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见我,可以随时联系我。”荣谨清清嗓子,别扭地偏头,佯装欣赏外界风景。
外面正好是一个垃圾桶。
“不会打扰你?”林邀月问。
果然是想向她学习,还不主动开口,偏要她先提出。
荣谨将这归结为小姑娘好面子,“没事,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
报出手机号之后,荣谨眉头不知从何时皱起。
她不是没事找事做的人。
当她再抬起头时,没有煞风景的垃圾桶,而是一排整齐统一的绿化。
应该是接电话不用花钱,所以没关系。
·
清园居的保安大叔坐在保安亭里,看到一辆陌生车牌的车驶来后停在电子栏杆前。
副驾驶座侧的车窗慢慢拉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保安眼中闪过惊讶,了然点头,登记好后放车进去。
“荣小姐竟然带朋友回来,真是罕见……”
停放车后,荣谨带林邀月回到家中。
刚打开房门,唐姨闻声走来,神情略微憔悴,但在见到荣谨时绽放出笑容,“阿谨,你回来了……啊,还有朋友。”
“唐姨,这是林邀月,我的……”荣谨停顿了会,“朋友。”
“林小姐你好,我是家里请的保姆,在这很多年了,还没有见过阿谨带朋友回来呢。”
林邀月朝唐姨礼貌一笑,“阿姨好。”
荣谨打开鞋柜,视线迅速扫过一双双女式皮鞋、高跟鞋、靴子,“我妈呢?”
“她出去了,今天应该是和谭姝太太一起。”
荣谨打开另一边的柜子,里面有为客人准备的拖鞋,但放了很多年,没有人穿过。
“你不用换鞋,直接和我来吧。”荣谨关上鞋柜,对林邀月说道。
“好。”
林邀月看到柜子里有好几双男式皮鞋和运动鞋,她从前常为父亲挑选鞋子,里面的鞋都是名牌,但都是十多年前的款式。
别墅内有很明显的历史痕迹,没有重新装修过。
通向楼梯的路上,红木柜子立在整面墙前,上面摆放着佛像、花瓶、玉石……没有规律,还有几只老旧的烟斗,似乎没有动过。
荣谨带林邀月来到三楼,经过母亲的卧室,走到走廊尽头,打开最里面的门。
这是一个画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会让来者误认这里经常有人到来。
荣谨走到桌前,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画稿。
没有。
她又将所有画稿拿出,再一次迅速翻看,还是没有找到。
唰的一声,另一边的抽屉像是被甩出一样,露出里面零零散散的物件。
荣谨的脸色越来越差。
“找不到?”林邀月环视室内一圈,柔柔的视线最终落在荣谨身上。
她可以明显感受到荣谨心情瞬间变化,像前几日突然而至的乌云暴雨。
温和的询问声让人下一秒置于恬静之地,荣谨心中陡然生出的火气慢慢消灭。
她将画稿全部放入抽屉,话语平静如往常,“是。”
“那就算了。”林邀月安慰,“你可以去问问保姆。”
荣谨点头,迈开修长的腿急速离去,背影透露出她其实没有外表上冷静。
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想到的东西,在她眼中等同于垃圾,但在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容易搅乱她的心绪。
来到一楼,唐姨正拿着手机通电话,浅浅的皱纹铺在额上。
“唉……好的,我会回去的……你好好学习,不要想这些事……”
荣谨在不远处站着,安静等待唐姨打完电话。
“阿谨,你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唐姨放下手机问道,脸上的忧愁并未跟着下来。
“是,您是有事吗?”荣谨并未急着问画稿的事。
“唉。”唐姨摇头,欲言又止,“阿谨你先说吧。”
荣谨不再追问,“我在画室的画稿有没有被动过?上过色的,放在抽屉中最上面的一份。”
“这我记不清楚,但阿谨你可以去太太的房间找。”家中只有她和太太二人,她没有动过,那就只有太太会动了。
“好的。”
荣谨转身匆忙上楼,打开秋绵的卧室,闻到一股清香,似乎是香水的味道。
卧室宽敞,面积大,占位最多的是衣柜,足足占满整面墙。
荣谨很久没有踏入过这个地方。
记忆中这里有一个男人的东西。
但现在一点也没有了。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在大床上显得很渺小。
荣谨踩着地板来到床头柜前,拿起柜子上被卷起的一张A1大小的纸。
抽出橡皮筋展开,果然是她要找的稿子。
秋女士怎么偏偏拿走这幅?
算了。
荣谨只当母亲不懂事,下一刻听见林邀月的敲门声。
“你进来吧。”荣谨坐在床上,懒得走动。
林邀月听到荣谨上楼的声音但没有看见她的人,便猜测她来到其他房间。
见到荣谨坐在床上,林邀月走到荣谨身边,看清纸张上的内容。
荣谨将它递给林邀月,偏头的瞬间看到踌躇在门口的唐姨。
“你等等。”
荣谨起身走到唐姨面前,唐姨欲言又止,最终问道:“阿谨,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唐姨点头,“那就好,我刚刚才想起,太太很喜欢这幅图,我经常在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它放在床头柜上。”
没想到秋女士还对这感兴趣,荣谨从前不会觉得母亲会欣赏这些。
“我记得太太说过,这是你准备好多天的作品,你当时画这个在家里待了一周。”唐姨慢慢想起记忆。
那一周太太的心情很好。
荣谨不解,为什么要放到床头柜,听唐姨的话好像母亲还放了很久。
“太太是喜欢阿谨你的作品,喜欢你珍视的东西。”
荣谨不以为然,她其实没有将这放在心上。
或许刚完成的时候很在意。
不过……
有人在意自己曾经在意过的东西,这个感觉,很微妙。
荣谨不懂母亲的做法,低头走回床边。
林邀月秀丽的脸上凝着几分严肃。
华丽典雅的风格一扫她对荣谨设计的印象,衬得中心处香水的高贵奢华。
她看过这份设计。
这就是她在国外当总监时和其他评委一同选出的冠军作品。
但设计者却不是荣谨,而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荣谨当林邀月看不懂,便和她解释设计元素,“这镂空的鎏金之鼎便是我挑选的华风元素,和这款香水的外观相似……”
林邀月听完,偏头看着荣谨,“你当初收到的邮件是谁发的?”
“这我不记得,反正就是官方的邮箱发回来的。”荣谨说这话时没有什么好气,“说了一大堆好话,然后说我初审不过。”
她都不知道这话含着几分埋怨,在林邀月面前不知不觉流露。
“原来如此,这是一份很优秀的作品,那你有没有最终获奖的作品?”
荣谨冷哼一声,“没兴趣,这个活动不过是想借机打广告,若不是阮糖心看上那奖金,我才不稀罕参加,更不会看得起这款香水。”
虽然这香水是国外知名奢侈品牌,但还没有她买给秋女士的好。
林邀月眉眼浸染笑意,“这是我看的最符合香水设计师设计理念的作品,具有十足的美学,将华风和欧风完美交融,你能联想到鼎真是厉害。”
“那是。”荣谨骄傲,心情跟着愉悦,“和你说话倒是开心,懂得我心,我母亲带着这幅画,不知道她会看得出什么。”
林邀月转头将视线投到床头柜上,那有一张立起来的相片。
相片中的少女笑容阳光,明媚动人,长发半披在身前,末梢微卷。
“能把它当宝贝,是因为这作品的主人是你,睹物思人。”
何需在意物的高贵?
荣谨微怔,一时语塞。
她早就忘在脑后的东西,有人会视之如珍宝。
只是一张纸而已,是被认定为失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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