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饭后李可为牵着李猎往书房走,后面跟着许先生,赖管家几人,脑子里转过刚刚赖管家在耳边说的话,李可为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猎儿,你今日出去玩得如何,高不高兴?”
李猎抓着父亲的手,语气轻快:“高兴!爹,我今日去布店看了料子,然后还去听了戏。”
“对了爹,莫妈妈把戏班子带回来了,明日叫他们唱戏给爹听好不好?”李猎停下脚步,改为双手拉住李可为,小姑娘语气雀跃:“爹,我今日还摸到狗了!这么小一只的。”
嘴上说着,李猎还伸手去比划,她比划完又拽住父亲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那两只小狗胖乎乎的,真可爱,我之前没瞧过呢。”
眼睛就这么自下而上眼巴巴地看着李可为,暗示的意味非常强烈:“唉,要是我能养一只就好了。”
李可为失笑,故意不按照李猎对意思说:“我从前不晓得猎儿喜欢猫儿狗儿这样的东西,只以为你钟爱小乌龟呢。”
李猎对脸一下子“腾”地被蒸红了,李读书和李写字两只小乌龟是她与沈月容的结拜见证龟,当初为了把这两只小乌龟留在书房里养着,才三岁的李猎不知道抱着李可为的腿磕磕巴巴说了多少好话。
“孩儿,孩儿都喜欢,都喜欢不成嘛。”李猎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摇着李可为的手,哀求道:“爹,我的好爹爹,你就让我养一只小狗吧,我只养一只就成了。”
李可为哈哈大笑,猛地把李猎拔起夹在腋下,转头对许先生说:“不如我与先生比一场,看谁先到书房门口,若是先生赢了,就给猎姐儿养只狗,若是我赢了。那猎姐儿可养不成了。”
李猎挣扎着在父亲的臂弯里努力蛄蛹着,闻言抱住李可为的胳膊,对许先生道:“先生加油,跑过我爹!可不能输了!”
“想得倒美。”李可为哼哼一笑,夹着李猎突然开始跑,风里遥遥传来一句,“先生可要快些,看看能不能赢我一把。”
李可为的声音里还缠绕着李猎的惊呼,后面的几人都愣住了。许先生嘴里还悄悄嚼着花生米,直愣愣地看着父女二人在她眼前窜出去好远。
赖管家笑眯眯地催:“许先生还不快追,大小姐能不能养上小狗就瞧先生的了。”
眯着眼睛看父女二人在眼前跑得都快没有踪影,许先生咽下花生,笑着回道:“那某可不能叫小姐失望。”
不紧不慢地对赖管家和莫妈妈拱拱手,道声“失礼”,许先生又拍拍衣裳上的灰,这一套动作做完之后拔脚就追,“嗖”地一阵风似的在赖管家和莫妈妈的眼前消失。
前头的李猎扭着脑袋往后撇,见许先生半天没追来,急得要命,直说:“爹你跑慢些,跑慢些。”
李可为从容地换一边胳膊把她又夹住,笑道:“许先生真慢,怎么还没追上来,猎儿的小狗要没了。”
李猎气到不行,许久没见老爹的些许拘束消失殆尽,举起小拳头就捶李可为的胸口,嘴里叫着:“明明是坏爹耍赖先跑了!”
李猎年纪小力气可不小,这当胸一下把李可为捶得一噎,脚步也不由慢下来,就这会功夫,破风声就在耳边传来,一道残影从父女二人眼前闪过。
等那道残影快消失的时候,声音才缓缓传来, “主公小姐,某先行一步了!”
楞楞地放下拳头,李猎努力支着脖子往前伸,眯着眼睛瞧,惊呼道:“那是许先生?这样快?”
李可为扭扭脖子,动作扯到胸前那块刚刚被李猎捶痛的肉 ,有些龇牙咧嘴地说:“许先生可有个外号叫做千里腿,为父可万万跑不过他。”
李猎察觉到父亲有些狰狞的表情,有些讨好地把自己的两只手扭在一起,脸上挂着笑:“那我是不是有小狗了?”
腿上动作不停,李可为哼哼直笑:“为父说话算话。”
许先生在书房门口等半天,才瞧见父女两个慢慢走过来,李猎窝在父亲怀里,红着小脸,近乎对着他嚷嚷道:“先生腿脚功夫好生厉害!”歪着头想了想,李猎严谨地补充,“只比大圣的筋斗云慢一些。”
总督府里谁不知李猎最崇拜的就是孙大圣,这下把许先生都夸得有些受宠若惊,喏喏回:“某竟然可以同大圣一比了,小姐谬赞。”
李可为也有些不高兴,斜斜地看了许先生一眼,抱着李猎径直步入院门,嘴里说着:“说这么多话做甚,两个人还唠唠叨叨没玩了。”
李猎捂着嘴在父亲怀里偷偷笑,被腾出手的李可为警告般敲敲脑袋,他故意沉着脸睨李猎,把她看得只能抿起嘴扮个正经像。
小厮推开书房的门,李可为抱着李猎坐下,李猎书房的管事丫鬟喜姐早早的在一旁立着,等李可为来过问李猎近些日子的功课。
李可为神色冷淡些许,恢复平常那副说一不二的威严模样,先低头对李猎道:“你的小狗过些日子就叫人送过来。”
知道父亲现在要处理她的正事,李猎也压下激动,对李可为乖巧地点头。
李可为先招手唤来喜姐,细细地询问李猎近些日子功课的情况,又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书,简单地问李猎两三个问题,见她对答如流不由欣慰地摸摸她的头,夸赞道:“猎儿用心了。”
莫妈妈也被唤过来,被仔细问询李猎近日的情况,李可为的问题有些多,今日李猎本就有些累,兴奋劲过了便有些昏昏欲睡,在李可为的怀里直点头。
李可为吩咐白术当归先把李猎带回院里梳洗,小姑娘揉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地问:“嬷嬷呢?”
李可为语气温和:“爹还有话要问莫妈妈,你既乏了便先回院里,嬷嬷一会儿就回来。”
任由白术小心地抱起她,李猎晕乎乎地点点头,对莫妈妈说:“嬷嬷等会儿回来。”
“是,老奴回完老爷的话就回去。”
等白术当归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直至听不到,一个又黑又壮的人影才哆哆嗦嗦地从屏风后转出来,往李可为桌前一跪,伏在地上:“老奴给老爷请安,老爷恕罪!”
真是刘妈妈。
“刘妈妈何罪之有?”李可为手里抚着李猎的那本《论语》,语气听不出喜怒。
刘妈妈抖若筛糠,不敢压低声音:“回,回老爷,老奴擅自将小姐带去,带去那下九流的污糟地,老奴罪该万死!”
“那班子的班主给了妈妈怎样的好处?让你刘妈妈冒这样的险去做事。”莫妈妈忍不住插话,声如寒冰。
刘妈妈吓得直磕头:“老爷,老奴不敢呐!老奴万万不敢做这样的事!”
刘妈妈抬起黑脸,老泪纵横,颤抖着嘴唇道:“此事是老奴不该,老奴实在不知道那,那班子隔壁是那样腌臜的混子,不然给老奴一千个,一万个胆子,老奴也不敢把小姐带到那样的地方去。”
“老奴敢对娘娘发誓,老奴确实跟班主是老相识,但绝对没收过她一分半钱!实在是瞧着她带着几个孩子难过活,老奴才一时斗胆......”
刘妈妈把头磕在地上,肩膀耸动着:“请老爷责罚!”
李可为的视线在刘妈妈。莫妈妈两人身上滑动,书房里没人说话,好半晌,他才慢慢说道:“妈妈起来吧,这不是小事,必定要重罚你,只是念在你也是好心,再有猎儿马上要过生辰家里不好见血气,此事先交由莫妈妈从轻处置吧。”
......
今年都收成不错,京城整个秋日都是阳光大片大片地洒,唯有今日老天爷不大高兴,雨时不时地下,近黄昏时,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也顶着飘飘渺渺的春雨,急匆匆地跑回屋。
整个皇城都安静下来,哪怕是勾栏瓦舍之处,也关起大门,没有一丝声响。
唯有一处,丝竹之声不绝如缕,琴音靡靡,原是皇帝为好不容易得来的皇长子,举办宴会呢。
皇城中
巍峨的宫墙倒映出的影子压在廊下小宦官们的身上,一名正捧着美酒的小宦被炸响的雷声惊得抬起头,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句:天爷啊,好响的雷。
就这么一息功夫,那小宦就挨了管事公公的一巴掌,面白无须的老公公尖声呵道:“小子,看什么?还不速速往前殿去!”
十二三岁的小宦挨了一耳光,眼睛先红了,但他哪敢辩驳,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跟着队伍移到崇光殿去。
远远的,老公公的呵斥声仍在传来:“你们这些小子,皮紧些,今儿陛下和贵妃娘娘大喜,谁要是没长眼睛,破了宫里的规矩,等今儿过了,通通叫你们好看!”
本就战战兢兢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更加紧张,个个束手束脚,又恨不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长出个三头六臂来,叫自己做事出不得一点错。
......
李可为站在窗前,看着其他人走出院子,嘴里问道:
“先生说,太子生辰礼,我们要送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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