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去就去，第二天她们又出了一次摊，将家里储备的原材料消耗完后，董鑫月就主动拨打了那档调解节目总导演的电话。

虽然同意参加节目，但盛繁星有自己的考量。

她让董鑫月向对方提要求，节目录制期间全程直播，否则她们就不去。

这个时候，直播行业尚在萌芽阶段，虽然已经有了点兴起的苗头，但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关注。

那边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彼时，盛宝山还在荀诗慧的诊所门口撒泼。

他四处找不到董鑫月母女俩的下落，又知道荀诗慧和董鑫月关系好，想着她应该知晓对方新换的手机号，便三天两头上门闹事。

其实他猜得不错，换了新的手机号后，董鑫月的确联系过荀诗慧。

但荀诗慧一直矢口否认。

董鑫月能够带着孩子出逃，甚至还让盛宝山净身出户，荀诗慧比谁都高兴欣慰，拍手称快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告诉盛宝山她新的手机号？

至于盛宝山成天来闹事，荀诗慧也无所谓，她丈夫生得孔武有力，就在附近的跆拳道馆当教练。

盛宝山每次来，荀诗慧一个电话过去，她丈夫就会立刻赶过来把人打一顿再轰走。

来她诊所的人也多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外人不清楚盛宝山的秉性，他们却是了解的，也不会因此对她产生误会，进而影响诊所的生意。

只是，多少还是有些烦。

盛宝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习惯了，哪怕每次来都挨打，每次都屁滚尿流地爬走，下回他还是又颠颠地跑过来追着她问。

这不，今天他又来了。

顶着烈日，他也不怕热死在外头。荀诗慧翻了个白眼走出去，她可没那好心让人进来吹空调：“盛宝山，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荀姐，要多少你就直说吧？我知道你肯定能联系上她的，两万够不够？”

荀诗慧根本不想理他，举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盛宝山急了，连忙膝行上前要抱她的大腿：“三万，三万！荀姐……”

荀诗慧没让他得逞，一脚将人踹开，黑着脸后退：“离我远点！盛宝山，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你还能拿出三万？吹牛也不打个草稿！”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盛宝山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浑身脏乱，光是靠近都能闻到一股酸臭味。

熏得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盛宝山还不放弃，又迅速靠近说：“不是我拿钱，是节目组，嘉禾调解你看过没？大节目组！只要能找到董鑫月他们就给钱，荀姐你信我！五万，五万够不够？”

难怪他这几天乐此不疲往这边跑，原来是找了个节目组，他又想干什么？

荀诗慧皱眉，她没心情再跟盛宝山周旋了，得赶紧告诉董鑫月这个消息，让她防范着点。

只是，不等她打电话叫来丈夫将人轰走，一串急促刺耳的手机铃声便从盛宝山身上传了出来。

荀诗慧关门的手一顿，盛宝山完全没有遮掩的想法，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快速拿出手机，狗腿十足地接了电话：“刘导，您找我有事？”

他没开免提，但声音开得很大，手机有些漏音，荀诗慧隐约听到对面的人提到了“董鑫月”这三个字。

紧接着，就见盛宝山面露狂喜：“什么，她们自己找上门来了？！好好好，刘导您等我，我马上过去找您！”

挂断电话，他看也不看荀诗慧，迫不及待地膝行离开，走得比很多正常人还快。

荀诗慧站在门口，面露担忧。

从那通短暂的电话中透露出的消息，让她产生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推断——

董鑫月主动找到了节目组。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脱离苦海，远走高飞，何必又自投罗网，再被那狗皮膏药黏上？

荀诗慧十分不解，回到诊所内，打通了董鑫月的电话，想劝劝她别回来，盛宝山和那个节目组勾结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可对方的回答却叫她意外。

“我知道的，荀姐，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不过这个节目我还是得去。”

“就非去不可吗？”

“嗯。”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有些失真，坚定的语气竟让荀诗慧一时难以将对方和以往的董鑫月联系在一起：“他们欺负我的孩子，我不能坐视不理。”

“……行吧，那你们自己小心。”

“好，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挂断电话，荀诗慧叹了口气。

又是为了孩子。

要她说，网上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董鑫月母女俩不出现，节目组一直找不到人，那些闻讯而来的吃瓜群众自然会慢慢散去。

没了流量，节目组也会放弃继续寻找她们，到时候盛宝山就更拿她们没办法了。

明明只是忍忍就过去的事，董鑫月何必……

脑海中的思绪忽然一顿，荀诗慧定定看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半晌，突然欣慰地笑了起来。

那可是董鑫月啊。

提到隐忍，谁能比董鑫月更擅长？

如今她不忍了，选择正面与盛宝山交锋，反而更说明她是真的挺直了腰板，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自己又何必再去劝她忍让呢？

不过，盛宝山到底诡计多端，荀诗慧只希望，她们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想来等这个坎过去，往后那对母女的未来，也会是真正的海阔天空了。

前往夷湖市的路上，盛繁星正查着资料。

《嘉禾调解》是一档热门的调解节目，总导演名叫刘嘉禾，作为这档节目的策划人，和他的节目一起在综艺界臭名昭著。

这档节目宣传“嘉禾”谐音同“家和”之意，旨在替广大人民群众解决家庭、邻里纠纷，定位为普法题材。

然而节目播出之际，收视率极其惨淡。

后来，总导演刘嘉禾开始剑走偏锋，专门邀请各种仿佛身处狗血剧片场的嘉宾上节目，以调解之名，行激化矛盾之事，引来各界围观群众的谩骂。

然而黑红也是红，刘嘉禾尝到甜头，从此这档节目也彻底变了样，各种刺激眼球的狗血剧情轮番上演：

恶婆婆欺负儿媳，让怀孕的儿媳干重活，导致儿媳流产，调解员却劝儿媳原谅婆婆，理解她身为老人的不便。

独居女性被邻居闯进门欲行不轨之事，调解员却说双方正好都单身未婚，不如就结为连理。

丈夫出轨，女方想要离婚，两名嘉宾在节目上大打出手，调解员还劝她说夫妻百年修来同船渡，让她好好打扮自己，注意形象，否则她丈夫也不会出轨。

……如此种种，几乎每一期节目播出，都会得到无尽的谩骂。

然而，它的收视率却翻身一跃挤进了热门，甚至还收获了数量不少的忠实粉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总是在多数。

对这档节目的情况心里有了数，盛繁星便放下手机，靠在董鑫月肩上闭目休息起来。

她们买的是坐票，好在火车内开了空调，虽然没多少凉气，但不至于因为人太多热得难以忍受。

董鑫月手里拿着一个印有花花绿绿广告的塑料团扇，默默给她扇风。

到了夷湖市，两人先开了家宾馆。

休息了一阵子，她们才按照刘嘉禾给的地址，来到节目组临时租的拍摄场地。

门口接她们的人自称小张，也不多废话，直接带着两人去找刘嘉禾签合同。

盛繁星在对方古怪的眼神中，拿起合同看了一遍，冷声道：“全程直播的条例也加上，还有，我们上节目，没有报酬吗？我记得之前每一期嘉宾的报酬是十万。”

除此之外，她又指出了一些明显挖坑的地方，要求改动。

刘嘉禾是真没想到，这么个小不点，居然能看懂合同，还能查出以前嘉宾的报酬，这可是保密的。

她们这是有备而来啊。

刘嘉禾挤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小朋友这话说的，我这合同可是请了律师拟定的，以前的嘉宾都没说过什么，你一个小孩子难道比律师还专业？”

“至于报酬，我都已经提前给你爸爸了。”

“我没有那种东西。”盛繁星目光微冷：“不改，那我们就走，来之前，我和夷湖市派出所的叔叔联系过。”

言外之意，刘嘉禾也别想着强行拦住他们。

她一句“叔叔”叫得亲近，刘嘉禾摸不清虚实，加上不想浪费时间，只得黑着脸让人去拿了以前常用的合同。

盛宝山那个废物，说什么他妻子和女儿都是个蠢的，这还叫蠢？他是瞎了眼不成？

不知怎么的，刘嘉禾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但过往的每一次成功，早已让他没有了警惕心，变得飘飘然，很快就抛开了这一丝不妙的预感。

等盛宝山赶到，刘嘉禾把他骂了一顿，发泄完心中的怒气，就迫不及待让人给他们上妆准备录制节目。

手底下这么多人，每一天的工资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呢，他的时间宝贵得很。

盛宝山原先还想去嘲讽董鑫月几句，见找不到机会，只好放弃，将怨恨攒到上台后再发泄。

“所有人准备——”

“开始！”

舞台灯光大亮，刹那间照亮了台上三人的脸。

直播也同时打开，刘嘉禾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总导演的位置上，静待盛宝山的发挥，他最好不要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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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二人格（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