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江北墓园很冷清，墓园外的街道上行人也很少，路灯忽明忽暗，只有街角的花店还亮着橘色的光。

花店门口的风铃在雨夜中轻晃，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米白色外套的男人拿着一束郁金香从花店里走出来。

雨还在下，却在半空中被一把黑色的伞拦截，无力地坠落在地，漾出一圈细小的水波。

男人走进墓园，雨滴落下溅起的泥染脏了他的鞋，他最终在墓园深处站定，将手中的郁金香放下。他温柔地拭去墓碑上的雨滴，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夜色深沉，男人将那把黑色的伞遮在了墓碑上，独自离开了墓园。

回到家后，言序先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的寒气，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在他去拿床头柜里放着的吹风机时，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铃声是一段男声温柔的哼唱，言序按下了接听键，黄艺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言序，收拾一下东西，我给你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

言序擦头发的手一顿：“好，是有通告吗？”

“对，是溯音杂志，明天上午九点开拍。”

言序放下了手上的毛巾，溯音杂志不是老牌杂志，但在圈子里也算是新秀。以言序目前的情况根本拿不下，他心里门儿清，这是黄艺很努力才为他争取到的结果。

他的声音很轻：“谢谢黄姐。”

对面的黄艺突然就哑了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后只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言序是个聪明人，以言序的条件就是天生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当初黄艺签他的时候就觉得言序迟早会火。如果当初没发生那档子破事的话，言序现在怎么也该混到一线了。

言序从进这个圈子起，就一直是黄艺在带，她见证了言序的成长，也见证了言序的陨落。她几乎都快把言序当成自己亲弟弟了，所以她心疼，所以她替言序感到不甘心。

“行了，我订的是凌晨四点半的票，你等会儿在飞机上补补觉，其他的明天你到了再说。”

“好。”

电话被挂断，言序坐在床沿，仰头盯着天花板，天花板白得刺目，让他的眼睛都酸涩起来。良久，他呼出一口气，重新拿起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他赶在四点半前到了机场，却刚好听见机场广播播送飞机晚点的通知。言序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环视四周，今天晚上机场的人似乎格外多。

言序有些无聊，随手打开手机里的休闲小游戏，玩起了消消乐，一段时间后耳机里传来一声“unbelievable”后又响起了系统“恭喜通关”的提示音。终于等到了登机时间。

言序向登机口走去，旁边突然传来了哭声，是一个小女孩在他脚边摔倒了，言序停下了脚步。

机场里突兀地响起欢呼尖叫声，言序没回头，只是轻轻地把小女孩抱起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发顶，从外套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放在女孩掌心。他柔声安慰，指着小女孩身后：“不哭了，妈妈来了。”

小女孩的抽噎声止住，有些害羞的低着头，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然后转身跑向自己的母亲。

言序笑了笑，转身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人海之中那双闪亮的眸子，他微微怔愣片刻，登机提醒的广播又响起。言序仓促地走向登机口，心里面想着，怪不得今晚机场的人格外多，原来是给闻彻接机啊，那就不奇怪了。

闻彻，那是谁？娱乐圈史上最年轻的影帝，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而且他还是S级alpha，这得是多少omega的“梦中情a”啊！

言序一直是闻彻的忠实粉丝，在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他的的电影。不管什么样的角色，到了闻彻手里总能变得有血有肉。

坐上飞机，言序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小激动。他眯起眼睛，这还是他和偶像的第一次见面。

言序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微微感觉到了一点困意，准备开始补觉。

他下意识地戴上耳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把耳机摘下。闭上了眼睛却感觉困意全无，撑了小半个小时，言序还是没能睡着。他认命地睁开眼，重新戴上了耳机，播放了一段未命名的音频，再次闭上眼。这次他入睡得很快，睡着前言序在心里痛骂自己没出息。

这一觉，言序直接睡到了飞机降落。

黄艺已经开车过来等在机场了，言序从出口出来，向她走去。黄艺坐在后排指了指旁边：“给你买了早饭。”

言序开门坐上车后座，拿起座位上的包子和豆浆，小口咀嚼着早饭，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谢谢姐。”说完后言序呷了一口豆浆，豆浆还是热的，言序舒服地眯起眼睛。黄艺笑骂：“出息。”

但很快，黄艺就收了笑，开始进入工作状态，跟言序交代今天的杂志拍摄。

“这次的杂志拍摄双人的。

言序咬着豆浆的吸管，有些惊讶：“我和谁呀？”

“季陈冰，你认识吧？”

言序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季陈冰和他一样都是星辰娱乐的艺人，但是季陈冰人气很高，是当红小生。言序和他并没有什么私交，只是偶尔在公司碰见会打招呼。

他很疑惑为什么会轮得到他和季陈冰一起拍杂志，他们咖位相差太大了。

黄艺又开口：“这次你们是拍封面。”

言序瞪大眼：“还是封面？”

黄艺没好气地看着他说：“本来是季陈冰和郑绎一起拍的，但郑绎那边临时有个更重要的活动要参加，公司里其他艺人要么是档期排不开，要么是咖位比你还上不了台面，要不然你以为轮得到你。”

言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他这也算是白捡了个便宜。

黄艺又和他说了一些拍摄的相关事宜，临了还特别叮嘱：“对了，听说这次拍摄的摄影师脾气不好，你自己注意点。”

闻言，言序乖巧点头：“知道了，姐。”

他们到达拍摄地点的时候，距离约好的拍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但季陈冰已经到了。黄艺先下车，看见他就说：“来的这么早。”

季陈冰曾经在黄艺手底下待过一阵子，两人熟稔地打着招呼。

“没呢，黄姐，也就比你们早两分钟。”说完，季陈冰又冲着黄艺身后的言序笑了笑：“早上好啊。”那是一个很清爽，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笑。

“早啊。”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摄影师卡着点在约好的时间出现在拍摄现场。摄影师叫沈隋知，是摄影圈的新贵，在国内小有名气。

和他们简单打过招呼后，沈隋知直接步入正题。

“今天我们打算拍摄的主题是‘天使与恶魔’。”沈隋知打量了一下两个人，为他们分配角色。

他指着言序说：“你是天使。”然后又指着季陈冰：“你是恶魔。”

沈隋知给两人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感觉，言序和季陈冰就被拉去化妆间化妆了。

化妆师小姐姐盯着言序的脸看了半天，忍不住夸赞：“你的皮肤好好哦，这张脸好省化妆品。”

言序眨了眨眼：“谢谢夸奖，天生的哦。”

妆面并不复杂，主要是需要在脸上画出一些伤痕，所以花了一点时间，化妆师最后在言序的右眼下画出两滴金色的眼泪就完成了。

言序换好衣服、戴上白色的翅膀后从化妆间走出来，化妆师眼睛亮了亮，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言序报以一笑。

众人很快准备就绪，言序在沈隋知的指导下，坐在地上，左脚脚腕上被缠了一圈仿真的荆棘，荆棘上的花红得刺目，像吸满了鲜血。

“季陈冰，抓他的右脚腕，现在是恶魔把天使囚禁了，你的眼神里再给我一点情绪。”

言序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但是沈隋知拍了几张后却摇了摇头：“不够，感觉少了点什么。”

言序垂眸思考了一下，抬头问道：“这样怎么样？”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眼神陡然一变，变成了一种比恶魔眼里还要疯的狂热，画了伤口的唇角也随之微微勾起一个细小弧度。

沈隋知没有回答，只是马上开始了拍摄，言序知道他满意了。趁着拍摄间隙，言序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邪恶的天使这样的设定会更吸引人，天使作恶，恶魔被反杀，这样更有感觉。”

这个想法获得了肯定，沈隋知低头思考片刻，从道具里找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言序马上就get到了他的意思，伸手接过了匕首。

“恶魔去拥抱天使。”

季陈冰也很快反应过来，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眼神里掺上了一点柔软。工作人员在季陈冰的后背上抹上“血”。镜头里，天使与恶魔相拥，天使慢慢地露了一个笑，邪恶的、疯狂的，带着毫不掩饰的**。

接着又拍了几个镜头，但因为找到了正确的感觉，后续的拍摄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可即便如此收工时也已经到了下午。

沈隋知给言序留了联系方式：“这次合作很愉快，期待下次合作。”只有摄影师才知道，碰上一个听话、不挑事，还能给你提供灵感的合作对象有多难得。

言序走出摄影棚，打开车门却看见黄艺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言序腿都迈出一半了，硬生生停在半路：“怎么了，黄姐？”

“言言啊，我有预感你要火了。”

言序只是笑了笑，没放心上。

黄艺又接着说：“你去看看微博。”

言序依言拿出手机。

微博热搜第一是“#许珩生日会闻彻赶来庆生”，第二是“闻彻绝美机场生图”。言序点开第二条热搜，疯狂舔屏了一波。

热搜第三是“#机场温柔小哥哥”，言序微微一怔，点开那一条里面附带的视频。

视频里面闻彻被粉丝包围，然而因为角度的问题，言序的侧脸也被拍了进去。相比于闻彻那边的人山人海，言序周围人不多，反而显得有些突出。言序看着视频里自己安慰小朋友的画面有些出神。

言序点开评论。

【彻夜不眠：彻哥啊，不是我不看你，但是我的眼睛莫名其妙就拐弯了】

【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嫉妒小朋友啊，这个笑也太温柔了吧，wsl】

【晚饭吃什么：真的感觉小哥哥好温柔啊！！！】

【不加香菜：虽然但是，我摔倒了，你能来扶我一下吗？】

【闻彻的小甜心：一天之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看到我请让我滚去学习：学习暂停，我先出轨三分钟】

……

言序挑眉，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热度了。

而没有热度就往往拿不到好的资源，在娱乐圈，不火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