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命啊……”
“鬼啊!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
刚刚从另一个通道里出来的葛即安,冷眼看向已经深陷假象的两个人,内心毫无波澜。
他心想着这场闹剧终于可以落下帷幕了。
这洞穴中,其实并不仅仅存在着冰冷的黄白之物,那些容纳财宝的木箱上缠绕着盛开着未知名的淡紫色花朵,相比之下,葛即安还是很喜欢这种具有生命力的生物。
他冷漠地说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这上面的毒竟然还没有失效。”
真是一群傻子,土匪的宝藏就是那么容易拿走的吗?
看看那通道两侧的尸骨吧,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沾染了那些财宝上的毒物,失去了性命。
王濑、村长还有这黄家的兄弟,都陷入了宝藏的泥潭里,再也出不来了。
当然,这里也包括他的父亲。
若是他父亲无意中从家里发现了那张祖上传下来的藏宝图,并去寻找那些财宝的话,也不会被贪财的村长给害死。
“我这也算是满足了你的愿望吧,村长。”
之前他让李小满从另一条通道逃走,一是为了不让这一切污秽之事弄脏李小满的双眼,二是他发出声响引导那些人来到这里,并要亲眼见证这黄家兄弟因为中毒而癫狂的模样。
他只是再从中稍微引导一下,这些人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连性命都不顾不得了。
在他上学的时候,葛即安才真正地意识到,如果他不揪出那些想要害他家破人亡的那群坏人的话,他这一辈子都永远都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很多时候,他都会痛恨着十二岁的自己,痛恨自己软弱,不敢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母亲。
如果当初他在家庭的争吵中站在母亲的一边,而不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的话,母亲就不会一气之下跑了出去。
如果当时的他醒悟得早些,那他是不是就会在母亲跑出去的那一刻就紧跟出去,避免村长的趁机而入,母亲也不会因为村长的关怀而爱上他呢?
如果在母亲接纳村长的那一刻,他没有躲藏在大树后面,而是直接跳出来,赶走村长,那他的母亲会不会就断了和村长偷情的念头。
如果他没有隐忍下去,而是劝阻母亲不要执迷不悟的话,对村长言无不尽的话,那村长也不会得知父亲有藏宝图的事情,趁机害了他的性命。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那么母亲偷情的事情也不会被患有疯病的奶奶知道,那么奶奶兴许就不会有怀疑自己是母亲早年偷情生下来的孩子。
也许奶奶就不会在犯病的时候,趁他用脸盆洗头的时候,做出打算将他淹死的举动。
那些濒临死亡的记忆一直都深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只要有人触碰他的脖子,他都会产生应激反应。
如果……
哪还有什么如果……
父亲被人害死了,奶奶的疯病变得更重了,不过半年,她就生生将自己折磨死了。母亲看清了村长为人之后,直接带着自己逃走了,并在父亲死了一年多后,母亲就同意另一个人的求婚。
那个有点腼腆,为人懦弱的中年人对母亲还是不错的,母亲也渐渐接纳了那个人。
那个男人应该是爱屋及乌,所以对待自己也算不错,可母亲却对自己慢慢冷落起来。
他考上医专的时候,他的母亲偷偷来找他,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了,他的母亲看见他的那张脸,总会想起他的亲生父亲,就会刺激母亲想起在长坪村的那段生活。
母亲哭着恳求他,母亲很害怕,母亲不想再回忆起那段生活了,她想重新开始。
葛即安同意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去找过母亲。
上学期间,他一直在思考着,凭什么他要一直活在悔恨里,凭什么那坏人还好好活着,凭什么他要孤身一人地生活。
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想通了,如果不能对那些做错事情的人进行复仇的话,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无数的日日夜夜的怨恨与痛苦浇灌下,复仇的种子终于在他那颗贫瘠的心脏上破土发芽,他以自己的血肉与泪水供养,让它在短短几年内迅速成长,壮大。
直至今日,它终于成功地结出了犹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般的果子,它在阳光之下的照耀下光华流转,诱惑着他这个主人将它摘下。
“安哥,你在做什么!”
什么声音?幻听吗?怎么好像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不行,安哥,你跟我走!”
那道声音好似穿过了无数山川河流,跨过了万里高原地脉,跟着一股疲惫不堪的清风一同来到他的身边。
他循声望去,一点莹莹淡淡的星光似乎正在召唤他。
那点光亮似乎越来越亮,即便他不想靠近,却也无力抵抗。
只能任由着它将他全身包围,那一道道洁白亮丽的光线照在了那枚因他而生长出的果子上时,他才看清,那枚果子是一颗实实在在的,正在一跳一跳的滴血心脏。
“安哥,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要吓我,你醒醒!”
这呼喊声越来越急,刚刚好像还在天边,这会又似乎在他的灵魂深处,明明那么轻柔的声音,为什么会让他的身子禁不住地颤抖,他这是在哪?
理智渐渐回归,神魂渐渐稳定。
他抬起眼帘,终于见到了那个一定在召唤着他的名字的人。
他眯着眼想了想,而后脱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小满……”
葛即安用着不解的神情看向早就热泪盈眶的李小满,一滴滴干净的泪水从李小满的脸颊上滑过,落到他的侧脸上。
“你哭什么?”
李小满低声喘着气,脸颊微红,那片绯色蔓延到他的眼尾处,让人看着莫名地心疼。
葛即安很想伸出手去碰触他,但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十分酸麻,双手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毫无感觉。
他转头看到他的双手就在身侧两边时,刚刚悬起的心又稳定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刚才他不是正在一旁察看黄家兄弟中毒的样子吗?
现在的他怎么会在甬道中,李小满为什么又怎么会待在他的身边?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怎么会晕倒,他并没有碰过箱子或者金块,那他又怎么会在什么都没碰触的条件下中毒呢?
毒气?植物?还是……花?难道那花有问题!
不行,他还要去再看一眼!
他挣扎着身子,想要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站起来,但李小满却死死地按住他的双肩让他不要动弹。
可葛即安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就此罢休,他必须要亲眼去看一下,“小满,你先放开我,我就去看一眼,你让我去吧!”
“啪——”一声脆响猛地响起。
葛即安愕然地侧着头,不再言语什么,也不再抵抗李小满。
李小满一脸心疼地看着被他用手掌扇了一下的男人,哽咽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去做什么……你是不是还要一个人去那个洞穴里啊!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你还去干什么!”
李小满气急败坏地揪住葛即安的衣领,拉近他俩之间的距离,他去寻找葛即安的双眼,想去看看这个人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你正在握着一块锋利的石头要朝着自己的胸膛上划呀!”
葛即安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那上面真的留着一道长长的划痕。
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可李小满的语气却变得更加激烈,“你疯了吗!你要去送死啊!你到时候让我怎么办啊!葛即安——你这个混蛋!”
“你要去送死吗!你个混蛋,到底都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你说话,你说话啊——”
李小满语调愈加高昂,即便他再怎么质问,葛即安却就是低着个头,说不出一个字。
“都这样了,你还要对我隐瞒吗?你不相信我吗?”李小满的心在这场只有他在发泄情绪的战斗中渐渐冷了下来。
李小满放缓了语速,缓缓说道:“安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真的!”
“小满,你不要问了,无论别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李小满松开了双手,向后一坐,惶然地看着他。
葛即安抬眼看向他,“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小满,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里发生的一切迟早会暴露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保护他?
李小满呼吸一滞,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要骗我……”
葛即安笑了一下,“骗你?你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歪着头看向他,“分明是你好几次不听我的话,先是答应我,然后又会反悔。结果你还来怪我,小满,你这样做,我真的很难受。”
李小满还是有点糊涂,但还是努力思考了一下,直愣愣地说道:“到底是保护你,还是在保护我?”
葛即安抬了抬眉毛,“小满,这是为了保护我们。”
而后他放轻了声音,“你什么都不要细想,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天,对不起地的事情,但一旦牵扯到生与死,那么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极其复杂,即便就算是清白的,也照样会有人抹黑。”
“小满,你是干净的,不要牵扯进来。”
李小满还想反驳什么,可却被葛即安打断了他,恳求道:“求你。”
李小满的心顿时就冷了,他咬咬牙,从嘴角边蹦出了几个字,“好,葛即安,你可以,你行——”
“下山吧,我想回家。”
说完他就麻利起身,已经恢复知觉的葛即安想去牵李小满的手,可碰到就被李小满“啪”的一下打开了。
葛即安这下才老实起来,不在搞小动作,安静地跟在李小满的身后。
依旧笑着说道:“走吧,我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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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六日,长坪村竟活生生丢了三个大活人,再算上前不久没了的王濑,那就是四个人没了。
原本平静的小村庄在这几日里,就像是冷水炸油锅一般,彻底热闹起来了。
夏季的最后雨期也就在这乱哄哄的日子里来临了。
这天空中雷雨大作,连连不断的霹雳闪电冲破云霄,划过长空,迸发出闪烁耀眼的光芒,在那大雨滂沱之中,一些村民披着劣质的雨衣匆匆在村中小路上跑过,有个村民正在紧忙收拾着院里晾晒的衣服,见他们那么匆忙,就喊道:“干什么啊!这么着急!”
其中一个村民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回应道:“村口来警察啦!看热闹去啊!”
那人愣了一下,也赶快收拾完,回屋拿起挂在屋里的雨披,冲出屋门朝着村口跑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那村口早就挤满了人,人山人海之中,隐约可见一点深色的警察制服,忽而人群如潮水一般朝着两边迅速散开,他也被带动地朝着一侧踱了过去。
也正是把路让开后,他才能清楚看见那警察的模样,这六个警察都穿着统一着装,因为天还在下着雨,所以他们的身上也都披着深色的雨衣,看不清楚他们的神色,见不清面容,也就能看个大概身形。
走在最前面的身高略微低于另外五个,估计是这里面资历最老的警察了,在他旁边的就是带路的潘大龙,这几日无论是上山搜人,还是报警求助,都是他组织起来的,在村长不在的日子里,潘大龙算是暂时代替村长一职。
那李警察看周边都是围观的村民,就对潘大龙说道:“叫村民都散了吧,聚在这里也没有用。”
潘大龙听了连声应了,就扭头对着他们喊道:“都散了吧,看什么热闹啊!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家都聚在这,警官不方便警官查案啊!”
他这刚说完,人群中就冲出来了一个老太太,朝着为首的警察就大声哭喊着,“什么可怜我的儿啊,警察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也是可怜她这么大年纪还要冒着冷雨出来,那为首的李警察赶紧搀扶着她,连声回道:“大娘,您先冷静,我们已经会尽力调查的,这样吧,您先告诉我你的儿子是谁?”
那大娘听李警察答应了帮她找儿子后,哭哭啼啼地说着。
“我儿子是王濑啊,他平日里只在村里呆着,可有一天他就突然不见了,警察啊,你可一定要为了我们做主啊,一定是那个葛即安,你们快去抓他啊!”
李警察捕捉到那大娘口中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失踪者王濑,另一个就是嫌疑人葛即安。
在来这个村子之前,来报警的潘大龙就曾经交代过一些事情。
最先消失的是王濑,今年四十二岁,性别男,据说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个好吃懒做的混子。
然后是长坪村的村长尹山,今年四十六岁,性别男,在村里的风评还算不错,但李警察却并不能随便听信他人之言。
因为潘大龙来的时候,对他们如实说过,这长坪村村长曾经派人来镇上报过警。
可在潘大龙来之前,他们从未收到有关长坪村的任何报警通知。
由此可见,这村长的为人还得再调查一番。
再之后就是黄家的两个兄弟,黄明和黄亮,黄明是这黄家的老大,今年三十二岁,黄亮今天二十四岁。
在之后还有一个人,引起了李警察的格外注意,那就是今年刚被派到长坪村来工作的大夫——葛即安。
葛即安的老宅修好后的当天,屋子就突然着了场大火烧没了。
在那之后,王濑就消失了。
今天刚来村里,那王濑的母亲就来他面前痛声哭诉,还让他去抓那个葛即安,这一路上,这村民也是在旁边嘀嘀咕咕着什么,话里话外之间,也夹杂着葛即安这个名字。
他心中想着,无论如何,这个葛即安都要好好盘问一下。
等他们劝服了王濑的母亲之后,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她的家里,半路上还碰到了这大娘的家人。
看样子应该是突然发现这个大娘不见了,急忙忙从家里赶出来找人的。
“哎呀,娘啊,这大雨天你跑出去干什么啊!啊,这是……警察”这王大叔连雨披都没穿好,半边身子都已经湿透了。
看到他娘身后的一群警察之后,立马就不敢大声说话,要不是旁边站这个潘大龙,他还以为他娘这是去镇上找警察了。
这时王大娘却十分高兴拉着她的大儿子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儿啊,你弟弟这次有救啦,快,咱们快带着警察回家,人家警察说要去咱家里调查调查啊。”
“好好好,警察来了就好。”王大叔似乎也有些激动,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大家就快跟我来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了。”
这王大叔也不敢怠慢,跟着他娘在前面给那群警察们带路。
一阵的工夫,他们就来到了王大叔的家中后,一眼就能扫清小院子里所有的物件。
一共三个屋子,这王大娘一个人住主屋,王大叔和他的妻儿住西屋,那王濑一个人住东屋。
看着好像还是公平,但……这东屋好似比西屋还要大些。
李警官进屋前留意了一下听到动静,出门来看他们的中年妇女,她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还挂着一丝厌恶。
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怎么会无缘无故讨厌警察呢。
看来这个王濑应该没少在这个家里折腾,要不然他的嫂子又怎么会厌恶起他们这群来寻找王濑下落的警察呢。
恐怕……这村子里有不少人想让王濑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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