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今年的北方格外燥,是一出门就衣裤贴身的热,好像闷着一场又一场的雨。
我叫宁海升,今年32岁,前年从侦查退下来,如今就是小卖部老板。
我原本不想接任何有关案子的茬。
但有俩老忽悠找我说什么……
最近发生了一起毒杀案,怀疑人现在就在我这片儿呢。
毒杀案我知道,但嫌疑人不知道是谁。
不过我们这片的人们好事得不行。
有点风吹草动就全都知道了,根本不可能藏什么凶手。
说白了就是非得我去。
我当他们的面翻了个很大的白眼。
为了自己的生意不被叨扰,我只能应下。
1
回到旧岗位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
我提前关门,到曾经办公处里去了。
曾经的同事们看见我倒是很热络,半点不生分。
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动手动脚,比峨眉山的猴子还棘手。
“诶呦,我海哥回来了!快快快,想死你了。”
为首的人叫张湾,说着就从我手里薅走了我来时带到零食,转头跟别人分去了。
一点都不像欢迎我,更像是欢迎我手里的零食。
“去你的!”我由衷的感叹,对于这猴子头儿真是一点没话说,“是给你么的你就拿?”
“我哥给我的!给我的!”辛欣嗷嗷着从大袋子里掳了几包零食跑走了。
其余的都是没见过的面孔。
回来一趟感觉部门的未来一眼就望到头了。
我找了个地儿着,跟他们聊天,顺道找切入点。
2
我拿了根烟点上,抽了一口:“之前那俩老家伙呢?”
“老齐和老周调到市里了。”辛欣吃了块牛肉干。
“嘿,升了啊。”我乐呵着说。
“是呗,你一走人就升了,你这次再一走,没准儿我和老张就升了。”辛欣嘴上没个把门的打趣,笑得开心,“你跟泮哥过得怎么样?晚上还那么热情不?”
我抽了口烟,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啧……我俩还没七老八十呢,现在也热情着呢。”
“对了,你家洋洋,是不是一小上呢?几年级了?”张湾半坐在桌上问道,双手撑着桌沿面对着我。
洋洋是我和林贺泮领养的孩子,白白胖胖,特喜人。
“四年级了,我听说一小那边前几天做活动就出事儿了,我家爱人回来就跟我说好几个人进医院的。”
我说着眉头微皱。
如今想来我直觉得后怕,寻思着幸好林贺泮和洋洋没出事,不然我要后悔死。
张湾说着,看着身边有人给递来橘子,接过后剥开橘子,掰了一瓣吃:“对,找你就是那事儿,有仨没救回来你知道么?”
我缓了口气,眼神不可避免的锐利起来。
我觉得这人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
下一秒张湾便说:“其实在场的都有嫌疑,你爱人也有,毕竟投毒案……”
我应了一声,缓了口气,抽了口烟,随后拽过来烟灰缸抖了抖烟灰。
烟再也抽不下去,干脆摁灭了。
“不是说我要包庇啊,是我觉得我家贺泮不可能的!”
我对林贺泮的信任是任何人都没办法撼动的。
但我看张湾一脸严肃,便知道这事儿肯定得有点不会包庇的回应。
于是我干笑着打趣道:“那你们还敢让我回来?”
“这不是觉得你够正直么……”张湾讪笑。
一句话勾起了我的疑惑和心惊。
我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我不太喜欢张湾……
老觉得他有点虚伪。
而且,我很难将林贺泮和投毒联想在一起。
3
我被编入了编外人员,开始重新投入曾经的岗位。
只是在我查看他们找到的证据时,有些不自在。
到场时间,毒药起效时间,指纹比对……
我连续看了张湾好几眼。
证据无一不是指向林贺泮的。
但这些证据和时间线看得我脑子混乱……
甚至觉得这有些无厘头,我有点怀疑警方收集的口供了。
我回过神来,仰头看着一旁站着的张湾,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让我观察观察我爱人?”
“嗯。”张湾点头,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相信你的公正。”
语气说不上来的奇怪。
我吞咽了一下唾液,心里发闷,像是堵了块石头似的。
大约七点的时候,我给林贺泮打了个电话,说要稍晚一会儿回去。
我在办公室待了很久才离开。
天已经黑了,我照常买了点宵夜回去,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家里的密码锁我都摁错好几回,甚至说忘记了可以扫指纹。
费劲进门以后,林贺泮愤愤地喊叫声从书房穿出来。
“你再说一遍这个题选什么?!”
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他呢?
我小心翼翼地换上拖鞋,揉了揉脸颊,将宵夜放在餐桌上后,以最自然的状态去书房探了个头。
“我来?”
洋洋抽抽噎噎的,一看到我便凑了过来,跟我讨抱:“爹打我!不要爹了!”
林贺泮抬头看着我,随后眯眼威胁。
我哽了一下,心里发毛:“我教,我教……先吃点宵夜,歇会儿。”
也不是没可能……
林贺泮真的会打人,我被他打过一次屁股。
不算特别疼,就是臊得慌。
林贺泮缓了口气,起身便走了。
我安抚了一会儿洋洋,带着出去一起吃了宵夜,随后继续辅导功课。
我脾气不错,但教小孩儿做作业时生气不亚于开启一场三战。
洋洋一脸苦大深仇,根本不敢走神,连手都不敢抠。
洋洋写完作业后,我状似无意地问道:“还记不记得你和你爹爹一起去的那个学校活动?”
“嗯!好可怕的!我们班有几个同学都肚子痛了。”洋洋说。
4
小朋友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有点什么小秘密,什么自己看见的稀奇的事情,都会往出说。
说白了……
童言无叟。
“那天我和爹去的早,平常会摇头的摄像头不动啦,而且也不亮灯了,爹说那是坏了。”洋洋说。
“你和爹第一个到?”
“不知道……只看到桌子上有好多好多零食。”
既然有零食,那就不是林贺泮第一个到。
我默然良久,摸了摸洋洋的脑袋:“我明天送你上学好不好?”
洋洋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有些失落:“好吧……”
他不喜欢我送他上学,因为我总喜欢跟老师聊天。
“好了,洗澡睡觉去吧。”
我说完,起身离开书房,洗过澡后去卧室找林贺泮。
我拥着他,手掌抚着他的背脊,吻着他的唇角:“……我回侦查那边几天,这两天可能有点忙。”
“嗯……为什么?”林贺泮闷闷说着,在我怀里蹭了一下。
“一小不是出事来着?说让我帮帮忙。”
我说完,感受到林贺泮很明显的僵了一下。
“你都从那儿离职了……”
林贺泮声音虚浮,一下骑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举动很勾人。
我闷哼一声,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好似情趣一般问道:“你干的呀?”
林贺泮回避了问题,垂眸不说话了。
我笑了一下,看着林贺泮的眼睛,他在闪躲,我肯定他有事瞒着我,
肯定是和投毒相关的事情。
5
我和林贺泮在一起七年,我很清楚他的性格。
三年前我调到别处帮忙,他出车祸受伤,不想让我知道,眼神就是那样的。
一副不想让人担心但又不太会骗人的样子。
“你应该告诉我。”我说。
林贺泮从我身上下去,抱着枕头赤着脚溜了:“不用你管。”
“要是酿成悲剧了怎么办?”我坐起来看着他。
林贺泮脚步一顿,似乎在思索什么,他头也不回地说:“能扛得住,我担心你会冲动。”
我默然,下床从把他抱起来。
“你干嘛?”林贺泮有些警惕。
“还能干嘛?睡觉。”
我把他放在床上,关上灯抱着他。
不问了。
问多了他也不说,到时候还容易恼,林贺泮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一点都不好哄。
真是得发散一下我的侦查技能。
不过不是为了查他投毒,而是查他究竟瞒了我什么。
我要是知道了会冲动的事情,绝不是小事。
而且肯定是我认识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黑灯瞎火之下,林贺泮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凑过来吻我。
我睁开眼,开灯看着他:“想干嘛?”
林贺泮下床出去看了一趟随后回来坐在床边,一条腿搭在床上:“小宝睡了……”
我应了一声,一侧眉毛不由自主地扬起。
那话是什么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6
晚上折腾的有些过劲。
第二天我去送洋洋上学,林贺泮还在睡觉。
去学校后正巧碰上了他们班主任。
洋洋见状麻利地跑了,独留我和他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教语文的,对洋洋的评价是:成绩不太好,不过好在品性很好。
我很知足,学习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可能现在还小不开窍,不知道学。
“张老师,我家洋洋最近怎么样?”
张柠看了一眼跑走的洋洋,带着得体的笑:“挺乖的,你这父亲做的是真不错,别的父亲很少会问孩子的近况。”
我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哈哈……可能是我比较闲吧。”
我庆幸一开始洋洋填家长信息的时候没给我填有关侦查那些的东西,而是问了我才写的保密。
不然我要头疼死。
我找了个更好了解洋洋的由头,跟着张柠去办公室。
在路过洋洋所在班级时特地留意了一眼。
居然已经开始用了,偷渡案过去也不过一周,案子没结,案发现场先清理了。
到办公室后,我不断引导着她往人群素质上跑偏。
话题转变很快。
我说:“前一阵我们小区有几个小孩儿,家里人挑唆着给小猫小狗下毒……”
“那就太不地道了,不喜欢也不至于害啊。”
我观察了一下张柠的脸色,状似不经意的提起:“是啊……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那回洋洋回来就说好多孩子肚子疼,我都害怕,也得亏孩子他二爸没给孩子吃什么。”
“对啊,你们家真是幸运……要说当时还是林先生第一个到的。”
我敛眸不语,良久才抬脸看着张柠:“是嘛,幸好有监控不然就有口不清了。”
“也是奇怪,前一天放学以后有个人来给送零食时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坏了,叫来师傅也没给修好。”
这就对上了……
零食不可能凭空出现,监控也不可能忽然坏掉。
我笑的无奈:“算了……我更愿意相信大家都是清白的,只是食物中毒吧。”
为什么学校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如果报警了,那为什么孩子在我名下,我却没有收到警局那边的传唤?
我身为家长,甚至是最后一个知道学校出岔子的。
张柠打量了我一会儿,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一般,扯了个笑容:“好了,我要准备下节课的东西,宁先生走吧。”
我起身离开,刚回家不久便听见了敲门声。
在我意料之中,也正合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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