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娘那儿宝贝有的是。丢了就丢了。”坚志道。
游笑一巴掌打在坚志肩膀。
这一巴掌，又重又突然，坚志不自觉间嚎叫一声。
胜儿道：“表伯说什么啊？我娘什么来着？”
“你听错了，他说他娘这样的宝贝，给他留了好些呢！丢了，他再给你一个。表伯那儿管够。”游笑道。
“真的？”胜儿惊喜道：“那这样的袋子，灿星姐姐有吗？”
游笑问：“你侄女有吗？”
坚志撇嘴答：“星儿没有。”
胜儿有些受宠若惊，打小都是灿星有的她没有，若是给她的，定是灿星厌倦不要的。
“表伯，你对我真好。我还当，那日的事情后，你会恼了我呢！我想错了，对不住。”胜儿如实道。
“这傻孩子，什么话都往外讲。”游笑岔开话题，问：“一路小跑的过来，是外头遇见什么稀罕事了么？”
“有有有！”胜儿道：“师父，你看那风铃。”
“那风铃怎么了？”游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街上面，以前那家做纹绣的店，那个什么雕纹王开的。那个大铺子，被好些店买下来，又卖出去，说是不吉利，生意差么！那地方一直空着，今儿在修整了，说是灵瑞峰的念宝斋要开过来。师父，咱们风铃不就是在那买的么？”胜儿道。
“这么快啊！”游笑脱口而出。
“这可不是我说的。”坚志道。
“师父，表伯，你们在说什么呢？？”胜儿道：“我路过那，那里的伙计们可忙了，说是主家嫌慢，催得可急了。”
见游笑没有言语，坚志问：“念宝斋开过来，你很欢喜么？”
胜儿点头，道：“嗯！蓝晨师叔和英英姐要成婚了，到时候，他们可以去念宝斋看看。云霓也很喜欢去那里逛，以前开在灵瑞峰，祖母不许我过去。以后，云霓来天宫了，就可以一起过去玩了。”
胜儿说完，晃悠着回自己屋去了，看起来是真的无忧无虑。
坚志道：“满心满脑子想着玩，脑子里就没点正事。”
游笑忙道：“她这个年纪正是玩的年纪，以后有的事做正事的时候，不差这几年。”
“你就护短吧！看你还能护几天。”坚志道。
“我是她师父，我护她一辈子。”游笑道。
“行了吧！人家亲娘都要上门了。以后，可轮不到你护着了。快些想想怎么跟孩子说吧！”坚志玩笑道。
是夜，很静。
游笑正在更换箭靶。
胜儿走上前来，伸手帮忙。
“师父，这个靶子还能用的，怎么这就换新的了。”胜儿道。
“新的不好吗？”游笑问。
“好。都好！”胜儿又道：“师父，你有心事啊？”
游笑抬头看了看夜色，缓缓道：“胜儿，你母亲要来天宫了。”
“我母亲？”胜儿惊讶道。
“嗯。”游笑缓缓道：“我也是今日才知。你表伯见过你母亲了，你母亲就是念宝斋的斋主，这些年，她都很想你，每次你往灵犀宫去，她都会远远的看着你。”
游笑说的很平静。
新的箭靶已装好，院子里静的出奇。
“过几日，她应该就会来找你。”游笑道。
“可是，为什么啊？”胜儿道。
“为什么？”游笑反问。
“既然她会远远的看着我，那为何不来找我，为何不去见我，为何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胜儿道。
“或许，她有她的难处。等你们见面了，你可以问问她。”游笑道。
“她也是戴胜吗？”胜儿道。
“不是。你娘和你爹一样，原身都为凤凰。”
胜儿知道的，可胜儿还是问了，游笑知道胜儿知道，但他还是认真的答了。
“她真的是我娘吗？”胜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游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师父，你要赶我走了吗？”胜儿问。
“不会。我只有你这一个徒儿，琉璃院永远是你的家。”游笑认真道。
胜儿哭道：“师父，按说，表伯帮我找到了我娘，我该开心的。是我求了太子妃殿下，才有机会寻到娘的。可我现下却开心不起来。我想过我娘死了，我想过我娘会不认我，可她为什么就在那里，她每一年都会给灿星姐姐送首饰，可她竟然没有问过我一句。她说她远远的看着我，她说她很想我。我知道，她有难处。她有不得已。可是，师父，我开心不起来，我很难过。”
“来！”游笑将徒儿抱在怀中，道：“胜儿，娘亲本该是孩子最熟悉，最依赖，最亲密的。但你却从未见过母亲，与你而言，那个被称作母亲的人，很陌生。面对这迟来的亲情。心情复杂是很正常的。莫说是一个小孩子，便是长到师父这般年纪，遇到这样的事，也会觉得不好受。再有，兴许是师父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又或许，这其间有什么误会。都需要耐心，去慢慢的了解清楚。”
“会弄清楚吗？”胜儿问。
“就好像师父初见你时，对你有所误解，有所偏见。你看，如今，随着一点点的相处，我们师徒二人，是不是越发了解彼此了？”游笑问。
“我和娘也会这样吗？”胜儿问。
“只要你想，便会的。”游笑道。
“师父，我必须得见她吗？”胜儿轻声问。
“你不想见？”
“我可以先不见吗？我心里好乱，我有些害怕，我想要想一想。”
“可以。”游笑道。
“那样会不会不好？是我将事情闹起来的，是我要找的。若是我不见，会不会不好？”胜儿道。
“不会。”游笑道：“你只需做你想做的。至于其他的，是长辈的事情。长辈们会处理好的。”
然而，并非所有长辈都如游笑所想。
第二日清晨，柳约眉便敲响了琉璃院的大门。
游笑开门，见一位夫人站在门口，红着眼眶，捏着帕子，情绪激动的问：“灿霖在么？我找灿霖，我是她的娘亲，我要见她……”
“念宝斋斋主。”游笑道。
“嗯。”柳约眉点头应着，道：“那日就是你，你便是我家灿霖的师父。你瞧，我把霖儿喜欢的玉算盘带来了。她最爱听这声音了。”
“你如何来的？”游笑问。
“我问坚志哥要了霖儿的住址。你快叫我进去。”柳约眉催促。
游笑面色有几分沉重，而后道：“夫人，昨晚，我同胜儿聊过了，她……她睡得有些晚，现下天还早……”
“不早了，你叫我进去，我叫她起来，我是她娘。”柳约眉急道。
“我知道。”游笑道：“我能叫你进去，但你莫要冲动。我们先去厅里，吃吃茶，我与你讲讲孩子这些年的成长，再说其他，可好？”
柳约眉不知游笑到底何意，但听说让进去，便用帕子擦了擦泪，点了点头。
一进门，游笑便伸手握住了那串风铃，他怕风铃的响动声，惊醒了胜儿。
柳约眉见次，只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游笑尴尬的笑笑，轻轻松开手，道：“胜儿很欢喜这串风铃。我怕铃声晃醒了她。”
“这天都亮了的。小孩子家，睡什么懒觉。就该叫她起来。再说了，她知道我来了，肯定也想见我的。”柳约眉激动的环视着周边，问：“快与我说，霖儿在哪屋里，我去叫她。”
“夫人，夫人。”游笑将柳约眉唤住，伸手请柳约眉往厅中去。
进了屋，刚刚坐下，游笑才将茶水煮上，柳约眉已坐不住了，她急切的说：“霖儿怎么还不来？”
“夫人，方才与您讲过了。孩子还在休息。还有，灿霖这个名字，我们也是刚刚知晓的。这么些年来，长吟宫并未跟孩子讲名字的事，只唤她戴胜。实在不算是个名字。所以，她到琉璃院后，便唤做胜儿了。如今，天宫中，大家伙还是习惯唤她胜儿。”游笑道。
“这事儿，坚志哥跟我提起过。阿璟与他说过，大家伙是怕孩子难过。毕竟这名字，是孩子的父亲给孩子起的。我又没能陪在孩子身旁。怕孩子听着，心里头难过。到底都是孩子的亲人儿们。都是为了孩子好。”柳约眉道：“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我能陪着孩子了，她不会难过了的。”
游笑斟茶的手顿了一下，道：“有些事，就好像茶杯中的茶水，得捧到手中，凑到嘴边，甚至抿进口中，才知合不合温。再好，再亲近的人儿，也有着自己的感受。不能人家说这茶刚刚好，你便喝了，万一这茶与你而言，是烫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约眉道。
“夫人，我并没有恶意。”游笑道：“我们都是为了胜儿好。孩子过得好不好，不能只听旁人说，得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
“是，是得知道孩子的想法，我这不是来了么？我这当娘的，一知道信儿，就收拾打点着，马不停蹄的过来了。我昨日晚上才到的天宫，我今儿早，就来看孩子了。我这当娘的，还不够在意孩子吗？还不够重视孩子的想法吗？”柳约眉道。
“夫人，您冷静些。”游笑道：“我没有否定您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很关心胜儿，很想见到胜儿。但我们做长辈的，我们还是要顾虑孩子的感受，孩子还小，这般大的变故，她接受起来，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应该理解她，应该支持她。”
“是是是！理解！我理解！我都理解。我也支持，她是我闺女，我怎么可能不支持她啊！我是她亲娘！这世间没人比我更支持她了。”柳约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