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幼面珠胎 三

第二日,沈韶光按照周许的主意,将朱小姐的病说大了些,临走前不忘嘱咐她好生休息。

果不其然,在沈韶光走后,朱小姐便悄悄出了朱府,一身宽大的袍子遮住了她硕大的肚子。

朱小姐从后门出去后,在巷口上了一架马车停在湖边,领着身边一个丫鬟登了小船向湖中心的酒肆去。

只见朱小姐头步履匆匆的进入一处包厢,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突兀,吩咐小二,叫了盏茶说在等人。坐一会儿又朝外头的窗户看去,一会儿又在房内踱步,显得十分焦急。

这时,门开了,一个男子进来了,正是那郝公子郝之行。

郝之行踏入门看见朱小姐时,表情十分不耐烦,满脸写着不高兴,待朱小姐走近后才换了一幅脸面。

朱小姐见着来人,连忙起身去迎,抓着郝之行的袖子眼泪就下来了:“郝哥哥,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你莫要忘了,你说……你说过会找个媒人来府上提亲的。”

郝之行眉心微皱,他实在有些烦和朱小姐的这些把戏了,若不是有事求她,他巴不得现在就走人。

朱小姐见郝之行脸色凝重,以为自己催得急,眼珠一转使出苦肉计,又贴近他一些,掀开了盖住肚子的衣袍,扯着郝之行的手去摸自己巨大的肚子,她眼睛红红地,不停的抽搐着:“郝哥哥,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你看都这么大了,我爹爹以为我病了,说我沾了什么邪物,要来给我驱邪。”

郝之行望见她的肚子时,眼睛都是直的,眼底下满是沉醉的痴狂和疯魔,手贴上了她的肚子,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高兴:“成了,终于成了”,重复着嘴里的话,整个人看上去近乎癫狂。

听到她爹要给她驱邪,扣着朱小姐的肩膀,表情严肃的说:“听着,绝对不许让你爹驱邪,知道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不许旁人伤害它,你爹也不行,知不知道!”

朱小姐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她忍痛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句“好”。

郝之行见她答应,似松了一口气,补偿她一般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开口:“很快很快我就去府上跟你爹提亲,但在此期间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还差几日就成了。

朱小姐虽心中觉得奇怪,碍于对郝之行的爱慕和信任,听话的点头。

郝之行见事情办妥了,借口说有事离开了包厢,留下朱小姐一人。但他们都不知道在隔壁包厢的沈韶光早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沈韶光心想不枉他早早跟着朱小姐,原来是这郝公子,不过这郝之行做事这般恶心,虚情假意的,沈韶光暗自替朱小姐不值得。

晚上,沈韶光将今日包厢所闻悉数告知周许,不过这次的聊天地点不是在墙角,而是在厅堂内,喝着上好的石岩白,吃着点心说的。毕竟姜蓁已经知晓,也算是一路人,也就没必要躲着她了。

现在正是秋意浓浓时,屋内点多了几盏烛火,增添了不少暖意。姜蓁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自己面前聊事情,毕竟她还是需要些时日消化这件事情的。但看周许和沈韶光的反应,显然他们不打算给她时间适应,立马就在她面前若无其事的聊天了。

既来之则安之,索性他们如此,姜蓁也不避讳什么了,那就当自己疯了吧,姜蓁这般安慰自己,也坐在一旁听戏。

沈韶光蹙眉说:“看郝公子的反应,他像是早就知道朱小姐肚子里的“货”。”

随后又补充:“爷,我不晓得郝之行什么来头,不好出手啊。”毕竟郝之行他爹可是县令,他可不想惹上官家的人。

周许轻呷了口茶,抬眼看他:“继续。”

沈韶光略带窘迫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我这道行也就唬唬寻常人,还有一般的小鬼,你又不是不知晓。”真遇上有真本事的,他可不一定能对付的了。

“噢?这么说来沈道长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周许手上喝茶的功夫未停下,平淡的描述道。

“如今,我只能夜里现身且受困在这宅子里,白日还需你多调查。”周许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冷了些。

姜蓁听着他们一言一句的讲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无聊地在数着自己磕了多少瓜子壳,就在这时,沈韶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似发现知音一般的抬眼望着姜蓁。

“姜小娘子,不知可愿意帮沈某一个忙。”沈韶光很是自来熟的称呼姜蓁。

“何事?”姜蓁听到自己突然被提及,扔了手上的瓜子壳,凑到沈韶光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杏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韶光,眼里都是他的倒影。

沈韶光难得有被盯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尴尬的转开了眼睛,视线往一旁看去,却又看到一旁的周许也在盯着他。心中更是不安,这两个人怎么回事,看得人都怪可怕的。

“姜姑娘乃阴寒体质,天生敏感。容易察觉到不干净的东西,明日想请姑娘随我去探探那郝公子,如何?”沈韶光挑眉。

姜蓁平日里在风竹院待着,不是绣花就是写字,日子自然是枯燥的很,本来性子就守不住的人,在这待着更为折磨人,现在一听沈韶光说着有事情做。也不管好还是不好,想都没想便开口应下了。

“不过”姜蓁有些犹豫,因为郝之行是她表妹的未来夫婿,她到底还是有顾虑的。

沈韶光拍拍胸脯说:“没事,小娘子可还有什么顾虑?”,见她表情有些犹豫,沈韶光问姜蓁。

姜蓁略加思量,想想郝之行的事实在缺德,早些叫柳招娣看清他的嘴脸也好。

周许本来顾虑姜蓁是一个姑娘,不好抛头露面,不过现在她既然应承下来,周许自然乐意,毕竟有用之才,整日在宅子里也是浪费。

故而没说什么,只轻轻又给自己续了一杯石岩白。

天微亮,姜蓁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在十方大街的酒肆里吃包子,喝着普洱等沈韶光。

不一会儿,沈韶光就从门外走来,坐下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赶了急路过来,气吁吁的狂饮一大杯茶,待气息平稳些才说:“朱小姐今日在府上没有出去,我打听过了,郝之行每日都会去晋中城外的后山上骑马,每次都自己一人骑一个时辰才下山。”就为了打听这消息,他没少给朱雀门的官爷好处,那些个人简直就是吸血鬼。

“他是何时去的?”姜蓁咬了两口包子,含糊地说。

沈韶光说:“每日辰时。”说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继续说:“正是现在。”

略加休整,姜蓁和沈韶光匆匆赶到朱雀门,远远就看见郝之行牵着马匹出城。两人远远的跟着郝之行。

郝之行走了许久,入了一片竹林。这无人的荒山里,竟然有一处宅院,依水而建,奇怪的是一靠近这宅院,原本的虫鸣鸟叫都失了声。

郝之行将马匹栓在了门外的树下,独自走了进去,姜蓁和沈韶光悄悄靠近,姜蓁将耳朵贴在窗边,透过高丽纸清晰的听见郝之行在对什么说着话,大概意思就是朱小姐肚子里的珠胎快要成熟了,很快就能收获了。说什么长生可行。

姜蓁用手戳了个洞,透着小眼儿想看看里面,看着却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伸着手要去摸,一只全黑不带眼白的眼睛出现在洞里,原来刚刚与姜蓁眼睛对着的是他的眼珠,由于没有眼白,姜蓁压根就没有发现。

“你想看什么”眼睛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而低沉,像破了的风箱,难听又可怕。姜蓁被吓得连连后退的撞到刚从一旁走来的沈韶光。

“你这是被鬼迷了不是。”沈韶光奇怪的望着她

姜蓁还带着些许后怕的抓着沈韶光的袖子,压着声音颤抖的说着:“我刚瞧见了一只眼珠,他还问我话了,吓得我要命,你到底靠不靠谱啊”,说着又用手肘撞了沈韶光的肩膀。

“可是那郝公子?”沈韶光疑惑。

姜蓁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他,这里头另有他人。怎么办?”姜蓁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些东西,毫无经验可言,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沈韶光身上。

沈韶光此时也不知屋内到底有多少人,虽然刚刚他绕到了后头勉强瞧着屋里看去,却并未看到有什么人,只看到郝公子一人。他此时也没把握,毕竟还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姜蓁,就算不带他也未必能捉着那郝公子。

没有确凿的证据和把柄,很难捉他。

正当沈韶光苦恼着,屋内的郝之行爆发出一声呵斥。

“我……我亲自投的,就在那朱小姐的体内,那婆娘难搞的很,我哄了她许久才上钩。”声音里满是恐惧和不解,“求你相信我,那珠胎快要成啦,快要成啦”又是癫狂的提着珠胎,“我今夜……今夜便将那珠胎拿出来,你可是说话算话的。”

郝之行一边重复着,一边出了房门骑着马离开了。

沈韶光和姜蓁刚从慌忙躲进了草垛里,等郝之行走了才敢从里面,爬出来。

小心的往屋内走,仔细打量着屋子,屋子很空不算太大,进门就是一个祭祀台,台上摆着日常人家都有的蜡烛和福橘。不同的是祭祀台上放了个白坛子,坛子上贴了张和沈韶光之前撒的符纸相似,只不过这个的颜色是蓝色的。

姜蓁欲上手揭开那张符,被沈韶光拦住了。“别动,这坛里的东西怕是不干净,黄符治鬼,蓝符是邪门所用,先带回去”沈韶光将外衣翻转过来,便是平日里露出的那身道袍,用道袍将坛子包了起来。

又想起郝之行那疯癫样说:“我们要尽快赶回去,先将这坛子给周许那小子看着,朱小姐恐有危险。”

两人骑上马,一路狂奔回到风竹院,时间已经不早了,天都暗了下来。

沈韶光匆忙跑进风竹院,没等周许说话,便将手里的白坛子塞到周许怀里,急忙要走,临走前不忘嘱咐:“这坛子邪门的很,虽然你是个死鬼,也小心些。”

周许:………

朱小姐坐在罗汉床上绣小孩的衣服,脸上满是期待,又将未完工的小衣拿起来瞧,满意的点点头继续修补,不小心针就扎到手指上,血珠咕噜冒出来,未等她止血。就看见自己的婢子翠鸣进来,附身说:“小姐,这是郝公子给你的信。”展开看是郝公子今晚去西郊的南恩寺,要与她商议婚事,朱小姐不疑有它,放下手中的小衣,匆忙出了府,坐着马车向着西郊驶去。

等沈韶光和姜蓁到朱府时,朱小姐早就出了府,一番威逼利诱才从翠鸣口中得知,朱小姐已经出门半个时辰已久,问她小姐去了何处,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姜蓁观察到桌上没来得及销毁的信,才得知朱小姐去了南恩寺,忙又往南恩寺赶过去。

快马加鞭加急到了南恩寺时,夜色已深。晚上的南恩寺已无白日的香客,静得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姜蓁觉得南恩寺实在太安静了,寻常寺庙就算再安静,总会有蝉鸣或者鸟叫,这南恩寺什么都没有,推开门掀开眼前朱黄色的门帘,入眼的是正对着门口那尊金色的大佛,大佛的眼睛哗哗留下血泪,平日里慈祥的微笑,现在看来就是恍如一尊邪神。

大殿内没有其他人,但姜蓁注意到蒲团上躺了一个人,抬手示意沈韶光看。沈韶光一看不得了了,那是朱小姐。忙跑过去将她扶起,却沾的满手鲜血,低头一看才发现,朱小姐身下的襦裙都被血浸的鲜红一片,血还在不断的从肚子里冒出来,掀开虚盖在身上的衣袍。

沈韶光注意到后头的佛堂一闪而过的衣摆,将朱小姐交托给姜蓁,追了出去。

姜蓁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够呛,朱小姐原来硕大的肚子已经瘪下去了,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取了出来,肚子大开着,她是被人生生地剖开了肚子,将珠胎取出来的。

朱小姐尚且吊着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有些涣散,手用尽气力抓着姜蓁的袖子,气若游丝的开口:“救我,救救我..那……”一句话还没说全,喉头的血就哗哗的涌上来,淹没了她的话。

但她仍撑着开口道:“那郝之行骗…骗了我,是他…咳咳他杀了我,他…他在…我肚子里养了怪物,他说根本就不喜欢我,也只是为了养怪物,骗的我。”说到最后,似乎用尽了她的力气,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喘着粗气。

姜蓁拿着帕子意图止住她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你爹快来了,你要撑住知道吗?”

朱小姐胸腔剧烈起伏说:“我爹...我爹....呵呵呵。”后头的话再也说不清,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姜蓁不忍看她这般狼狈,将她的头枕在蒲团上,在隔带内抽出针线,先缝上她的肚子。

郝之行没跑远,在南恩寺后面的祠堂前,便放慢了脚步,眼里尽乎狂热癫狂的捧着手里的珠胎,念念有词。

若开了天眼般能看到,那珠胎在月光下发着悠悠的紫光和黑气,透着一股邪性,有种让人为它争夺的魔力。

沈韶光跟过来时,便看到郝之行捧着珠胎,在跳大神,嘴里说的是旁门左道的邪术,看到这里沈韶光不能不管了,挥手撒开了手中的黄符网,向郝之行扑去,那郝之行后背好似长了眼睛,灵敏的躲开了沈韶光的攻击。

护紧了手中的珠胎,回身迅猛地给了沈韶光一脚,沈韶光猝不及防地被一脚踹了胸口,倒在了地上。他没有料到郝之行身手如此了得,居然躲开了他的网,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这位公子了。

被激起了怒气和斗志,沈韶光很快起身,又朝郝之行攻击,快速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的朝着郝之行的脸上猛地挥去。

都被郝之行一一的躲过了。

反观沈韶光,便逊色不少,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下,落了下风,最后又再一次被郝之行一击重拳,锤到了地上。

“你是何人。”郝之行看了拳头上的斑斑血迹.

沈韶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抬眼看他手中揽得紧紧的珠胎说:“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你手里的东西。”

郝之行见来人要自己手里的珠胎,下意识揽紧了些,开口说:“想抢我的珠胎,我看你还是先打过我吧。”说完转身就要跑。

便见一把大伞从天而降,伞尖朝着郝之行飞去,穿过了他的肩膀,连人带伞的将他钉在了树上,郝之行手里握着的珠胎也在这时滚到了地上。

沈韶光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拍着衣裳,对着来人道:“幸好我早有准备,我说你也来的太迟了吧。”

周许:噢~打怪不叫我,我就是个仓库存东西的

姜蓁:谁叫您老人家出不了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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