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抚着脸颊。

温知许撩开额间的刘海,光洁白皙,别说伤疤,就是连道红印都没有。

她记得很清楚,阿耶入狱,自己去刑部伸冤,跪在青石阶前足足三个时辰,最后体力不支昏倒过去,额头恰巧就磕撞在了石阶上,拇指盖大小的疤,便是那时落下的。

若是方才她还能骗自己这是幻觉幻相,那现在就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了,自己投了河,不仅没死,反而重回十五岁。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即便是真的,都还是难以置信。

“姑娘,您在看什么?”

茈若是温知许的贴身侍女,自小与她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胜似姐妹。

上一世王府出事后,家丁全被发卖,茈若也不例外,后来冤屈平反,温知许还特意去寻过她,但都杳无音讯,如今失而复得,心内百感交集。

自家姑娘抱着镜子已经看了快要半柱香,难不成镜子上有什么?

茈若凑过头去,镜中便是两张面容,一张清丽出尘,一张圆圆嘟嘟。

“姑娘的脸真小,跟巴掌似的大,真好看。”

温知许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茈若——

“茈若,你掐我下。”

“啊?”

茈若愣住,以为是自己听错。

“我让你掐我下——”

温知许拿过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放。

“郡、郡主!”茈若哪敢啊,立马像是被火燎到,猛地抽回手来。

温知许见状干脆伸手去掐她——

“嘶——姑娘疼!”

“疼就对了!就怕不疼!”

温知许看着茈若脸蛋儿上的红印,终于信了,自己真的活了,真的回来了!

吃了疼的茈若一边揉着脸一边瞧着自家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怎的一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温知许环顾四周,薄唇紧咬,两手抱在胸前逐渐用力,既然自己回来了,那陈宁祈是不是也回来了?

“姑——”

“陈宁祈呢?”

“姑娘问谁?”

“就是天机营都尉陈宁祈!”

茈若歪着头想了想——

“天机营里倒是有个大人叫陈祈,不知道跟姑娘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陈宁祈是陈祈的小字,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温知许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左右胳膊,双腿膝盖都不住地颤抖起来,张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拼了命的点头——

是她!就是她!

自己要去找她,一刻都不能再等。

温知许一只脚刚落在脚榻,还未踩实,腿肚子就打了软,歪歪斜斜便要摔下床,好在茈若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姑娘小心。”

“我这是怎的了,连站都站不住?”

“姑娘落了水,一连昏睡了半月,每餐只进些流食,如何能有力气?且得养上一段时日才好。”

“还得养上一段时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她?!”

“姑娘要找谁?奴婢代姑娘去找就好,哪用得着姑娘亲自动身。”

“我要找——”

温知许把陈宁祈三个字咬在舌头尖,顿时咽了回去,这一世不是上一世,时下自己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呢,哪能随随便便就要去寻一个“男子”?

这要是传进阿耶跟娘亲的耳朵里,还不得翻天。

“我、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已经好了。”

温知许撑着床褥就想再站起来,奈何这身子实在太虚弱,反复好几次仍是跌坐回去。

看来现下去找她,是不大可行了,就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即便出了门,也不一定能走到她面前,反倒叫她看见自己这一脸的憔悴。

“算了,你去拿些水来与我。”

温知许微微喘息,接过杯子,边饮水,边思忖——

只要陈宁祈还在,那她就不会离开,等自己养好了身子再去找她也不迟,重活一世自然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眼前,就是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自己,可会埋怨自己,恨自己?

茈若探过头细瞧着自家姑娘——

“姑娘,您怎的哭了?”

“啊?我哭了吗?”

温知许放下杯子,抬手抚过眼眸,的确湿了一手。

“姑娘,您可千万莫要吓奴婢,心里若有不舒坦的,千万莫要憋着。”

“我没事,大概是才醒来,还不习惯。”

“您这定是落水的时候惊着了。”

说起落水,温知许就奇怪了,她记得上一世从未有过落水这档子事,这一世是怎的就落水了?

“茈若,我是为何落水啊?”

“半月前鲁国公府举办斗花宴,姑娘的牡丹得了头筹,被鲁国公夫人邀请夜游画舫,当时天黑人多,谁也没看见是怎么回事,就有人喊您落水了。”

茈若顿了顿,欲言又止——

“姑娘您当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下去的吗?”

温知许摇摇头,她对这事是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还以为您会知道呢,怎的好端端就突然落水了呢?反正奴婢觉得这事儿有点怪。”

怪不怪的,温知许也不甚在意,毕竟再怪也没有自己重生怪。

“那我是怎么被救上来的?是谁救得我?”

这回轮到茈若摇头了——

“您刚落了河,就见一道黑影紧跟着去了,待将您放到岸边,人便走了,谁也没瞧见他到底长什么样儿。”

茈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抻头往窗外看了眼,旋即快步走到梳妆台前,从奁盒里取了样物件过来——

“姑娘,您瞧这个,您被救起来的时候,手里攥的发紧。”

“这是?”

一个白玉葫芦,温知许上下打量——

“这是男子之物——”

茈若赶忙捂住温知许的嘴“姑娘,仔细被人听见,嘘——”

随后又道:“得亏当时奴婢眼快,趁没人发现就先藏了起来,不然说都说不清。”

“看来这人是个君子啊。”

“姑娘为何这样说?”

温知许捏了捏玉葫芦滚圆的肚子,温润,细腻,指尖透着微凉,是块好玉——

“绥阳伯的女儿不就因落水被救,才不得不嫁了那小秀才,既有前车之鉴何不效仿?反倒悄摸走人,男子汉大丈夫,他这难道还不是君子行径。”

“姑娘这样说,倒还真是。”

“收好吧。”

温知许将玉葫芦原递还给茈若,心里不由得感激这位素不相识的恩公,得亏他这君子作为,不然闹得满城风雨,自己还有何颜面再见陈宁祈,我可是要嫁她的呢。

该是用了药的缘故,温知许的眼皮渐渐发重,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她做了个梦,梦里全是陈宁祈。

等等我,我就来了。

————

天机营

伏案于卷宗前的人,不苟言笑,俊朗的面容透着股阴冷的肃杀,暗紫色的衣衫没有丝毫褶皱。

“属下见过大人。”

“他招了吗?”

“还没,那厮嘴太硬,大刑都上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去看看。”

昏暗的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跟霉味,不时还涌上腐烂的尸臭,就算是常年再此当差的侍卫,有时都受不住。

牢门打开,十字木架上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

“陈祈你终于来了。”

地牢里常年不见光,只在墙壁两端的凹槽里燃着两盏火烛,借由昏黄的光线,暗紫色的衣衫显露真容。

黑色的皂靴踢开脚边的烙铁,前襟印着的宝相花纹,似是滚了一层金边,不时反光。

陈祈的眼中寒光射出,带着不屑,蔑视以及叫人毛骨悚然的凛冽。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男子嘶哑喉咙,近乎癫狂。

“我笑你可笑,事到如今,还替他兜着。”

“侯爷对我恩重如山,你就是把天机营的大刑再重新来一遍,爷爷我照样一个字儿都不会说!”

“你说不说无所谓,永安侯的斩立决已经板上钉钉,不在乎多一条或少一条罪名,我只可怜你临死之前,莫要再认贼做恩人。”陈祈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朱钗扔去“看看吧,这是甚。”

“你怎么会有——”

“这是你发妻朱氏的陪嫁,永安侯怕你扛不住,早帮你妥善了家里,如今只等你人头落地,便能一家团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永安侯贪赃枉法,抢占民女,占地囤兵,鱼肉百姓,妄图欺瞒圣上,这样一个人没什么做不出。”

陈祈不再多言,走出牢门后,对身后的下属道:“再审。”

约莫一个时辰后——

“大人,他招了。”

永安侯贪污一案牵连众广,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朝中大员,连根拔起整个淮浙势力,历经四年,涉案人员高达一千三百二十三人,无一漏网,无一侥幸。

陈祈当属头功,从八品监察御史,由圣人特批破格连跳五级,直至三品天机营都尉。

一时间名声大噪,就连左右两相见她都要礼让三分,虽是朝廷新贵圣眷正浓,但她手段狠戾,行事不留余地,半点同僚情分都不讲,私底下引得众多人不满,更有甚者关门大骂其为酷吏恶使。

可谓是毁誉参半。

偏此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举手投足犹如古雕刻画,自是由内而外散着无可抗拒的魅力。

再加上奉国将军府的威名,陈祈霎时成为长安城贵女心中的白月光。

这日,陈祈才从天机营下值,半道上便有姑娘尾随至府门口,送上花笺。

晋朝民风开放,只要男女间不做越轨之事,类似这样吐露心迹的表白都是允许的。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陈祈神情漠然,看都没看一眼,绕过那姑娘,便迈进了府门。

陈大人出场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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