”
“在那边,有刺客,抓刺客!”有人大声叫喊着,仓冶抬头,见四面八方涌来了木族的侍卫,有人举着人幡旗子。
“姐姐要我告诉你们——‘合作’,快走,来不及了......”绿衣女子手腕一扬,甜甜的味道飘过,四处跑来的人霎时停下,立在原地。
两人见状,马上隐去身型,飞身上了房檐。
但片刻功夫,众侍卫便恢复了清醒,叫嚷道:“刺客呢?”
“跑了?”“你怎么在这?”为首的人看见了绿衣女子,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那女子跪下去,道:“殿下的发簪丢了,叫我来看看是不是落在车里了。”她右手在身侧微微摆动,示意他们离开。
那人上去踹了一脚,道:“找发簪!你来找死!”说完又一脚踢过去,那女子唇角湮了鲜血。
仓冶一手化了狼爪,他不想连累无辜之人,而且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在兽族的地盘还敢如此放肆!玄白指尖金色灵流盘旋,抬手就要袭击。
却见院内又赶来大批人马,木怀青也在其中,身着青色战甲,只听他道:“公主发簪丢了,你们不帮着找,怎么还作起威风来了。”
为首的那人啐了一口,道:“你也来找死?”朝木怀青逼了过去,木怀青面不改色,道:“诸位别忘了,这是在兽族,可别出了什么意外......”语气中大有威胁之意。
那人终于些微收敛戾气,骂了一声,带着人离开......
木怀青缓缓转头朝屋顶看过来,仓冶马上低下头,将玄白的脑袋也按下来,才意识到,他们是隐去身形的。
此地不能再待,两人飞身离开驿馆,忽然。刺啦刺啦,铁索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玄白亦听到了,两人对了个目光,声来自公主入住的屋子。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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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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