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盯我

肃宁堂正厅的中央摆放着一把斑鸠样式的玉杖,这是陈俊战死后,圣人亲赐之物,二十二年,愈发润泽通透。

温知许来的时候,陈堰倚坐在太师椅上,正闹脾气不愿意喝药,屋里的下人全都跪在地上。

“祖父又不肯吃药了?”

“谁?是谁在说话?”

陈堰还未抬头,一块红纸包着的饴糖就出现在了眼前。

“糖!我要吃糖~~”

温知许立马收回手来,将汤药端了过去“咱们先喝药,一口药一口饴糖,一点都不苦。”

说罢便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自行喝下,随后又咬了一口饴糖,瞪圆了眼睛,边点头边扬出声音——

“嗯~~~这也太好吃了吧~~”

许是这模样太过馋人,陈堰顿时拍起手来,焦急道——

“我要喝药,我要喝药”

温知许半弯下腰身,一口一口耐心的给老人家喂着汤药,期间口水从陈堰的嘴角溢出,她也是直接用手去擦,丝毫没有半点儿嫌弃,仔细贴心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陈老将军的孙儿。

屋里跪着的下人满面惊愕——

说来也怪,平日里为这吃药的事情,不知费了多少脑筋儿,就连自家主子劝解都无用,这会儿竟被一个刚刚相识的小姑娘破解了?

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李旭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难以置信,难不成这定阳郡主真有什么神迹?不然怎的就让老将军乖乖听话喝药呢?

温知许瞧着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心中无奈的厉害——

人老了就像小孩,何况还是生这样不记事的病,更是需要人去陪去哄,上一世的陈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凡陈老将军不肯喝药又或是身子不适,她不是下跪就是彻夜不眠的苛责自己,想来这一世也是如此,不然屋里的下人怎会长跪不起?都是跟她这个主子学的。

得亏自己来了,否则老人家指不定要遭多少罪。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温知许知道那人的性子这一世还是如此,不会哄人,丝毫未变。

校场——

对面的人比陈祈高出至少两个头,袒露的胳膊全是鼓绷绷的腱子肉,发力冲起的是时候,更是犹如一座大山压来,可就是这么一个骇人的对手,不过三招就被陈祈摁在地上起不来了。

“大、大人,疼、疼——”

“别光往壮了练,打架要动脑子,就你这样使蛮力,二十回都不够你死的。”

话罢,松开踩在那壮汉身上的脚——

“再练。”

炎炎烈日,校场里的人似是不知疲倦,陈祈一袭白衣立在其中,怎么看怎么觉得格格不入,偏就是没人能打得过她。

到底是奉国将军府的血脉,旁人就是赶八匹马都追不上。

“大人!”何铠狂奔了一路,时下大汗淋漓“您、您快回去瞧瞧吧——”

“可是祖父有事?!”陈祈猛地站起,身后的椅子当的被撞翻在地。

“不、不是老将军,是、是定阳郡主!”何铠嗓子干的艰涩,使劲儿咽了咽唾沫“她一来就说要找您,直往府里就闯。”

定阳郡主,温知许?她来做甚?难不成她知道了?

“有人盯着吗?”

“有,李旭盯着呢。”

陈祈瞧了眼校场上还在操练的侍卫,用力的掸了下袖子——

“走!”

到了奉国将军府,直奔书房而去,可到了书房,却空无一人。

“之前就是在这儿啊。”何铠拉过外头的小厮问道:“书房里的人呢?”

小厮瞧见陈祈连忙低下头去,朝北面的方向指了指“去、去了肃宁堂。”

咯噔一声,不好!

“大人,我、我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祈的脸色霎时就阴沉下来,转过身疾步如飞的朝向肃宁堂去。

“完了完了,大人生气了——”何铠跟在身后,腿肚子只打软“这个定阳郡主,莫不是疯了吧?”

陈堰是陈祈最在乎也是最珍重的人,自从老人家患病后,她便一再叮嘱不论有任何事,哪怕天塌下来都不准惊扰祖父,温知许这般算是踩了她的底线。

咬紧的后槽牙,攥紧的拳头,那发狠的模样,似是恨不得立刻将人剥皮拆骨。

急促的脚步,伴随下人的请安。

一路从院子步入屋中——

她来了!

她回来了!

温知许的眼泪不由自主的顺腮而下,滑过脖颈,没入衣领。

待她反应过来时,陈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慌乱的伸手抹去脸上的泪,不能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喉咙梗了又梗,掌根摩擦着衣裙,反复几次牙齿才不再打颤,正欲开口,却瞧见屋里全是下人,有人在说话就不方便,温知许端起了身子——

“旁的都下去。”

这里是奉国将军府,不是温王府,温知许虽贵为郡主,但到底不是正主子,众人未动,只看向陈祈。

陈祈眉头皱的老高,从方才进来她就看着自己哭?难不成是想赖上自己?

丢了个玉葫芦不说,竟还引来这么大个麻烦,早知那日便不救她了。

祖父还在,不能让祖父操心,陈祈暂且压制不快——

“扶祖父回房歇息。”

此话一出,几个丫鬟这才将陈堰扶出堂屋,剩余的人也紧跟着都退了出去。

时下,只剩温知许与陈祈二人。

“宁祈,你可还怪我?你死没多久,我便去寻你了,我、我——”

陈祈低头看着覆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蓦的向上一抬,往后退去。

“郡主,这是何意?你怎知我的小字?”

温知许的眼泪簌簌落下,猛地向前进一步,又去寻她的胳膊——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对不起你,但宁祈你可知,最痛苦的事,不是我投河,而是让我亲眼看着你被凌迟。”

“郡主在说什么荒唐话?时下我人站在这儿,而你也好端端的在我面前,何来的你投河,我凌迟?”陈祈避开温知许的手,捏着她的袖纱,将她还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下“听闻郡主不久前落河,昏迷半月之余,如今大病初愈,怕是落下癔症,病得不轻,寻个御医瞧瞧,莫要讳疾忌医。”

话说到这份上,温知许才察觉出不对,怔怔的看向这人——

方才自己太激动,全然没有顾及她的神情,现下仔细瞧去,这满眼的陌生,满面的疏离,哪还有以往半点的柔情?

她这是不记得了?

“宁祈——”

“还有,在下与郡主并不熟识,如此唤一个陌生男子的小字,恐是不妥。”陈祈冷冰冰将其打断“郡主可还有事?”

“没、没了。”

“那在下便不远送了。”

温知许头脑昏涨的厉害,如何走出的陈府都不记得了,一时间思绪混乱如麻——

“我要捋捋,我要好好捋捋。”

出了这档子事儿,李旭跟何铠自知逃不过,不等陈祈发话,便自先领罚,待陈祈走出堂屋,就瞧见两人俯身折刀姿——

“两个时辰。”

轻飘飘的一句话,李旭与何铠差点儿没哭出来,真是要了命了。

绿漪居——

温知许不信,上一世为了自己把命都能豁出去的人,怎会轻易地忘记?

可若是没有忘,那这般漠然又是为何?

难道她是装的?

那她也装的太像了吧。

心中反复思索——自己是落水后醒来重生,她呢?她可有这样的意外促成的契机?

“茈若。”

“姑娘?”

温知许覆在茈若耳边,茈若眉间诧异,睁圆了眼睛——

“姑娘,这样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你只管去打听就是。”

旋即,眯起眼来——我倒要瞧瞧,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

夜里,陈祈还未歇息。

“大人——”

“说。”

“定阳郡主在打听您。”

“打听什么?”

“打听您近日有没有受伤,可否发生过意外,还有——”李旭顿了顿,脸上有些不大自然“问您可有婚配?可有心上人。”

陈祈抬眸,李旭连忙低下头去。

片刻后,啪的一声,扔了手里的狼毫,淡淡道——

“知道了。”

李旭怔了怔,就这样?不等他再询问,便又听自家主子道——

“你退下吧。”

“是。”

待人出去后,陈祈嘴角勾起,继而摇了摇头——

王府里的郡主,果然比旁的大胆,罢了,随她去吧,自己还不至于跟个小姑娘斤斤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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