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冶整整睡了两日才醒来,睁开眼的瞬间头痛欲裂,浑身的经脉也泛着涩涩的痛,若不是周遭明亮的光线,他甚至以为自己又一次从棺材中醒来。
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光滑柔软的锦缎,仓冶心中警觉起来,他记得应该是在一片花田当中的。
他立马从床上爬起,一眼就看到了墙上自己亲手画的几幅画,屋里的几案、书架都是熟悉的样式。
这里是揽月阁!
他怎会回了王宫?哥哥呢?
仓冶心中莫名发起慌来,踉跄下了床,拧着额头到了门口,朝着几名宫人问道:“哥哥呢?”
门口候着的宫人见他提前醒来,皆是又惊又惧,立马跪下行礼,却是难以回答他的问题,有个激灵的狐狸立即溜着墙边去通报了。
一位宫人以为他所说哥哥乃是仓昭,踟蹰片刻道:“回王上,王上他......他,不,昭侯爷明日便要动身去青蒙山了,如今应在军营当中!”
“王上?”叫他什么?王上?
王兄呢?为什么又成了昭侯爷?仓冶怔了片刻,忽地想到那些他没怎么看过的信。自从仓昭知晓他活着后,便有隐退之意,多次去信要他带着玄白回兽族,但他从未理睬,更未答应,可怎么还是莫名奇妙地成了“王上”?
正在疑惑间,全身的经脉突然又传来密密的痛,蚂蚁噬咬一般,他凝了灵力探入,缓缓游走,发现竟然有咒术在隐隐运作。
那咒术丝绦一般,丝丝缕缕,鲜红如血,由血印凝成,捆缚着他周身的经脉,却因施术之人修为有限,此刻正在他自身神魂之力的侵蚀下不断破裂。
看着那鲜红血线一根根断裂、渐渐消散在经脉当中,仓冶如五雷轰顶般懵在了原地,忘了呼吸,撑着门框的手不自觉发颤。
是缚魂术!
这术法,普天之下,他只见过一个人使,六百年前的石棺当中便是这样的术法将他锁的动弹不得!
“玄白!”
仓冶咬着牙怒吼,心中痛的不能自已,吐出一口血,化回原相朝宫门奔去,却见前方北极恒双手捧着一封卷章举过头顶,带着乌泱泱一帮人极速跑来,拦在了他前进的路上。
仓冶蓦地刹住脚,狼爪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印子,他朝着人群咆哮一声,要他们让开,北极恒却是举着那卷章与众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道:“请王上接诏书!”
仓冶化成人形,双眼赤红,大声道:“让开!”
北极恒跪下去,再次道:“请王上接诏书!”
“请王上接诏书!”众人亦齐齐跪拜下去。
“我叫你让开!”仓冶恨恨地道。
北极恒瞥了眼仓冶,双眼赤红,杀气凛然,浑身不自主发抖,却依旧梗着脖子道:“请王上接诏书!”
仓冶冷笑,四下瞥了一眼,竟是文武重臣都来了,但拦他却是不能!周身骤然显了红光,腾空而起,一跃出了揽月阁宫门,一路无阻,他翻过了几道宫墙。
可就在即将飞出王宫的那刻,先锋营的游隼族利箭一般冲上来,密密麻麻列成一张巨网将他围在中间,豪干云低着头不敢看他,站在他们后方,领着更多的将士。
仓冶看着周遭闪着寒芒的尖锐利爪,冷笑一声,用的竟然是他创的活捉落单敌人的法子!
他亮了狼爪,正要打出去,却见他们齐齐收了利爪,在半空拘着礼齐声道:“请王上接诏书!”
豪干云亦跪下去,身后众将士也一同跪下去,呼声震天:“请王上接诏书!”
他们自知拦不住仓冶,却摆出这样一副就死的阵仗,俨然是告诉仓冶若要离开,便要从他们尸体上踏过去。
此时北极恒与众大臣亦在后方追上来,再次跪下去。
仓冶踉跄后退两步,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睥睨着他脚下跪着的众人,原来竟是早就商量好了!
“他呢?”仓冶冷声问道。
无人知晓,无人敢应。
仓冶爪尖掸了眼角一滴泪,慢慢道:“我问你们,他人呢?”
下面众臣面面相觑,答不上来,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昭侯爷要禅位,还是给原来的王上,他们怎会有意见,昭侯爷毕竟没有冶侯爷名正言顺,此举没有任何不妥,再多的,他们便不知晓了。
只是如今似是出了岔子,昭侯爷刚要动身去青蒙山,这个王上也要跑,这如何使得?
北极恒却知晓前因后果,脑袋盖在诏书下面,几乎插到了□□里,闷声道:“玄公子......要王上以天下社稷为重,不要耽于一时的儿女之情...... ”
一时?仓冶怔了一瞬,狼爪缓缓消失,忽地笑了,六百多年的纠葛,化作轻轻飘飘的一句“一时的儿女之情?”
那晚的海誓山盟,柔情缱绻也只是迷惑他的手段?只是这次怎么没有杀他?只将他丢在这里?
凭什么?他又要随随便便将他丢弃?他仓冶并不是什么物件,凭什么他只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再次弃他而去?
仓冶恨,恨没有用数道铁链锁住他,而让他再也逃脱不了!
可如今,被困住的明明是他自己!他们串通一气,要用天下大义来捆住他,要用江山社稷来捆住他,要用那帝王之责来捆住他,要用苍生来拖住他,将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那帝王宝座上,做一个行尸走肉。
他偏不!
他一定要问问那人究竟为何这样对他?明明那日还答应嫁给他!他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仓冶心中绞痛,抬起右手,看着那狼爪缓缓显现,道:“他料定我不会杀你们,不会踩着你们的尸首踏过去。”仓冶目光凝视着脚下的众人,道:“可他忘了,那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明夜,早在六百年前被他杀了,仓冶,也死在了五年前。”
话语刚落,仓冶指尖的利爪瞬间化作无数根树藤,朝众人席卷而去。
北极恒吓得闭了眼睛,心中感叹老命休矣,却感觉那树藤,只是缠在了他腰间,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被抛入了上空,然后腰间一松,极速落下,他下意识张开翅膀,落地后,目之所见是地上躺的乱七八糟的人,而他们拦的人,哪里还有踪影?
北极恒立即爬起,奔往宫外,却在宫门外看到了仓昭,他一身戎装,站在那里望着远方,手中卧着一张血符,正在缓缓地随风消散。
北极恒气喘吁吁问道:“侯爷,怎么办?”
仓昭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道:“......让他去吧,”他手中的符是玄白留下的,那日他问若是拦不住又该如何,玄白便咬破指尖给他画了这符。
可是方才看到仓冶边擦眼泪,边狂奔的模样,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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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九十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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