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尾篇·寒夜啼鸦

他挂心独自出门的拾春,提伞便往落花指引的方向去。

于路跳出三个黑衣斗笠人,蒙面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压声问他云渚的下落。

没人知道那一刻他的血有多冷。

他想的是终于被发现了。

那些人找到这里,就意味着已经盯上了云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知情人。

斩草除根,是那些人一贯的作风。

奇怪的是,他很镇定。

哪怕冰冷的刀刃搭在他的咽喉上,即将划断他的血脉。

令他绝望的并不是死亡。

他闭上眼睛,散发的灵气把三人逼退。

他几乎没有选择地,拔出了伞中的剑。

学会像敌人一样、斩草除根。

落花糅合了乌红的血泥,回不去本来的颜色。

他依旧镇定,沿着□□步履如飞,冷静地思索着一切的应对。

却在拾春的喊声中、在天色与乌影间逐渐崩盘。

他知道,已经逃不过了,不光是自己,还有这个生存多年的地方。

那些人针对他,也就罢了。

为什么要伤害云岛?

就像当初,杀害他的家人一样——

他的剑再次贯彻了他的怒意。

他问,“还有谁?”

十三个斗笠人闪出,单足立于水中的莲花之上,将缀月等四人围成一个圈。

其中一人方才被刺中,身形有些不稳。

反观缀月,因护人心切,肩袖划破都未察觉。

“夜啼鸦?”滕光皱眉,认出了他们的打扮。

三界最大的培养和雇佣杀手的组织,因何缘故派人来群攻云岛?

谜底只能在云渚身上。

滕光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缀月,无论是刚才凶狠的神情还是对方身怀的秘密,都让他大吃一惊。

可是现在他无暇多问,除了应敌之外,他还要关注俘虏和拾春的安全。

他转移视线。

花座漂浮到岸边树荫下,自暗里伸出一只玉白大袖,把拾春拉向更幽深处。

滕光脚步一动,猜出那人是谁,便收了回来。

“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人,还请你们回去。”

先礼后兵,是滕光的一般处世规则。

“我们一路追踪到消息,就是这里没错。”

滕光正前方的斗笠人说道。

“劝你们快把云渚交出来,不要为此送了性命。”

“别信他们的话。”缀月偏头附耳,声音低冷,“他们背后的人,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个。与其让他们卷土重来,不如、赶尽杀绝。”

滕光再次被颠覆印象。

这是那个温和良善的缀月说出来的话?

“你说的对。”

滕光催咒召唤法器,五道灵符自袖中飞出,环绕在他的周身,形成可攻可守的阵容。

缀月头一回见到岛主的法器,却已无心观赏。

“别废话了。”缀月说,“你们敢来,就要做好回不去的准备。”

今时已不同于往日。

他不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亲人罹难而无能为力的少年。

他必须用自己的剑,斩断仇恨的根源。

对面的杀手冷笑。

“二敌十三,不自量力。”

他们的底气还在于派去岛内各处搜索的同伴。

为了除掉那个叫云渚的人,背后的主谋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掷千金而杀一人,几人能有这样的手笔?

杀手瞬间跃起,自四面八方攻来。他们的目标是先杀用符者,再擒住疑似知情的黄衣人,套出云渚的下落。然后,把包括引路人在内的其余人全都灭口!

他们的算盘并没有那么如意。

滕光毕竟是在万千秘境中闯荡过的人,面对曾经的兽潮与天柱诸妖也能保有余力;不过有些关卡着实不太好打,往往需要多方加持。

如今夜啼鸦虽然派来诸多杀手,但显然并非顶尖的人物,想来幕后主使还不清楚云岛的虚实。

思及此,滕光派出四道灵符,先与其中几人缠斗起来。灵符的覆盖范围毕竟有限,其余杀手找准空隙,便迅速逼近。

最后一道灵符守住滕光背后如圆盖的区域,防止他被暗中偷袭。缀月耳目察觉到攻势集中在滕光处,登时明白对方的意图,化剑为伞挡于滕光身前,旋落几道刀光。

他低估对方的是,这一批人比先前三人速度更快、警觉性更高。不经意间,衣服上的破口就多起来了。

为了云渚,让岛主与众人也一同涉险……

缀月却顾不得愧疚,刀光如雨,他必须准确地把握住不同方向之间的间隙,才能于周全两人安危之际,放出转变局势的杀招。

直到七根银针穿破刀光,蓦然映现于缀月因不及应对而惊恐放大的瞳孔中——

交错的手指以蝴蝶的姿态接住银针,若将画面拉远,就好像滕光自缀月身后伸出手,捂住对方的眼睛一样。

“抱歉。”滕光低声道,“刚刚咒语有些生疏。”

还在缠斗的四张灵符同时结束了他们的使命,以最尖锐的一端割开了六个杀手的喉咙。

滕光最可惜的是,今夜的星河变成了血河。

“还有七个人。”

余下杀手皆感到颈间一阵寒意。

我还活着吗?

这是他们现在共同的想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仙门之中,还有这样的修士吗?为什么情报网中没有记录?

“云岛岛主。”

滕光甩掉手中的针,言语风轻云淡。

杀手自觉胜负难料,便朝天上放一箭,欲引其他同伴相助。

却听一声炸裂似的响声后,竹林间的斗笠人腾空一跃,将蛇鞭横甩荡出一道长长的尾花,燕然落于竹顶,压弯了尖上最轻嫩的一枝末梢。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来人当着大家面掀开斗笠,涂妆的面容精致而邪气。

“本以为今夜大家忙着过节,不会光顾小小云岛,没想到客人着实热情。”

杀手大惊失色,“你是谁?为何穿着他们的衣服?”

当然是耕烟。

他撇嘴,“我的名字重要吗?倒是你们的同伴,已经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想想,我遇到的,加上虚庭、疏桐遇到的,应该有七个人?不过路上还看见三个人的尸体。”

“他们全都死了?”

杀手骇然,他们万万没想到被派来云岛的其他人居然无一生还。

这真的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岛吗?

陌生的浮空岛本就不好搜寻,此岛更是隐蔽到连来引路那两人都难觅路线,兜兜转转几个月才重新找到。

这也就是他们隔了这么久才来“探访”的原因。

可是没人告诉他们,云岛里的修士个个都实力高强!(某人除外)

今夜会是他们的死期吗?

“当然。毕竟我们岛上可容不得两次来犯。”耕烟轻轻启唇,带笑的声音令杀手都胆寒,“现在不如说说,你们幕后主使的事吧?”

离他最近的杀手嘴唇颤抖,一口鲜血从喉间吐出。

耕烟眯起眼,有几分迷惑。

“夜啼鸦的人身上有蛊,他们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否则会全身流血而死。”

缀月开口解释,早年的羁旅生涯让他对夜啼鸦认识深刻。

耕烟还不晓得杀手与缀月的关联,更不晓得缀月“知道”云渚的下落。他道是缀月从宗门或秘籍上知道这个组织的资料,想着多问无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耕烟的鞭子便向其中一人扬去。

杀手见事情已无可转圜,已有搏命之心,但来引路的二人并非组织成员,为首的一人恐雇主消息泄露,便突地跃起,想在临死前抢先灭口。

可惜二人早已被藤蔓缠成了两个巨大的绿茧,杀手的刀还未割开重重韧茎,其本人便已被飞符斩落于河水之中。

其余六人,亦悉数败倒。

缀月收起剑,又一次于刀下得生,他的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

不为自己处境之险恶,而是为云岛。

“对不起。”他颓然低首,一缕散发自耳边垂落,“是我连累了你们。”

“你知道云渚的下落。”

滕光笃定地说。

那时虚庭也带着拾春从林后出来。

缀月点头。

耕烟腾地飞过来,语气震惊不解,“你们在说什么?”

缀月说,“我就是云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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