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红纸剪的小相掉了出来。
“这定阳郡主怪有心眼儿的,让你睹物思人呢。”
陈祈目不转睛,仰头一口饮下杯中的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水。
“哎,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在,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同那个温知许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木头人终于有反应了。
“你别明知故问,你以前是不是招惹过人家?”
“你浑说什么?!我以前都没见过她,再说了,为查办永安侯的案子,我何时在长安城久留过。”
“那照你这样说,你压根儿就不认识她?”
“我骗你作甚。”
“那就怪了.....”公孙勉摸着下巴“你是不知道,她为了寻你,都找到我这儿来了,一曲《长相思》弹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我这心里实在没数,就过来问问你,若是你招惹了人家,我好拉你去负责,若是没有....那你就躲远些吧,这温知许八成是个花痴。”
“她去找你了?”
“是啊,这几日天天来,张口闭口全是你。”
“你怎么不赶她走?!”
“开玩笑,她是郡主啊,我一介布衣,哪来的胆子?”
公孙勉拍了拍陈祈的肩——
“你放心好了,她比温锦婳好糊弄,交给我就行,时下我跟你通了气,只要你不出现,她就没辙。”
陈祈默声不语,淡淡道:“那就好。”
“不过这个定阳郡主,还是蛮可爱的。”公孙勉捏了捏花笺,又顺了顺封帽上的流苏“这么多花笺里就属她的最有心意,这东西我就拿走了。”
眼瞧着,公孙勉就要把封筒往怀里揣,陈祈却将酒杯递了过去——
“你今日来该不是就为了这个吧?怎么,看来你高祖的那把琴是不打算要了?”
一提到琴,公孙勉立马愁眉苦脸起来,连饮了三杯才停罢。
陈祈的宽袖拂过几案,白玉封筒连带着花笺跟小相就全都不见了——
“你到底怎么得罪祟玥公主了?虽说她脾气是大了些,但也还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怎的就跟你这么不对付了?”
公孙勉的脸色忽的一变,收紧了下巴——
“这事儿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咱们先喝酒,喝酒!”
******
一连三日,曲子弹了不少,画册也给了不少,可就是不见陈祈的人影,温知许终于忍无可忍——
“陈宁祈人呢?”
“我怎的知道?”
“你跟她不是好朋友吗?她怎么也不来找你?”
公孙勉耸了耸肩,颇为无奈——
“郡主觉得就陈宁祈那个性子,会来找我吗?我呀这个朋友,交的卑微。”
“她不来找你,那你倒是去找她呀,而且你这宅院这么大,你也可以请她来啊。”
“郡主大人此言差矣,陈祈身居要职,每日公务繁忙,我岂能多有叨扰?再说我也不是闲人啊,我不还得指点郡主的琴艺嘛。”
温知许瞧出了些意思,自己怎的忘了,这人惯来油嘴滑舌——
“公孙勉,你故意的吧?”
“郡主此话怎讲?民女不甚明白。”
“不明白是吧?”温知许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让你明白!”
抓着身后的书架,用力晃动起来——
“公孙勉,你个骗子,你把东西还给我!我这就拿着画册去县衙,告你个私藏□□之罪!”
“郡主、郡主使不得啊~~”
书架上不仅有画册,还有孤本的古琴谱,平日里碰一下都要心疼半天,那经得住温知许这么粗鲁对待。
“郡主!”
公孙勉猛地拉住温知许的胳膊。
“你敢跟我动手?!”
温知许眼睛一瞪,公孙勉就怂了。
“不敢不敢,民女的意思是,您把我抓去县衙也没用啊,陈祈又不在县衙,□□怎么说的来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什么意思?”
“郡主,您跟我来,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说嘛,我这儿有上好的浮梁茶。”
公孙勉哪还敢让她在内室待,别一会儿哪根筋儿再搭不对,自己的这些孤本就真别想要了。
凉亭里摆着两张胡床,盘腿而坐正正好。
“喜欢陈宁祈的女子是不是很多?”
“何止很多,简直就是特别多——”公孙勉撸起袖管,斟满了茶水“她长得好看,又有本事,长安城里但凡适龄的闺中女子,不说全部,半数以上都倾慕与她。”
“那她可有中意的?”
“这个——”
公孙勉余光在温知许脸上打转,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傻姑娘都懂什么呀?陈祈压根儿就是女子,能中意谁?光瞧人家长得好看,就前赴后继的扑过来了,傻的没边儿喽~~陈祈也是,长那么好看作甚?好看也就算了,还那么有本事,引得这些姑娘小姐一茬接一茬的飞蛾扑火。
“其实,郡主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喜欢陈宁祈?你们才见了几面.....”
“有些人,一眼就够了,就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不管你信不信,我与她的缘分是前世就定好的。”
花痴,绝对是花痴——
公孙勉默默摇了摇头,突然觉得陈祈很倒霉。
“郡主,不是我说,陈宁祈这人就是长得好,实则性子孤僻脾气古怪,着实不怎么的,长安城里比她好的郎君比比皆是,您不如再重新考虑考虑?”
“你什么意思?背后说人坏话?!”温知许柳眉剔竖“还朋友呢,我看你一点都不了解她,我告诉你,她是我见过心肠最好,最重情重义的人,全长安城的郎君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的一根小拇指!”
公孙勉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护上了?
“郡主,您这般真心实意,我也替宁祈高兴,不过,有件事您大概还不知道,这祟玥公主也瞧上了陈祈。”
果然,此话一出,温知许霎时就没声儿了。
公孙勉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陈祈啊,你可欠我一顿酒。
“您也知道祟玥公主是圣人最疼爱的女儿,自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争不过吧?所以还是放弃吧。
“天下好男儿那么多,何必吊死一棵树,郡主——”
“宁祈才不会喜欢她呢!”
温知许的声音高了不止一个八度,攥着手指,咬牙切齿的模样像要吃人。
“郡、郡——”
“陈祈只能是我的!”
温知许深吸了几口气,将情绪压了压——
“这茶自己喝吧,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回去了。”
公孙勉左手捧着茶,右手抵着额,瞧着空了的胡床——
“你的我的,你们知道甚?自以为了解陈祈,不听劝,有你哭的时候!”
******
公主府
“启禀殿下,定阳郡主近日都在公孙先生那里学琴。”
“哦?那陈祈呢,他可有去过?”
“未曾。”
自那日在紫竹林无端被温知许坏了事后,她便找人去查,现下看来的确是小丫头春心萌动了,见陈祈对她没意思,就把主意打在了公孙勉身上,倒是聪明,懂得另辟蹊径。
“殿下,那公孙先生见还是不见?”
纱帘后的温锦婳,懒懒的倚在玉香帐内,眼里似笑非笑,透着抹寒意。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古琴上,冷笑道——
“让她进来吧。”
殿外候着的公孙勉急的像只猴,等了快一炷香的是时辰,怎的也不出来个人,见不见的好歹给句话不是?
正在心里抱怨时,就见清风从堂内走来——
“公孙先生,请随我来。”
公孙勉快走两步跟上——
“不知,殿下今日心情可好?”
“奴婢只负责引路,其余一概不知。”
“哦,好好。”
慢下步子,公孙勉瞥了一眼,小气鬼,说说又怎么了~~
这里虽说是公主府,但建造的样式与宫内寝殿无异,予人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甫一进门,就瞧见了自己的古琴——我的惊鸿啊!
“见、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温锦婳觉得自己的脾气实在太好了,不然就冲公孙勉现下到处乱瞟的这个劲儿,就能治她一个目无皇权的剜眼之罪。
“听闻你与我的那个堂妹走的很近?收她当徒弟了?本宫记得,你不是不收徒的吗?”
温锦婳声音清冷,像是盘旋在头顶的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如何知道的?这才几日,就盯上了?还是她一直盯着?
公孙勉害怕温锦婳,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
“殿下误会了,民女未曾收徒,定阳郡主只是偶来与我切磋讨教琴艺罢了。”
“是吗?”温锦婳皮笑肉不笑“能与公孙先生切磋琴艺,看来也不简单,定然很有本事啊,不过——”
声音戛然而止,一道寒光射来,公孙勉虽未抬头,却仍是头皮发麻。
“公孙先生,莫要辜负晋朝第一琴师的美名,切磋也好讨教也罢,一切都要往正道上去,莫要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人眼睛,教坏了定阳郡主,别说温王爷,就是本宫都饶不了你。”
“殿下说的是,说的是。”
公孙勉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问道——
“那我的琴....”
“你不说我都忘了——清风,去把琴拿来。”
温锦婳拿过琴,指尖随意撩动,动人的音律就传了出来——
“惊鸿果然名不虚传。”
须臾片刻,又看向公孙勉,嫣然笑道——
“本宫还要入宫跟父皇饮茶,就不留公孙先生了。”
“殿、殿下——”
“清风明月,送客。”
“是。”
正值午时,公孙勉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还要琴呢,摸都没摸一下。
“温锦婳!算你狠!”
堂内,温锦婳眉眼轻挑——
“想要琴,下辈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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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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