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花蝴蝶，傍晚，李常意回来了。

佟露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消食，和他迎头撞上，一时手脚无处安放。

她才刚刚领悟到自己好像是喜欢上了一个小魔头的事实，还不太能接受。

但小魔头却对此一无所知，对她发号施令：“你收拾一下，我们后天就走。”

佟露：“又走？走去哪？”

李常意：“去白日城，参加武林大会。”

赤月教魔头参加武林大会，你听听这像话吗？

佟露：“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吧。就像上次你说来王府治病，其实是为了试探睦王爷一样，别想诓我。”

李常意就笑了下，说：“这次比武，武林盟拿出了三样宝物，其中一件就是冰原紫舌花。有消息称，黄泉楼楼主已经寻找此花多年，所以，他很可能会现身白日城。”

佟露明白了：“你的目的是黄泉楼楼主。你想接近他，借机试探他的身份，可是，怎么试探？”

人家打死不认自己是楼玉玑后人，也不好严刑逼供吧？那好歹是青天道，武林第一大门派的地盘。

李常意：“有画像。”

佟露：“……画像？”

李常意：“楼玉玑后人曾在南诏王都潜伏数年，与不少人接触过，总有人记得他的长相。”

佟露：厉害了。

所以这次去白日城，目的可以再精简一点，那就是——摘面具，对画像。

听起来难度骤然降低了不少呢。

-

第二天，佟露去挽香院告别。

她详细交代了苏夫人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并把自己从书摊淘来的闲书都打包送给了翠微。

翠微眼泪汪汪：“这些你是从哪买来的？我去书铺都找不到。”

佟露：“是百花节上支的一个小摊，牌子好像叫‘郑记书铺’，你有空可以去街上看看，应该有店面。”

翠微：“恩人。”

从屋里出来，王总管正候在门口，一见她便笑着说：“神医辛苦，王爷在前院备了宴，特请你和李少侠移步共用呢！”

佟露本来想拒绝，一听说李常意也在，便放松警惕，点头答应了。

宴席地点还是在上次的会客厅，这次进门，佟露看到了三个人。

主位坐的自然是睦王爷了，然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瘦削的黑袍男人，吊梢眼，山羊胡，气质很阴冷。

难道是传说中的幽冥鬼手？

但睦王爷没做介绍，只笑呵呵请她落座：“佟姑娘来了，快坐。”

佟露观望一圈，选择坐在李常意旁边。

两个人隔着一张长桌，和睦王爷遥遥对望。

“人都到了，开宴吧。”

话音落下，门外鱼贯走进一长串侍女，个个手捧鎏金托盘，如流水般往席上布菜，等最后一名侍女撤下去，桌上的菜品已是满满当当，连一只空碗都没处再安放。

睦王爷率先举杯：“两位小友明日便要离开睦州，本王这心里实在不舍，但江湖路远，相逢总有时，唯有备一席薄宴，就当是对两位小友这些天的帮忙，略表答谢了。”

佟露很给面子地举杯，和他远远碰了一下：“王爷客气了，苏夫人旧疾好转后，只需按我向挽香院交代的办法调养，情况便能稳定下来，您放心就是。”

睦王爷哈哈一笑：“佟姑娘不愧神医之名，我看比起佟老爷子，也不差多少了。”

佟露被捧得心虚：“我哪能和师父他老人家相比？”

“哎，此言差矣，正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看李小友，不也是年纪轻轻便习得一身好武艺？放眼江湖，恐怕也只有曹光严那老怪能和他切磋一二了。”

佟露一边听，一边感到身旁的气氛好像变冷了些。

小魔头不知为何有点不高兴，佟露赶紧夹了一筷子藕片给他，堵住火山口：“你尝尝这个。”

李常意脸色稍缓，吃掉藕片。

他的侧脸逆着光，却不失好颜色，佟露望着，心止不住又开始乱跳，慌忙埋下脑袋假装刨饭。

睦王爷直笑：“呵呵，都抓紧吃菜，屋里放了冰鉴，再不动筷，菜该凉了。两位小友来试试这道盐水鸭，清淡爽口，是睦州九大名菜之一。”

佟露依言夹了一只鸭腿，把肉都细细剔出来。

刚准备尝味，却被李常意夹去一半。

急促心跳戛然而止。

佟露拧眉看他：“这是我剔的肉。”

“哦。”李常意波澜不惊，说，“我尝尝咸淡。”

佟露加重语气：“这是我剔的肉！”

李常意吃完了那半只腿肉，终于抬眼看她，“一只鸭腿而已，还你就是。”

说完伸出筷子夹起另一只鸭腿，给她拆了满满一整碗肉。

佟露：我是真的搞不懂。

但肉已经被还回来，她也就没多说什么，继续埋头刨饭。

后面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百花节上去，佟露便顺嘴夸了一下睦州特色的花灯“武摊”，引得睦王爷喜笑颜开：

“这武摊啊，还是本王当年初到睦州时，闲来无事弄出来的玩意，没想到如今已经蔚然成风，成了百花节最热闹的节目了！”

佟露有些惊讶，不过一想到睦王爷对江湖事的态度，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说起来，那日，佟姑娘应该和李小友碰上了吧？”

睦王爷话头蓦地一转。

佟露疑惑：“哪日？百花节吗？”

睦王爷微微点头，道：“那日清早，我在书房见到李小友，本想劝他出去游玩一番，奈何李小友对那些赏花、庙会之事都提不起兴趣，后面我又提到，百花节还被百姓戏称‘姻缘节’，对于少年男女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李小友这才多问了一句。待我再回书房时，李小友已经不见踪影了，料想应该是出去过节了。”

佟露愣了一下，想起那天在巷子里，李常意突然从天而降，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个缘故。

被一筷子鸭肉打断的心跳又开始死灰复燃。

佟露忍不住心想，他那天是因为一句“姻缘节”才出来找她的吗？

她扭头望向李常意。

可少年神情冷冷淡淡，根本看不穿内心所想。

觉察到她望过来，少年脊背微不可察一直：“看什么，吃。”

佟露：“……”就当他是。

宴席尾声，酒足饭饱。

佟露和李常意没沾酒，倒是睦王爷有些喝高了，红光满面说道：

“本王思来想去，佟姑娘短短十几日便稳住了苏夫人多年未有起色的顽疾，这一顿便饭实在难表谢意，不如请佟姑娘随本王去宝库一观，但凡有入眼的物件，尽管挑选便是！”

佟露被他突如其来的盛情砸懵了头：“这、这太过贵重了吧……”

睦王爷：“哎，佟姑娘不要推拒，不过是一点薄礼，何况王府宝库里，可不只有那些金银俗物，还有失传的药材典籍之类，总有合用的。”

佟露：这么贵重吗。更害怕了。

她还想再拒绝，没等开口，李常意先出声了：“他送你，你拿着就是。”

佟露：“……”确定吗老大，以后还不起就找你了哦。

睦王爷一路失笑，领着佟露来到前院的库房。

厚重的两扇铁门打开后，露出内里一排排展架和成箱的珠宝。

也不必点灯，库房内自有夜明珠照亮。

佟露小心地走进去，视线掠过各种高低不同、大小不一的展架和宝箱，这才发现，王府收藏真是海纳百川。

寻常的金银玉器、字画孤本就不用说了，还有名剑、古琴、功法秘笈、金缕软甲等等一现世便能引起江湖轰动的稀世珍宝。

除此以外，佟露甚至还看见了一本连回春谷都只有抄本的药典真迹。

说起来，睦王爷当年送给东方鹤的那本不灭神功，应该也是抄本吧？

也不知道真迹在不在这宝库里。

还有飞鹰寨那块温神玉……

上次在船上，那飞鹰寨的人说，温神玉能帮助修炼不灭神功，可李常意没用温神玉，他又是怎么练功的？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佟露飘远的思绪。

她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对着满屋子宝物，竟又在想那小魔头。

“看来，本王这满屋珍藏，都没有佟姑娘想要的啊。”睦王爷面含笑意，悠悠感叹。

佟露定了定神：“王爷珍藏之丰，令人惊叹，只是，我心中另有所求。”

睦王爷：“哦？不妨说来听听。”

佟露指尖一攥，再度抬起眼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知道李常意的事情。”

“……”

走出库房，佟露一阵恍惚，心中各种情绪交杂，胸口闷闷地泛着酸楚。

她想到了很多，魂不守舍地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却在经过一座凉亭时，蓦然和方才的故事主角相撞。

李常意见她神色，皱皱眉：“怎么去这么久？受欺负了？”

佟露闻声抬头，出神地看着他，摇了摇脑袋，一时忘了说话。

李常意上下打量她一遍，眉头皱得更紧：“既然没有，宝贝呢？”

“……拿了。”

佟露深深吸一口气，终于缓过魂，“但是现在不能给你看。”

李常意“嗤”一声，眼睛别开，恢复惯常轻蔑语气：“谁稀罕。”

佟露：要不是你刚才一副好担心的表情我就信了。小蠢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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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