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一天睡多了,翌日昭玉乖乖早起,只是心里的憋屈怎么都散不干净。
但是楚姐姐救了她的命呀。
她喃喃念着她娘强塞给她的心经,强迫自个儿的心静了下来。
可是她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薄情的和尚,脸蛋还和她楚姐姐穿男装时的一模一样。
吓了她一跳。
她猛然睁开双目,也将凑到她身旁的静吟吓了一跳。
静吟缓了缓神,小声道:“玉姑娘,统领已出门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必再装模作样念经了。
昭玉手松了松,还是没敢完全松开,小心翼翼问了道:“他不会装着离开,突然又回来了吧?”
静吟觉得他们家向来冷峻的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做。
但昨日祁楚唬昭玉的形象让她不那么确信了。
“统领以前这么干过吗?”她试探性问了一句。
“是呢……”
昭玉轻声应和,抬眸看着静吟。
静吟唇角抽了抽,实在想不出,他们摄政王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她抬手揉了揉昭玉清晨起来还乱糟糟的发丝,认真宽慰她:“不会的,统领出门给摄政王办事了。”
外面的形势她不太了解,但还是知道一些的,摄政王殿下只要出了府门,便不可能回来得太快,就是回来,亦是先去书房。
昭玉信了,缓缓地、缓缓地将楗槌搭到桌上,然后飞快地一丢。
她抬起那双灵动的水眸,有些好奇地问道:“另一位姐姐呢?”
她说得是静时。
静吟听闻后,脸色慌了慌,又倏然恢复正常,垂着眸,轻声回道:“她……她昨夜睡得晚。”
听了她这回答,昭玉秀气的细眉蹙起,语调似有几分不解。
“静吟姐姐怎么知晓的?难道也睡得十分晚吗?”
静吟心里慌乱又添几分,绞着桌下的手指,胡乱扯道:“她早前与我说过。”
说完,生怕昭玉又会再问出什么,慌忙提议道:“奴婢去给玉姑娘打水洗漱,顺便、顺便再将静时喊起来,一起伺候玉姑娘用膳。”
昭玉眨巴着眼睛目送她离开了。
不用念经,她心里倒是十分开心。
昨日她睡饱了,今日到了午后都没打盹,偏偏外间架子上那些个话本子她还一个都看不下去了。
她如今只想知道那个薄情和尚的结局如何了。
在她哀叹了十几回气之后,身后站着的静吟总算撑不住了。
“玉姑娘,咱们去院子里逛逛?”
昭玉又柔柔叹了声气,“去院子里,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闻言,静吟只能轻声安慰她,“这是统领的地盘,不会有摄政王的人发现。”
昭玉信了,放下书,快步走到大开的窗前望了眼屋外秋景,语中总算添了丝喜意。
“那我们快去吧!”
她昨日在屋子里闻到桂花的清香就想去瞧瞧了,怕被人发现才闷在心里。
一出屋门,静吟发觉自己的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秦二正大步流星地从木槿院小路上走过。
昭玉吓了一跳,扒住门框就想躲到门后去。
结果秦二目光直接扫了过来,将她从头看到尾。
她面色窜起一抹红,觉得再躲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不得不扭扭捏捏地迈着步子,一步换作三四步走了过去,只是一张小脸可怜的不行。
秦二停住了脚步,他真没料到自家主子不光金屋藏娇,还将人安置在了此处。
从这院子走到王府小门出去尤为便利,知道的人却不多。
他抿着唇,看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小东西,想看她准备耍什么花样。
然后瞧见小尼姑脸上的憋屈和恐惧,刚走一半路就散了个干净。
昭玉原先记着秦二是摄政王派去抓她的人,走到一半才猛然想起,静吟姐姐与她说过,府里的侍卫都是楚姐姐管的。
秦二听摄政王的命令,好像也是她楚姐姐的下属。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丝惊惧散了不少。
再一想,当初秦二哥哥夺了她的匕首,没让她自尽,其实…也是个好人呢。
是摄政王,都是因为秦二哥哥不得不听摄政王的命令。
“秦二哥哥。”
昭玉脚步轻快地迈到秦二跟前,换上一副笑脸,甜滋滋地唤了他一声,又试探般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秦二眯了眯狭长的凤眸,没理会她的问题,只冷着声问了句,“你怎么还活着?”
那嗓音淡淡的,只是恰好一阵掺着凉意的秋风拂过,昭玉听他这话,倒像是盼着她赶紧去世。
能被摄政王指使的果真不是什么好人,亏她还为他编借口。
她眨了眨眸子,又变回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圆润的眸子含了水,仿佛会勾人一般。
秦二心底没什么反应,只是顺着她软了声,“摄政王没把你吃了吗?”
他说着抬手想去抚她眼角,将要触到之时又收回了手。
昭玉闻言呆愣了下,发觉她好像误会了秦二。
这人只是单纯的好奇呢。
她面色微红,抬眸盯着秦二平静无波的脸色仔细看了看,才小声回道:
“没…没呢,有人救了我。”
“谁?”
秦二立刻接上问了一句,不等昭玉回答,又道:“摄政王殿下这两日一直府里寻你,似是不准备放弃每个角落。”
昭玉惊得垂下眼眸。
她还以为自个儿安全了,但秦二哥哥好像也没必要骗她。
她绞了绞布料柔软的袖口,口中喃喃宽慰自己,“他…他不会寻来这儿的……”
秦二一听,反驳道:“为何不会?”
“救我的人可是摄政王府的统领呢,他说了……摄政王不会寻来这儿的……”她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
摄政王怎么也比统领厉害。
“哦,他安慰你的。如今摄政王殿下怀疑的第一人就是统领。”
果然!
秦二淡淡的声音传入昭玉耳中,她小心脏猛地坠地。
“摄政王多疑,若是找不着你,兴许统领就得被处死了。”
“我不想他死掉……”昭玉瞪大眸子,捂住了嘴。
楚姐姐这样护着她,她今早上竟还在心里偷偷抱怨。
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小尼姑的泪珠子都快要渗出眼角了。
秦二觉得自己心底添了几分快意,故作好心地提醒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有……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
昭玉急急顺着,伸出手就想拽住他的衣袖。
他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让她落了个空。
“你不能告诉统领。”
昭玉用力点了点头。
秦二眯了眯眸子,忽地又道:“还是算了,昭玉嫌弃男人脏,这法子,兴许不适合你。”
“适合的!”昭玉连忙回他一句,“我…我也没有那么嫌弃……”
楚姐姐为了救她,自己都快死了,还有什么脏不脏的。
昭玉越想越伤心,眼尾像被打开了阀门一般,泪珠子不受控制簌簌滑落白皙晶莹的脸颊。
秦二彻底满意了。
“既如此,那我好心告诉你就是。”
昭玉边抽泣边应了一声,快步往前迈了一步,要听他细说。
秦二缓缓说了,任由昭玉呆愣愣站在原地。
等将要拐弯时,才回眸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小身影,唇角不着痕迹地扬起一抹浅淡到难以捉摸的笑意。
静吟在屋门口瞧出不对劲了。
想上前去,却被秦二瞪了眼。
秦侍卫也是她惹不起的人,她想了想这位侍卫以前待人冷淡的样,还是强忍着没上前去。
只是,她没料到,向来冷淡的秦侍卫能将昭玉惹成这样哭哭啼啼的模样。
“玉姑娘,秦侍卫与你说什么了?”
她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声。
昭玉打了两个哭嗝,没理她。
秦二哥哥告诉她,一个人都不能说。
她不说,静吟也没坚持问下去,只怕她出什么事,又多用了几分心思。
没料到,晚膳时还是疏忽。
昭玉舀起一口滚烫热粥就送进了嘴里。
她呸呸两下吐了个干净,还是疼得红了眼眶。
她好苦,楚姐姐也好苦,摄政王万恶不赦却竟然还能活得那样逍遥自在。
*
昭玉睡眠极浅,今夜月色恰好,透过窗棂铺了满地。
她做梦梦见自己抄写经书时偷懒,被突然走进屋子的娘给发现。
得她猛然睁开双眸,才发觉屋里果真站了个人,迎着姣白月色,映出挺拔身姿。
吓了她一跳。
正要大叫,细细一瞧,才发觉身形有些熟悉。
“楚姐姐……?”
她将脑袋塞进被里,只露出双晶莹眸子,闷在被中,小声唤了一句。
祁楚应了一声。
她松了气,缓缓坐直身子,往床边上靠了靠,仰头看他浸在阴影中不真切的面容,竟是鼻头一酸。
楚姐姐面对着摄政王的压力,竟还强行在她面前表现得这样轻松从容。
她抬手揉了揉鼻尖,小声道:“楚姐姐怎么今早上没来?”
自然是因她昨夜那番话。祁楚心中腹诽了声,却没回她的问题,只往榻边一坐,柔声问道:
“静吟说你烫伤舌头了?”
昭玉委委屈屈地“嗯”了声,伸出舌头来给他瞧,只是月色朦胧,望不太清楚。
她与静吟姐姐不算太熟,实在不好意思胡乱和人撒娇。
其实她也不想让楚姐姐知道的,这人本就为她操碎心,她竟还这样粗心不懂事。
但这会儿是楚姐姐自己知晓的,她实在没忍住想要撒娇。
祁楚去床边的柜子上将两盏蜡烛点燃,才回到床榻边坐下。
昭玉立刻乖乖地自己张了嘴,将舌头微微伸出,想让祁楚看见她的惨状。
烛火昏暗,什么也瞧不出来。
祁楚温声哄她,“没事。”
昭玉温声立刻摇了摇头,她明明感觉舌头上好大一个泡呢。白日里都将她疼坏了。
她动作轻柔的握住祁楚食指,往自己舌头上寻着被烫到的地方。
祁楚任她动作。
果真在粉润的舌尖摸到一丁点儿突起。
薄茧划过柔嫩舌尖,激得小人儿微颤。
昭玉轻哼一声,猛地闭了嘴,将他指尖咬在了嘴里。
等反应过来,才慌忙松开贝齿,身子往后仰了仰。
她想起刚才咬着人手指了,往被子里缩了缩,有些委屈地望着他。
“还有点儿疼…其实挺严重的呢……”
祁楚润湿的食指与拇指搓了两两下,回眸瞧见她这样,心底翻涌起一丝不舒服。
小姑娘舌头起个泡可比在他胳膊上划到口子,更令他疼。
她这般委屈望着他,便要加倍。
他冷峻的眉眼软和下来,声音又柔了几分:
“没上药吗?”
昭玉摇了摇头,轻轻回他,“静吟姐姐说我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好了。”
她正靠在床头,拉起被子抵着下颌,眼眶通红,鼻尖一抽一抽的,看得祁楚心神微动。
“我刚才咬了楚姐姐,不…不疼吗?”
昭玉轻声问了句,原先她想问的是,楚姐姐不怪她吗?
出声时一想,楚姐姐怎么会怪她呢?
祁楚看她脸色纠结,觉得有些好笑,薄削的双唇微弯。
小尼姑跟小猫崽子似的,咬得他指尖发痒,倒察觉不出有何疼的。
见他缓缓摇了摇头,昭玉立刻掀了被子扑到他怀里,握住被她咬过的手指轻轻揉了揉。
边揉边感慨了句,“楚姐姐待我真好。”
楚姐姐待她这样好,她自然不能为了自己过得舒服,就不顾楚姐姐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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