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尾篇·乌龙团子

耕烟本来正在挑选纸墨,见状也放下手中之物,贴到拾春身边,问,“怎么了?你们认得?”

有了登徒子之事,他对和拾春有关系的人都抱有警惕之心。更何况看对方的架势,显然也不是什么亲近熟稔的朋友。

绿衣美人却率先开口,揶揄道,“洛修士,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说起话来,我记得你喜欢的可不是这个类型。”

他说拾春小,倒不是因为年纪外貌,只是在动辄上百岁的修士眼里,未筑基之人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罢了。

洛奕闻言恼了起来,澄清道,“我怎么会对这种人感兴趣?”他向后扭头,命令道,“掷珠,你来解释!”

一直充当透明人的掷珠总算上前两步,依旧是一副木木的样子,只是眼角余光轻轻扫过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绿衣美人,不经意地剜过了对方停留在洛奕身上的手指。

他言简意赅,“我们在北冥池遇见了洛修士的同门师兄,这孩子是那位师兄的人。”

至于是炉鼎,是道侣,或其他什么,他并不清楚。

绿衣美人灵光一现,“原来这就是修士心心念念的出走师兄。可是……师兄大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耕烟。

绿衣美人惯爱挑衅,故意说这话也不过要助长一番自家修士的威风,只是他似乎是把耕烟当做了“师兄”,目光转向那清丽玉容的一瞬,染上了几分不解。

洛修士的师兄,怎会是这样一位明艳张扬的大美人?自己好歹也算是卧春风中头一号的美男子,不然也不会被洛修士一眼选中,这位师兄却连他见了都自愧不如!以往从自家修士的言语里,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冷面无情、不好修饰的道痴呢。

天知道,若是圣元宗真能培养出这样的美人,恐怕三界都要闻风而动,其名声之远扬将不亚于风度儒雅、乐善好施之玉竹公子。偏偏这么多年连风声都没有,想来也是这位“师兄”离开师门太早之故。

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绿衣人看得这样怔愣,耕烟也感到几分不自在。

他不知道那个叫掷珠的人说的“师兄”是谁,或许是曾志杰,或者其他什么和拾春有联系的人。但是现在对面人的目光,好像把自己和那位师兄牵扯在一起,让他感到被冒犯。

“你们这群人半道出来,打量点评人家,不觉得太没有礼貌了?”

合欢宗子弟深居简出,不常参与宗合活动,是以耕烟也不曾认得这位圣元宗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

绿衣美人刚想发话,拾春便忙站了出来。他是不晓得事情怎么发展出这番局面了,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不但双方的误会越来越大,连宜明偷偷带自己出来的事也要抖出来——耕烟公子且不论,岛主可就在后面不远处听着呢。

实际上岛主刚才还没认出洛奕,现在听了几人的对话,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芸芸路人之一。

真是撞大运,洛奕能看透他的伪装,如今若见了他,岂不是要直接戳穿身份?

他还没有在拾春那里纠正“岛主”的形象,岂能就此暴露!

遂把存在感继续降低,但又不得不关注几人的动向,以防再出变故。

这边拾春拉住耕烟,悄悄道,“不是的公子,是我不小心撞了人家。”耕烟公子向来是个胳膊肘往内拐的,如今若是不由分说,落了理儿,只怕要被人记恨上。拾春又道,“他的师兄也不在这儿。公子,我跟人家道了歉,咱们就走吧。”

这会儿,拾春倒没有上次反驳洛奕的那股硬气了,可谓是时势所迫。他觉得云岛除了自己之外,还没人知道宜明的身份,就怕洛奕多嘴,让听者猜出事情的始末。便殷殷地朝洛奕投去目光,诚心道,“我刚刚实在是没注意,撞到这位修士真的不好意思,耕烟公子说话也是无心的,若没别的事儿,我们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洛奕忽地皱眉,而后睁大眼睛伸手一指,“你还瞒我,师兄不就在哪儿!师兄,我都看见你了,你何必躲藏!”

拾春一惊,宜明竟在?

滕光也一惊,还是没躲过?

只有耕烟不明就里,转过脑袋想看看那师兄是何许人。

就见滕光一身冷气,无可掩饰地从身后流动的人群中穿出,一双眉毛蹙出无可奈何的郁闷感。

“嗨,又见面了。”

这个师弟,眼睛未免也太尖了。

洛奕不悦道,“师兄,你离宗出走、几百年见不到人影,也就罢了。走在大路上,看见师弟,不打招呼,反而避之不及,真让我寒心!更何况,上次看见你就那副寒酸样子,现在换了一副模样儿,还是这么寒酸,教我如何在侍从面前介绍你!”他一席话说得是恨铁不成钢,可是看他神情,又渐渐浮起几分炫耀的意味。

他招摇地揽过身边绿衣美男的肩膀,公然介绍道,“这位是我家悬秋,是卧春风的头等弟子。师兄,我挑人,可是非一流不要的。”至于为何没介绍掷珠,实为上次打过照面,洛奕自以为掷珠对那小炉鼎已经胜了一筹,无须赘言。

悬秋为了响应洛奕,便挺了挺胸,斜身依着洛奕道,“能被洛修士看上是我的福分,全蒙洛修士顾念,我才有今日的地位和荣华~”说着,从袖中抽出金贵的绒边丝绸扇,掩面朝对面抛了个媚眼儿。

他做这些时,并没注意身边同僚偷偷掷来的无形眼刀。

其实他所言也非虚,洛奕是圣元宗重点培养的弟子,资源丰厚,连带着侍从也沾光。何况洛奕个性张扬,最喜欢标榜他的精英主义,随时准备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所以对随身侍从也十分大方,有时得了金银珠宝也会分一分。而悬秋又相当于他的门面,自然衣着华美、用具精良,可以说仅次于洛奕本人。

是以悬秋看到滕光的第一眼,也万没想到,自家修士挂在嘴边的“师兄”当真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打扮。不仅如此,此人还一身冷冰冰不太近人的气质,让人望而却步,也不晓得那位耕烟公子怎么忍受得了。亏得耕烟不曾被洛修士发掘,否则洛修士的桃花庄上,怕是没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不过悬秋哪里知道,眼前的滕光是幻化的面貌与气质,而他视作竞敌的耕烟,虽出身于宗合末流,亦不可与同日而语。毕竟仙门宗合的面子在那儿,各宗门下弟子都没有出去做打工人的机会和想法。而洛奕的侍从虽是千挑万选,到底不会是宗合的人。

在这一点上,说滕光是捡漏王也不为过。

悬秋还在故意招摇,一会儿亮一亮金戒指,一会儿甩一甩手上的镯子。

滕光在一旁,不说差点被晃花了眼,也得道一句触目惊心。

不为别的,只能说这波攀比太过惹眼。

他自己倒没什么,只怕手下的人……

滕光瞄了一眼耕烟,似乎在用目光表示:咱不馋哈。倒不是说他故意苛待人,只是云岛还在上升期,小氪怡情,但过度奢侈之风不可助长!

不过耕烟显然没有领会他的深意,只是沉浸在得知滕光身份的震惊之中。

出门一趟,竟然扒了岛主的老底!

而且,拾春什么时候和岛主偷偷出门了?

滕光见耕烟盯着他的眼神没有变化,无奈,只好忍住抠搜的念头,叹口气说,“你想要的话,也买给你就是了。”

反正积蓄多年,一时也掏不空。

耕烟这时忽然领悟滕光的意思,心里一阵笑,当即便开口道,“岛主错怪我,我可不爱那些俗物。”

滕光一愣,却听耕烟说,“金银买来的,没什么新意。我若开口,那万岁冰桃,千常碧藕,您也得给我找来不是?”

那的确不是寻常能买来的东西,不仅需要运气,还要身涉险恶秘境。

不过在滕光的逻辑里,历尽辛苦取得礼物,比花费千金从二道贩子处买来,更有(为)意(划)义(算)。

于是他果断颔首。

这下轮到悬秋惊叹了。

师兄看上去不近人情,实际上这么宠爱自家的侍从吗?也不枉美人的好身段、风流韵。只是相比起来,旁边那个,就太稚嫩无奇了。

师兄的眼光,着实奇怪!

洛奕冷哼,目光绕着耕烟转了一圈,才心不甘情不愿道,“为这等美人,倒也值得。看来师兄也不算全然堕落。”只是因此他少了几分诘问滕光的谈资。如果“离开宗门”不能使他的境遇更差,又如何证明师兄的独断是错误的?他希望将滕光拉出“苦海”,希望其重新走上辉煌的高坛,如此他信仰的目光才有归处,他奋斗之所在才更有实感。

“却不知,这位公子师出何门?”

耕烟对他的轻佻言语本就不满,何况又被问及本宗之事,更不想搭理,道一声“你管得着么?”又不知滕光的心思,踟蹰片刻,还是扭头向滕光,投去一个幽幽的眼色。

你要说便说咯。

我可不敢保证我日后如何看你。

滕光当然没那么闲。

他更想早点处理这次偶遇事件,免得耕烟拾春与他们过多纠缠,听那些不该听的。更何况,他还得有话和拾春说。

滕光瞅了一眼拾春,小家伙怔愣地看着他,好像有千言万语。

让人于心不安。

正如滕光所想,拾春现在千头万绪。

他一开始便被这番惊人的变故冲昏了头脑,费了好久才理解眼下发生的事。

岛主是师弟的师兄,宜明也是师弟的师兄,那么岛主就是宜明,宜明就是岛主。

难怪岛主的身上有宜明的感觉。

原来他战战兢兢躲避的人,和他依赖亲近的人,其实是一个。

为什么没有人跟他说呢?

为什么连岛主也不告诉他呢?而只是锲而不舍地扮作两个面孔,变着法子地捉弄他。

他当着宜明的面说的那些不满岛主的话,宜明全都听见了。他还倾诉过公子的难处,岛主莫非也记在心上,拿这些话去责问公子。

宜明说监视他,当真不假。

他把宜明当做值得信任的朋友,宜明却只是悄悄瞒着他,向另一个身份“告密”。

是他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啊。

拾春这种低沉彷徨的状态,让近在咫尺的滕光一览无遗。滕光想说什么,碍于人多眼杂,且情由杂陈,难以道明。可愈是如此,横贯在两人之间的鸿沟便愈深。

耕烟也察觉出两人之前的微妙氛围。他不晓得滕修士和拾春之间发生了什么,便不好插话。

那边洛奕因耕烟的“个性”吃了瘪,神色又变得不悦。悬秋精准地解读到这一点,为了维护自家修士的面子,当即折起扇子,便要与耕烟言语“讨教”一番。

耕烟不假辞色,正要领会,目光却陡然撞见一个人。

只那一瞬间,他便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不是令海尘是谁?

却不似云无心而出岫,只在不经意路过时,留下衣袂的虚影。

令海尘目光灼灼,穿过茫茫人海、绕过大千世界,紧紧地锁住耕烟。

只有耕烟。

烫得让耕烟害怕。

怎会遇见他?

不该遇见他。

他们本该如破碎的浮萍,隔水相见不相逢,任由风把他们吹向两道天涯。

而不是在这拥挤的乱市,在吵嚷的相峙场合,猝不及防地交会。

耕烟别过目光,希望令海尘的眼神只是他自作多情的错意,他甚至想,或许对方有一瞬为自己的容颜而惊艳。这想法虽然荒唐,却也让他存几分侥幸。

可是令海尘却罔顾他的一切祈祷,执着地朝他走来。

不要、不要……

他连心里话,都言不由衷。

悬秋正“讨教”着,发现耕烟怔然缄口,已觉疑惑。再扭头回去,看到洛修士扬眉欲与人打招呼,竟被忽视,更觉迥异。

定睛一看,却见温文儒雅、不近美色的玉竹公子,竟于光天化日之下,径直奔向师兄家的公子,并且强硬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悬秋:??

洛奕:??

耕烟:!!

“这位公子,你干什、”

耕烟话未说完,便被海尘殷切的声音镇住:“阿烟,你不记得我吗?”

阿烟。

他还叫我阿烟。

千般不忍都凝在耕烟似水的眸子里,他无法再装傻。

故人岂不多情?

“令公子……”

他生疏的称呼让令海尘血液一冷。

洛奕却往前一站,浑然不觉自己多管闲事,脸色古怪地问道,“玉竹公子,莫非也认得别人家的侍从?”

他们同为宗合之人,打过照面也是情理之中。更因令海尘是实力相当的青年才俊,洛奕也高看他几分,是以对他情急之下不理会自己打招呼的事也忍了。

令海尘这才注意到身边围着的人。

圣元宗洛奕修士,不认识的绿衣人,有点面熟的凡人,还有……

滕修士?

(掷珠因视角问题被忽略)

“阿烟,你是……”

“没错,”耕烟抬眼,“我是云岛的人。”

我早就察觉你的存在,只是故意不去见你。

你知道了,你对我……很失望吧?

他的回答被令海尘解读成另外一番意思。

洛奕说,阿烟是别人家的侍从。

侍从这个词,向来有两个含义。一者,是单纯的打工人,只参与小岛的公共事务,不与上司产生私人纠葛;一者,则是在公共事务之外,凭借姿色博取特殊地位之人。

令海尘向来拿不准侍从的身份。

他私心里觉得阿烟并非以色侍人者,可是世事难料。自少年分别后二人就不再相见,他后来四下寻觅,也未曾得知阿烟踪迹。阿烟不是宗合之人,他只知道这一点,否则在宗合的子弟交流会上,他怎能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可是三界之内,只有宗合子弟,不会四处漂泊、不会任意地被他人摆布。

若是阿烟身不由己……

令海尘目光逡巡于心不在焉的滕光身上。

他若失礼于人前,害得阿烟被怪罪,岂不大谬;换想之,若阿烟真心实意托付自己,他却行止无节,令阿烟见弃于滕修士,又该如何是好?

便只能松开手,巴巴地望着耕烟。

但仍不肯后退一步。

阿烟,这是我日思夜想的阿烟。

年少时你无声告别,此后,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

我跑过千山万水,为何徒不见你踪影?

又为何,相逢时你已系身他人?

本以为,我们能一直并肩,永不分离,

令君的眸子明如朗星,让耕烟心里阵阵发软。

这么多年,他看人的眼神还是和原来一样。

耕烟终是唤了一句,“阿尘。”

这一声,却把滕光的注意力也短暂地勾了过来。不因别的,只是出于担忧被撬墙角的本能。

不过在场最震惊的其实是悬秋。同僚的掷珠,因一心挂在洛奕身上,对这种“节外生枝”的戏码并不感兴趣,唯一在意的反而是那个不在状态的小水修。

那时在北冥池,小水修还能一口一个宜明,如此亲昵地称呼他的修士。现下却为何失魂落魄,由着那红衣公子霸道张狂?

终究是,山风多厉樱易散。

而悬秋呢,他在卧春风时,早已听说玉竹公子之大名。仙门宗合的头名子弟榜,常年贴在卧春风广场的公告牌上,所有人路过都能尽情浏览。宗合之外的门派里,走动的并非总是好学者,悬秋算是十分刻苦的。他早听说宗合的子弟出师后,会到下面的小门派里挑选合适的人来当侍从,被选中的往往是有一技之长或成绩较优的。

每每看着公告牌上的名字,他都暗暗幻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够被玉竹公子选中呢?倒不是他瞧不上其他人,只是对于彼时的悬秋来说,玉竹公子既是知名的三界偶像,又是他最痴心大胆的奢望了。

至于海内无敌圣元宗子弟的青睐,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凭着这副容貌和身段,竟也入了圣元宗新秀的眼。那位高贵傲气、衣着华美的修士,似乎有心找人装点他的门面,挑了大小三十余宗,才把他给选了出来。彼时年轻的玉竹公子,不仅尚未结束学业,离不开师门的界限,还公然婉拒了他人的毛遂自荐。

玉竹公子像是真正的清心寡欲、一身正气之人。

所以悬秋看到令海尘失态的举动,才会掩口惊叹。

难道不近美色只是外人的误解,只有耕烟这样的美貌,

才能牵得住玉竹公子的心?这二人相识已是不可思议,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玉竹公子眼中的故人,竟然不曾选择玉竹公子,而是跟了洛修士那性格怪异的冷面师兄?

个中关系,着实混乱。

令海尘欣喜于耕烟并未忘情,然身份所限,不能亲近,只得干巴地问,“那日我参加选拔后,你究竟去了哪儿?又为何不等我?”

耕烟当众喊他,已是极限,心中感慨阿尘确是念旧,见他半退一步,似是守礼,便又为两情覆上一层薄膜。

他虽记得我,却不敢和我亲近。他还不知道我是合欢宗的人,或许当我是寻常门派出身的人。

人言玉竹公子交友不拘身份,礼贤下位。可他虽然不介意我出身“低微”,也与我隔了一道天堑。更别提他爱惜羽毛、一身清正,纵能与普罗大众同列,又怎能忍受合欢教子那股缠人的腻气。

思及此,耕烟不由别过头,似是觉得称呼不妥似的,重又唤了声,“令公子。”

令海尘不晓得耕烟的态度变化怎会如此悬殊,一时镇在原地。

难道自己挂在心上的情谊,终究抵不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

视线中心的几人这才意识到久滞此地的不妥。

虽然他们无事避人,但也不必要这样在大街上,让路人当谈资。

滕光一手拉住拾春,一边戳戳耕烟,自己则对洛奕说,“我还有事,得先告辞了。”

虽然礼物没买成,不过来日方长。最好是提前算一卦,免得再遇见招摇的家伙。

洛奕自然没有理由阻止,只是这次没让师兄心生气馁,令他有几分不快。不过考虑到令海尘与师兄的侍从相识,他便还想与令海尘交谈一番,先打打关系,以便日后顺藤摸瓜,套知师兄的信息。

那玉竹公子却似魂儿被勾走一样,目光直直盯着师兄的公子,只消对方临前的回身一望,就上了钩,头也不回地跟着人家飞走了。

洛奕的脸更臭了。

你们一个个师出名门的,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振起夫纲呢!

山风多厉樱易散,片刻留情不足凭。出自《源氏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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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尾篇·乌龙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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