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贺寻向方时愉道了声谢,拉过衣服从头上套下来。
“嘶。”手臂大张,扯到了背后的伤口,贺寻倒吸了口气。
方时愉见状忙上前给人拉好衣服,顺带着把腰带也系上了。沈清摇着扇子,揶揄地看着两人,扇子点了点鼻尖。
“方公子可真贤惠。”
“谢谢,谢谢。”方时愉拢了拢衣服下摆,被夸了本来应该高兴,但是这不是夸女子的话吗。
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衣服下摆上的灰尘,方时愉吞了口口水,琢磨着自己刚刚也帮了他们那么多,应该可以开口吧。
“方公子有话要说。”沈清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眼尾上挑,他倒要看看方时愉要什么东西。
贺寻也听见了,侧目看着方时愉,颌首让他说。
“贺将军,您能让人给我搬桶水吗,我想沐浴。”方时愉咬着下唇,含含糊糊地说着。
“要水干什么,那边池子里就可以洗。”贺寻打量了眼方时愉的身形,估摸着这人是对自己的身高感到自卑。也是,大家光着膀子一起洗澡就会被打趣,像贺寻老是被人羡慕块头大。
贺寻转念一想,方时愉不仅矮还瘦,才到自己肩膀,和鸡崽子一样,还是别伤人自尊了。
“行,那你等着吧。”
方时愉抬眸,刚刚将军还不同意,怎么瞬间就同意了。不过那眼神怎么怪怪的,就像同情一样。
贺寻还有事拉着沈清就去了外面,偌大的帐篷里就剩下方时愉一个人。突然想到晚上睡觉还要在这里,方时就一阵后悔,怎么就忘记说了呢。
小卒还没有把水搬进来,想到自己来了这里好几天竟然都没怎么出去过去,方时愉就痒痒,按耐不住性子想出去看看。
“这位大哥,我能出去看看吗。”方时愉到了营帐门口,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门卫,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心里直打鼓,生怕大哥一个不顺心把自己给噶了。
“您去哪都行。”门口小卒早就知道了方家公子自愿捐赠了粮草,对他的印象好的不得了。而且还是从将军帐里出来的,那谁敢拦。
见没人拦着自己,方时愉大着胆子放下帘子,蹑手蹑脚地想外走。
紧挨着主帐,旁边的帐篷里聚了几个人,明明只有四五个人却存在感极强。
“将军竟然遇到了埋伏!”
“没事,绕了一晚上绕出来了,但是我做了点记号。”
贺寻起身,推倒沙盘右下角的沙丘,在距离它一掌处捏了几个沙丘。大掌心抹掉了中间的路,不一会一个全新的地图就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他们没了粮草,一定会派援军来,做好准备。”
贺寻布署好了计划,想着等等有人要送饭,方时愉还在营帐里沐浴,要是给人看见了身子,还不得伤心死。心里想着腿上就打了个弯绕去了主帐。
绕去主帐,桌子上已经摆了两份饭,看了一圈就是没有看见方时愉的人影。
贺寻挠了挠头,抓着门口侍卫就问里面的人跑哪里去了。
“公子说他想出去看看。”
“行。”贺寻左右转了转,估摸着应该向右边走了,便牵着马去追方时愉。
“呼,呼。”方时愉双手撑着膝盖,抬眸四处张望,四处只有半人高的野草,远处是片树林,再回头连北疆驻扎的大军都看不见了。
脚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脚上传来奇怪的触感。方时愉低头,一只手掌长,筷子粗的蜈蚣在顺着向上爬。
“啊。”一声惊呼,方时愉猛地蹲坐在地上,屁股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白色袜子上已经染上了许多灰尘,方时愉手撑着沙地甩脚想让那只虫子下来。
却没想到脚踝一麻,一点红血珠渗了出来,腥甜的血味吸引了其他埋伏在地下的昆虫。
一条蛇摇晃着身子,吐着蛇信子摇摇晃晃地在沙地上摆出一条路来。
方时愉大惊,也顾不得脚上的蜈蚣,忙收回脚伏地想要站起。奈何脚上没了力气,怎么也站不稳。
眼看着那条红环蛇就要扑了过来,耳边擦过一只箭,几根头发飘落。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东西,腰上突然多了条胳膊,头晕目眩,一阵颠倒,再睁眼,野草在脚下晃荡。
“这里地形复杂,以后要出去和我说,我找人带你玩。”男人湿热的喘气声在耳边响起,方时愉侧了侧头,有点痒。
“对不起,贺将军。”方时愉垂眸看男人拎起蜈蚣,随手一扔。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愧疚,贺寻是一军主帅,军务繁忙还要出来找他。
贺寻牵着缰绳,微微弯腰拍马肚让马转身,明明看着前方却好像知道方时愉此刻在想什么。
“没事,你刚来,天天闷着也难受,回头我找两人让他们跟着你。”也许是想到了家里的弟弟,贺寻又加了句:“既然太子让我照顾你,那你就是我弟,没事,抓好了。”
“吁。”“哎。”马蹄声猝然响起,方时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触到坚硬的衣物后又止不住的坐直身体。男人的呼吸声在头顶传来,方时愉突然响起之前看过的话本子,里面讲的是两兄弟的故事。还没想清楚,马蹄声就没了,主帐已经到了。
“怕你吃不惯,给你换了点饭菜。”贺寻转头看不见方时愉的人影,又饿得慌,转手一拎直接把人拎坐在餐桌旁边。
方时愉被拎的都要习惯了,正好也省的他走。只是这桌子有点高,坐上了脚尖勉强才着地。难道北疆的人都那么高的吗。
方时愉自小被宠惯了,贺寻对他和颜悦色了点就开始得寸进尺,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贺寻,满眼幽怨。
贺寻吃饭吃的好好的,只是旁边那道视线就没有消失过,连带着饭都吃的不香了。
“看我干什么,吃饭。”实在受不了了,贺寻伸手把方时愉的椅子向前拖了一下,又拍了下方时愉毛茸茸的脑袋,示意人快吃饭。
“椅子太高了。”方时愉抬手捂着脑袋,贺寻力气真大,脑瓜子都要被拍红了,想着想着越发生气,先前那冒出来的愧疚全没了。
“那咋办,你太矮了。”话音刚落,贺寻就瞧见人红了眼眶,眼看着泪珠子都要滚了下来。得,他任命,小孩子真不好养。
“喏,给你垫上,赶紧吃,吃完洗澡。”贺寻出门找了块石头任劳任怨地弯腰给人垫在地上。方时愉一双脚才落在了地上。脚着了地脑子也着地了,他刚刚是疯了吗,晚上不会就是断头饭吧。
方时愉瞧见碗里硬的像石子一样的米饭就觉得喉咙疼,幸好旁边还有水。只是贺寻碗里还有两片肉呢。给方时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要,只好偷偷摸摸看上两眼,含泪回想自己在京城时候可以吃很多很多的肉,到这里连一片肉都不敢要。
方少爷命真苦。
感叹完自己的悲惨命运,方时愉气不过,仰头狠狠塞了口水泡饭。
噫唏,噎死了。方时愉脖子上青筋都要暴起了,手捶打着胸口半天才咽下去。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就对上了贺寻那双深色的眸子。
贺寻在旁边瞧着方时愉变戏法似的变脸色,然后就开始了表演,心底直发笑。他堂堂镇北将军,不至于让人肉都吃不起不过最近战事吃紧罢了,过几天回去了顿顿都给他吃肉。
想着方时愉脸皮薄,洗澡都不愿意让人看,贺寻把肉推到方时愉眼前就起身端着空碗走去洗碗。
目睹了这一切的方时愉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热,自己好丢脸啊。
显得自己好穷的样子。
下一秒,方时愉就伸出罪恶的爪子把肉全拨到了自己的碗里。吃了肉心情就是好,现在还可以洗澡,心情就更好了。方时愉白藕似的胳膊在水面上乱晃,虽然地方不大,但是也够了。
只是刚洗完澡,还没擦头发穿衣服,外面突然响起拉长的警报声。
方时愉呆愣愣地抱着衣服坐在床上,无措地抬头四处看,什么情况,要打仗了吗。
外面人声突然没了,安静地像北疆大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瞬间,被抛弃的感觉深深笼罩了方时愉。自己一个人北上,好不容易适应了,结果他们都走了,不带自己。周遭熟悉的环境都变得陌生了起来,眼前有点模糊,直到手背上出现一个温热的水滴,方时愉才发现自己经哭了。
方时愉寻思着死也不能这么死,三下两下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里衣。
果然,刚系好带子,方时愉就被人横着打包扛着带走,好在那位大哥体谅他,还给他用披风裹了一下。
“大哥,可不可以晚一点杀我,我死前还想吃碗红烧肉……”方时愉颠得都要吐了,下午吃的饭一阵阵向上涌。贺寻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步子迈地更大了,把人塞进一个洞里才开口。
“别出来,等我回来接你。”方时愉嘴唇蠕动了几下,头顶上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脑门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脸颊上还蹭了灰。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被人不要的小狗。
“你要去哪。”方将军威武霸气老来才得子,方时愉从小被扣在京城,现在也不得不抓住贺寻。
“晚上给你做红烧肉,藏好。”贺寻心底一软,粗糙的掌心抚过方时愉的脑袋,扔下件披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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